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宫

风吹落了黄叶，唤起了故人封藏的记忆，屋外是跪在地上忏悔赔罪的繁锦与彭氏，烦烦扰扰的过往浮现在脑海中，腾凡凡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楚。

何为对与错？经历了许多，腾凡凡已经看淡了许多世间人事，本只想归隐山林，做个忘却凡尘，平平淡淡的凡人。

可当繁锦出现之后，腾凡凡封藏的记忆瞬间冲破了封锁，搅乱了平静的心，腾凡凡眉头紧锁，恨不能发狠对这二人宣泄怒意，但怒火却片刻之后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分不忍，几分苦涩。

“进来吧。”

腾凡凡叹了口气，多少恩怨爱恨，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蚀，她还是念着旧情，不过繁锦太过卑微。

“凡凡。”

这一声进来吧，似弱似淡，令繁锦瞬间泪目，知晓腾妃在她犯过如此多的罪孽之后，依旧还是选择宽容她。

推开老木旧痕的木门，寸寸光华落在腾妃脸上，两载之后，再度见到腾妃，她的容颜依旧那么动人娇媚，仿佛岁月并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丁点痕迹。

熟悉的面庞，涌上心头的过往曾经，繁锦噗通一声，再一次跪在腾妃脚下，眼泪忍不住又一次滑落。

彭氏见状，哪敢独自站着，连忙跟着跪下，将脑袋压得老低，深怕勾起腾凡凡对她的恨意。

“腾凡凡。”门外一直留心陪护的齐渊明并不放心繁锦和彭氏，随后紧跟着进来，看到繁锦与彭氏二人像是装可怜博取腾妃的同情，齐渊明微怒低喝，希望腾妃允许他将此二人赶走。

“没事，你出去吧，我想和繁锦谈谈，放心，没事的。”腾妃知晓齐渊明的顾忌，冲他轻轻一笑，让齐渊明先离开，齐渊明迟疑了片刻，目光扫过繁锦与彭氏一眼，最后与腾妃对视间，选择相信腾妃，冷哼了一声离开，但并未走远。

“起来吧，地上凉。”繁锦哭泣的模样令腾凡凡不忍心，她又一次叹息着，将繁锦搀扶起来，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至于另一旁的彭氏，腾凡凡视若未见。

彭氏心知自己与繁锦不一样，丝毫不敢半分怠慢，越发谨慎的将身子缩小些。

“终究还是被你们找到，他可还好？”腾凡凡摇了摇头，这一刻她明显察觉到与繁锦之间的距离隔着很远，已是回不到最初的年华，腾凡凡迟疑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询问那个人的情况。

“凡凡，我还是希望你念在陛下往日的恩情下，跟我回去，陛下他……”繁锦一听腾凡凡问起百里智，情绪顿时控制不住，哀求的望着腾凡凡，难过的说道。

眉头一跳，腾凡凡心慌的追问，下意识才知道自己依旧放不下他，“他？”

“陛下最近的状况并不好，任凭袁贵妃与李妃如何精心伺候，陛下的情况还是每日必下，宫里所有人都知晓，陛下是在想念腾妃，也除了腾妃，再无人能救得陛下。”繁锦忧愁的说道，最后鼓起勇气望着腾妃，“腾妃，跟我回去吧，只有你回去，陛下才会精神。”

“还请腾妃回宫。”一直谨慎小心陪跪的彭氏也是哀求的仆地乞求。

“你们连日奔波，应当累了，就在此处休息一下，我让齐渊明为你们准备一下房间。”

腾凡凡避开与繁锦恳求的目光，忍着内心的冲动，故作平淡的说着，门外的齐渊明走进来，心疼的看了腾凡凡一眼，语气冷淡的催促繁锦和彭氏出去。“今日，我想一个人静静。”

待几个人走到门口，腾凡凡平淡的说道，齐渊明点了点头，随手将房门带上。

当屋里只剩下腾凡凡自个一个人，腾凡凡忽然觉得好生疲倦的瘫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望着简陋的屋顶，竟模模糊糊中，眼中的画面变成一片富丽堂皇。

屋外，齐渊明挡在门前，冷淡的看着繁锦与彭氏，繁锦知道腾妃在迟疑，也不敢紧逼，拉着彭氏走到隔壁的屋子等待腾凡凡的最后决定。

夜慢慢降临，齐渊明怕腾凡凡饿着，在窗前换了几次食物，但腾凡凡都没有动过一丝，虽然心疼，齐渊明却知道腾凡凡此刻正做着艰难的抉择，没有进屋，甚至敲门打搅。

等夜深人静，齐渊明依旧守候在屋外，一夜死寂过去，直等天际出现一抹幽白，身后的木门划着刺耳老旧的声音打开，昏昏欲睡的齐渊明连忙起身，紧张又关切的回身望着同样一夜未眠的腾凡凡。

