第四十四章 坚昆受辱

昆多返回郅支城，给父亲和国相居靡汇报了梳扶等人被杀的情况。胡图乌斯道：“我们的计划没有暴露吧？”

昆多说：“没有！阿里忽可会装了，没人发现破绽！”

胡图乌斯对居靡说：“国相，那就赶紧派人到坚昆送信吧！”

居靡道：“信早就写好了。明天就派人去送。”

虎麦尔收到匈奴信使送来的信。他打开看完，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军侯利正赶紧从座位上爬起，和几个侍卫一道，将虎麦尔轻轻放倒在座位上，拍打前胸，按抚后背，虎麦尔这才慢悠悠醒转过来。利正给他喂了两口温水，虎麦尔出了一口长气，感觉好受了一些。

利正问道：“大王，啥情况呀？！您可吓死小臣了！”

虎麦尔嘴里喃喃地说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利正知道虎麦尔是指匈奴送来的信笺，可是他自己不认识字，没办法了解信笺的内容。他命令一个侍卫赶紧去找译长拜丞到大帐来。

译长拜丞来到大帐，他拿起信笺，看了一遍，脸色也为之一变。

利正问道：“译长，信上写的啥？”

拜丞骂道：“狗日的匈奴人，太狠毒了！”

利正急得语调都变了：“你说嘛，写的啥？”

拜丞回答说：“我们的国相和他带去的人，全部被匈奴人杀害了！”

利正惊讶地问道：“啥？不是说好是去接收草场的吗？咋会这样？”

拜丞道：“匈奴人还说是个误会！”

利正吼道：“他们在信中都说啥了？”

拜丞拿起信笺，边看边翻译道：“太阳神之子、伟大高贵的大匈奴国大单于问候坚昆国国王虎麦尔。贵国国相梳扶及其随从十五人，在接收草场时，与我匈奴部落牧民发生冲突，不幸丧命。在争斗中，我方死亡十四人。双方死亡人数相当。我方已经将双方死者顺利安葬。因事出有因，我方建议双方互不追究对方责任，继续保持友好关系。贵国接信后，可再行派人前来我国，完善草场接收程序。特此告知。”

虎麦尔经过短暂休息，身体舒服了一些。他听到拜丞读完信，插话说：“简直是一派胡言！如果不是胡图乌斯点头，他的部落牧民岂敢对我国相下手？这明显就是想霸占我们的草场。”

军侯利正气愤地说：“大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您让我带人找他们报仇！”

虎麦尔摇摇头，说：“怎么报仇？我们国小民弱，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嘛！”

利正不服气地回答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一口！给我两个人，我去把胡图乌斯干掉！”

虎麦尔有点心灰意冷。他垂头丧气地说：“算了吧！我们还是考虑如何将草场收回吧！”

利正惊诧地说道：“大王，您还听不出匈奴人的画外音吗？他们根本就没想把草场还给我们！”

虎麦尔说：“不要这么想！我们两国是订立了合约的！他们如果不执行合约，以后怎么在西域立足呀！”

利正说：“大王是不是还要派人前去接收草场呀？”

虎麦尔点点头，说：“大单于在信中说得很清楚，让我们再派人去完善手续。就让拜丞带几个人跑一趟吧！”

利正问：“那国相被打死的事情咋办？怎么也得找他们要个说法吧？”

虎麦尔挥挥手，说：“以后再说吧！”

听说虎麦尔又派译长拜丞带人来办理接收草场的手续，居靡很是惊讶。他对胡图乌斯说：“这个虎麦尔还是个一根筋啊！居然不知难而退，还再次派人来找我们索要草场！”

胡图乌斯问道：“我们怎么办？”

居靡道：“还能怎么样？只能让他们再次消失！我们大匈奴来到西域，地方少得可怜。好不容易到手一块宝地，岂能轻易拱手送人！”

胡图乌斯道：“再让阿里忽与坚昆人正面冲突的话，痕迹太明显。国相得另外想点办法！”

