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聊
张浩回到泗县，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冬天里的夜晚，总是显得很长。昏黄的灯光将小区里的水泥路照的泛黄，僵硬的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咔咔的声音。
张浩裹着羽绒服，快步地走在水泥路上。由于临近年底的缘故，整个黄金公寓里的人也变得少了很多。
许多人都是像张浩这样在这里租房子住，现在眼见着要过年了，自然是早早地回老家了。
黄金公寓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即便是才八点左右，可是张浩却觉得已经是半夜一两点了。实在是除了昏黄的灯光外，连亮着的灯都很少见到几盏。
“呵...还真是要过年了呢！”
张浩自言自语地说道，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黄金公寓才会出现“万人空巷”的场面。
泗县是个小县城，自是无法和上海、北京相比。那些一线城市，每到过年的时候，几乎街面上都见不到人。外来人口大量返乡，本地人口又能有多少呢！
毕竟能够在一线城市买得起房子的人，绝不是普通工薪阶级。
1101室也变得安静了许多，柯帆已经回老家去了，要到年后的腊月十五才会回来，年年如此，想来今年也不会例外。
马飞飞也是在前两天被他那个当官的老爹给派人接走了，说是要提前回乡祭祖。只是从马飞飞脸上痛苦的表情，张浩似乎明白过来，也许祭祖也不见得真的那么愉快吧，最起码在马飞飞这里不是这样。
所以整个1101室只剩下张浩一个人，原本张浩是打算回家的。可是一想到今天的事情，又突然担心会被张婉婷再次拉着唠叨一番，所以干脆躲到了黄金公寓。
推开1101室的房门，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原本欢闹的三人，心中只剩下自己一个。
灯光将客厅照的通亮，可是马飞飞和柯帆的房间，却是漆黑一片，似是在强调二人的离去。
“哎...”
一股淡淡的忧伤，没来由地越过窗沿，弥散在空气中。只听张浩悠然叹息一声，似是要被这份孤独和安静所淹没。
“都走了，都走了...”
放下手中的外卖，张浩无精打采地瘫坐在沙发上。即便从中午十一点到现在滴水未进，可是张浩却没有感到丝毫的饥饿，也没有半点的胃口。
眼神空洞，任由思绪纷乱。
张浩渐渐地觉得有些害怕，匆匆二十几年的时光，似是指缝间的流水，抓也抓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溜走。
人们常说一个人孤单惯了，便不愿再接受另一个人。
张浩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正确，也从未想过这句话是否正确。只是在这个安静而有些孤单的夜晚，突然想了起来。
似乎有些道理...
张浩的脑海中闪过这番念头，可正是这一点点似乎有些道理，让张浩萌生畏惧。
一个人习惯久了，便不愿再是两个人。那份孤独像是慢性毒药，渐渐地渗入血液，随着血液的流动，缓慢地流向心脏。当它抵达心脏时，人们才会猛地发现，原来孤独也能“杀人”。
张浩小的时候，曾经幻想过去当个和尚，或者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红尘滔滔，终究是无法逃脱万般颜色的吸引。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依旧偶尔会冒出些许不切实际的念头来。
便如今晚这般模样，徒生孤独无伴的悲苦之感。
风吹叶落月浣纱，秦王戈马放天涯。
青丹炉中寻长生，三千红颜成笑话。
“哎...”
张浩自言自语地说道，不曾想身后竟是骤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来。
“年纪不大，感慨倒是不少！”
这道声音显得平静而柔和，丝毫不见半点惆怅，更没有如张浩刚才那般的怨天尤人。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张浩，猛地转头看向身后。发现来人竟是杜晓晓之后，不由的松了口气，只是眼角依旧带着几分惧色，此时却又多了几分尴尬。
“哪个...咳咳...”
张浩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假装咳嗽了两下，口中言语道。
“你怎么没回去？”
张浩问的基本上是废话，虽然眼见着要到年底了，但是在报社工作的杜晓晓却是格外的忙碌。关于这一点张浩也是清楚的，此时只不过是情急之下，随便寻了个话题罢了。
杜晓晓也不介意这些，自顾自地寻了把椅子坐下。瞅了瞅整个屋子，发现柯帆和马飞飞的房间紧闭着，也就明白了些什么。不免发出一声叹息，口中言语道。
“他们都回去了？”
杜晓晓的话同样是废话，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柯帆和马飞飞也是好几天前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告诉了杜晓晓一声，现在却又明知故问起来...
“回去了...你什么时候走？”
张浩简单地回应道，然后继续自己刚才的询问。
听见张浩的话，杜晓晓抬了抬眼皮，瞧了下张浩，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随后恢复平静。
“明天！”
简短到只有两个字，杜晓晓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自己又不是不回来了，可是不知为何却总有些舍不得这里。
究竟舍不得什么呢？杜晓晓也说不清楚，也许根本不愿想清楚。因为今年过年，她将带着男朋友回家见家长。
无论之前种种，皆为过眼云烟，随风而逝，无可追回。
“这么快！”
张浩下意识地说道，不过随后似乎是觉得有些失言，急忙补充道。
“哪...年后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杜晓晓苦笑一声，望着天花板，接着说道。
“王双准备和我一起回去过年...就是那天在酒吧里，坐在我身边的那个！”
“哦哦...挺好的，挺好的...你们两个很般配”
张浩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嘴里恭喜地说道，就好像二人已经准备结婚了一般。
只是不知为何，张浩的眼前总是浮现和杜晓晓在一起的画面。从当初被困在电梯里，然后还被杜晓晓当作色狼狠狠教训了一顿。再然后便是自己和周敏分手后，杜晓晓没日没夜的照顾自己。
后来碰上了李潞，在酒吧那一次，杜晓晓撇下男朋友，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一切，如果放电影般在张浩的眼前闪过。
“其实有个人一直默默地喜欢你哦！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千万要抓住机会，别错过了哦！”
不知为何，李潞临走前留给张浩的信里，曾经有这么几句话，此时却是突然蹦了出来。
当初张浩没有多想，不过是当作了小孩子的玩笑。此时却是有些意动，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杜晓晓。
那张不算动人，却也绝对不丑的脸，在张浩的脑海中渐渐清晰。直到这个时候，张浩方才发现，原来杜晓晓看起来也蛮漂亮的。
“呵呵...张浩呀张浩，你连自己是否愿意从一个人变为两个人都没想好呢，现在又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即便你愿意结束一个人的生活，人家杜晓晓愿意吗？别忘了杜晓晓今年过年可是要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回家的”
张浩在心里如此这般自嘲地想着，却是不曾发现，就在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开口的一霎那，杜晓晓的眼里闪过一道失望。
“你还记得咱们当初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们...”
杜晓晓努力地笑着，为这漫漫长夜想了一个好的话题。
“记得，那时候你还把我当成了色狼...”
张浩同样是笑着言语道。
....
在这个即将过年的平凡夜晚，两个同样孤独无伴的人，彼此依偎在一起，互相说着笑话，排解漫漫长夜的...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