而对面的屋子，听到木门的咯吱响声，繁锦与彭氏都紧张的起身望着木门，又怕又慌的等着腾凡凡的决定。

望着天边的一抹幽白，腾凡凡苦涩一笑，想了一夜，挣扎了一夜，腾凡凡发现自己始终还是放不下百里智，但听到百里智状况并不好，腾凡凡甚至感到心疼和迫切想要看看百里智的冲动。

“替我整理一下行李。”腾凡凡平静的说道，因为一夜未眠，声音有几分干涩沙哑。

“多谢腾妃。”

听到腾凡凡这一句话，繁锦与彭氏脸上大喜，齐齐隔空跪在地上感恩。

“好。”没有半句多余的话，齐渊明点了点头，走进了屋里。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王都。

马车摇曳，晃着不平静的心，一步步靠近王都，腾凡凡闭上了眼，精神很倦累，却没有半分困意，是波澜起伏的情绪在捣乱心神。

“睡一下吧，路途还很远。”驾着马车的齐渊明怜惜的劝了一句，但腾凡凡摇了摇头，齐渊明也知道劝不动，默默不再言语。

距离在缓缓拉近，又似乎时间流逝很快，车帘外，齐渊明轻柔的提醒了一声，王都到了，腾凡凡缓缓睁开眼，将车帘拉开，果然见到王都伟岸的城墙。

终究还是离不开，腾凡凡苦笑了一声：“直接进宫吧。”

腾妃归来。

一个消息从王宫入口传开，就像一阵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整个王宫，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腾妃归来了。

“腾妃回来了。”

袁贵妃喝茶的手猛然一颤，茶水溅射到手上，但袁贵妃却视若未见。

李妃脸色一白，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却不知去哪？

“腾妃回来了。”贴身伺候的公公跪在病榻前禀告，百里智猛然睁开眼，又默默闭上眼睛。

“腾妃觐见。”“腾妃觐见。”“腾妃觐见。”一声接着一声，一个个传令公公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句腾妃觐见回荡在整个王宫。“奴才叩见腾妃娘娘。”

只剩最后一道宫门，腾凡凡忽然停下脚步，迎面快步迎上来的宫人纷纷跪在地上，恭迎这个王宫默认的女主人。

“陛下可睡了？”腾凡凡淡淡的询问，似乎很平静的话语，但只有熟悉腾凡凡的知道，此时腾凡凡的语气有多么颤抖。

繁锦陪着腾凡凡身后。

“陛下吩咐过，若腾妃来了，不需要禀告，可直接进宫觐见。”公公恭敬的回答。

“嗯。”腾凡凡淡淡点头，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缓缓打开的宫门内。

“你们都外面候着，不需要留人伺候。”繁锦看着腾凡凡走进宫门里，她没有跟进去，而是挡下了其他宫人，平静的吩咐，宫人都识趣的降低音量，顺从的走到第二道宫门外等候传唤，而第一道宫门与第二道宫门之间，只有繁锦与皇帝贴身的一位公公。

一步，一步靠近，明明很轻的脚步声，还是踩出了声音，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回荡着心跳的声音。

寝宫的烛火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似的，火光微微摇曳，腾凡凡熟悉的走进到病榻前，先看到一层金黄的被子，她整个呼吸快要凝滞，但脚步依旧平稳的向前。

看到了。

腾凡凡看到那张曾经叱咤风云，威武霸气的脸庞竟然会到现在这般苍白虚弱，腾凡凡的心猛然一颤，脚步隔着几米的距离定住了。

百里智静静的看着腾凡凡，眼皮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眼眸低落，从脚下往上，一寸一寸看着许久未见的人，直到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眼眸上。

两个人无声无息的对视，一眼相望间，仿佛整个寝室被时间定格了，再开始缓缓倒流，他从病榻上起来，气色变得红润张扬的朝她走来，带着一丝看透世间一些的桀骜淡笑望着他。

“你回来了。”他会假装不在意的随口说道。

“我回来了。”她也会平淡的点头。

但，以上的一幕只是幻想，他依旧躺在病榻上，满脸苍白的望着她，然后嘴角缓缓上扬，冲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腾凡凡微微一笑，看到病榻旁泛着热气的汤药，她缓步走到病榻前，轻轻将药碗端起来，坐在病榻边缘，举起一勺热汤，轻轻嘟嘴吹去滚烫，再抿嘴一试，才缓缓递到百里智的嘴旁，百里智乖乖的张口，将汤药一口含下。

没有半句言语，两个人却像演练了一千遍，一万遍一般，腾凡凡熟练轻缓的喂药，百里智乖巧顺从的吃药。

一整夜，寝室只有两人，一整夜，寝室内没有任何声响，一整夜，寝室外，只有繁锦和贴身老公公候着，没有任何人打搅，也没有任何人敢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