居靡道：“这个好办！等他们办完手续，回坚昆的路上，让阿里忽派几十个精干点的骑兵，半路截杀灭口！”

译长拜丞领命率领十个卫兵一起前往郅支城。匈奴人故技重施。在现场办完交接手续后，阿里忽在胡图乌斯的授意下，亲自领兵在半路伏击了拜丞的队伍。拜丞等人全军覆灭。

得知消息后，虎麦尔全身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完了！自己成了匈奴人刀俎上的羊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利正说：“大王，我们坚昆人两次被杀，肯定是匈奴人在搞鬼！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和汉人联合，才能逃脱被灭国的命运！您也不必害怕匈奴人！您给汉人写一封信，我亲自到他们的西域都护府跑一趟！让他们来和匈奴人斗！”

虎麦尔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大汉的西域都护府离我们好几千里地，等你跑一个来回，我还不知道性命在不在！”

利正说：“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呀！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等着给匈奴人当牛做马，任他们欺负吧？”

虎麦尔自我安慰地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哪里就到那一步了？”

利正说：“还没到那一步？国相被杀，他们好歹还假惺惺来一封信做个说明。译长被杀，他们连个解释都没有！这是不把我们坚昆国，尤其是您大王放在他们眼里！”

虎麦尔说：“要他们放在眼里干啥？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不管利正如何劝说，虎麦尔都有自己的想法。总之，他是不想得罪匈奴人。只要匈奴人没把刀架在脖子上，他就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

两个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有卫兵进来报告。说是匈奴人派来了迎亲队伍，要来迎娶虎麦尔的大公主。

虎麦尔对利正说：“你看，匈奴人还是很守信用的！你就不要多虑啦！”

利正气愤地说：“占便宜的事情，他们当然守信用！”

坚昆国北邻丁零，西接呼揭。三国相接之处，是一条“丫”字形的山沟。当地人称之为牙孜沟。这条沟绵延200多公里，沟里有一条河流叫色林河，与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贝加尔湖相连。这里是牧民们理想的冬季牧场。每年十月份开始，这三个西域小国的牧民都会赶着自家的牛羊来到这条沟，一直等到来年五月份再离开。

古代的国与国之间，边界的划分没有现代这么精确。边界上的人们，按照约定俗成的地界，相安无事。怕就怕统治者们不安好心，居心叵测。

居靡出使了一趟丁零和呼揭，暗地里和他们达成了瓜分坚昆的协议。这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就开始处心积虑地在边界上挑起事端。

每年的十月开始，是各个部落向王宫交税的日子。而牙孜沟是坚昆国重要的税收来源。国王虎麦尔按照往常的做法，派出征收队来到牙孜沟。征收队一行十几个人来到部落酋长乌兹家里。乌兹没有像往年那样的热情。只是自顾自在帐篷前修理羊圈。

征收队长库里问道：“乌兹，你们部落今年上缴的牛羊物资准备好了没有？”

乌兹很生硬地回答说：“今年遭灾了，没有牛羊交了！”

库里看看羊圈里挤满了羊群，诧异地说：“你圈里的羊子都挤满了，起码有三百多头。你咋说你遭灾了？！”

乌兹看也不看库里一眼，梗着脖子说：“就是遭灾了！没有牛羊！”

库里抽出弯刀，恼怒地说道：“乌兹，你脑壳被驴踢了吗？竟敢抗税？”

乌兹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库里，说：“库里大人，不是我们不给你交税，是我们不敢交！”

库里说：“是啥情况？怎地就不敢交？你说清楚点！”

库里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旋风般地来到乌兹的帐篷前。

为首的军官大声喝问库里：“你们是谁？竟敢随意闯入我丁零国牧场！你们想干什么？”

库里十分惊讶。他反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坚昆国牧场胡说八道？”

为首的军官在马背上回答说：“我是丁零国南部校尉沙朵，奉国王之命，在此巡逻！你们是谁？”

库里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我是坚昆国征税队队长库里，奉我国王之命，前来牙孜沟公干！请问，丁零国为何在我国境内巡逻？”

沙朵哈哈大笑道：“牙孜沟早就没有了你坚昆国一寸土地了！你们的人口与牲畜全部被我丁零接收了！”

库里回答说：“胡说八道！我坚昆部落民众在牙孜沟生活放牧几百年，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丁零的地方了？！”

沙朵轻蔑地笑了一笑道：“那你现在就问，看谁是你坚昆的人？哪头羊是你坚昆的羊？”

库里扭头问乌兹道：“乌兹，咋回事？”

乌兹说：“我们部落已经归顺丁零国了！”

库里大喊道：“来人！拿下乌兹！”

库里身边的人就朝乌兹冲了过去。

沙朵在马上弯弓搭箭，大喊一声：“都不准动！谁敢动，我就杀了谁！”

库里的人全都怔在原地，不敢再动。

沙朵命令道：“将坚昆人全部缴械！”

库里和自己的手下面对全副武装的丁零人，只能束手就擒。

沙朵将库里等十几个坚昆人，绳捆索绑，押送到边界上释放，并威胁他们以后不准再来牙孜沟。

库里回到坚昆，将事情的原委给虎麦尔叙说了一遍。虎麦尔气呼呼地骂道：“匈奴人欺负我坚昆，现在，小小的丁零也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我头上了！利正，立即点兵，攻打丁零国！”

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的利正，立即将调集军队，组织了一只近500人的队伍，向丁零国进发。

虎麦尔亲自领兵。

路上，利正询问虎麦尔：“大王，我们先打哪里？”

一路上，虎麦尔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打他记事起，几十年来，坚昆和丁零两国之间一直相处友好，为何近来，他们胆子这么大，公然侵占我坚昆的人口和土地呢？是不是背后受到别人的唆使了呢？如果受到唆使，又是谁？是不是匈奴人在捣鬼。想到匈奴人，虎麦尔心头不由一颤。但他又转念宽慰自己：刚刚把公主嫁给胡图乌斯，他不会这么绝情吧？丁零与匈奴也订立了友好条约，如果我们开战，匈奴人会支持谁？

虎麦尔正在马背上想东想西，忽然听到利正在和自己搭话。

虎麦尔没有听清利正的问题。利正又说了一遍。

虎麦尔说：“我们先去牙孜沟，把乌兹给我抓到！”

虎麦尔率领军队气势汹汹来到牙孜沟沟口，却发现道路已经被丁零人挖断。丁零人还在壕沟上搭建了一座吊桥，设置了据马和瞭望塔。

利正向前喊话：“喂！出来一个人说话！”

出来的人正是沙朵。

沙朵站在瞭望塔上，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是谁？有我丁零国颁发的通关文书吗？”

利正回答说：“我是坚昆国军侯利正，陪同我国国王前往牙孜沟捉拿反叛的叛贼。你们为何在我国土上建立哨所？”

沙朵不由分说地骂道：“你们滚回你们的坚昆去！牙孜沟都是我丁零国的国土，我们在自家土地上爱干啥就干啥，与你们无关！赶紧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利正气得回骂道：“蛮不讲理的畜生！这里明明是我坚昆的土地，何时变成你丁零国的了？”

沙朵不由分说，张弓搭箭，对准利正，威胁道：“我数到三，你们还不退后，我就放箭！一、二、三！”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射在利正的盔缨上！

利正一缩脖子，赶紧拨马回撤。

虎麦尔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他命令部队：“进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哨所！”

坚昆士兵打马向前，隔着壕沟与丁零人对射。双方正打得起劲，一匹战马从坚昆人后面飞奔而来。来人被带到虎麦尔跟前。这个人是虎麦尔派驻西边的校尉。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呼揭人打过了边界，坚昆戍守边境的一百多士兵全军覆没。呼揭军队正在向坚昆国都城进发，已经占领了坚昆三分之一的土地。

虎麦尔只得草草结束攻打丁零哨所的战斗，带领队伍赶紧回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