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忆如飘忽不定的呵呵呵呵

我轻轻拍了拍趴在我腿上睡着的于婄，她微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眨了几下，然后慌乱的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说：“我怎么睡着了。”

我说：“不光是你，都睡着了。”

我指向一边叠罗汉一样的叠着的小姑娘小春子和小干，真难为了小干，这么被他们俩压着还能睡得着。

我起身过去把小姑娘抱起来，然后叫醒了小春子，小春子爬起来后，我又把小干弄醒了。小干醒来后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怎么回事，好累啊。‘不知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被一个神仙埋到了山下面，他压了两座山给我，孙悟空才压一座，两座我怎么受得了，真憋死我了。”

于婄在一旁偷笑了笑，我说：“那说明你以后会比孙悟空还厉害，走，我们把五叔扛回去。”

小干站起来晃荡了两下才站稳，说：“是吗，先让我喘几口气。好像几十年没有呼吸过了，真爽。”

小干修息后，我背上五叔，于婄她自己回家了，这条小舟先放在这里，明天我们再过来把它弄回去。

我们把五叔锁在了煤房里，小春子先跟我们上了楼。丰子已经备好馒头在等我们，我们先开吃，吃完后就问小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五叔怎么突然下这么大决心去找光环。

小春子说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湖边事件。我点点头，当时我们也在，那时，人们散了后才看见他们。小春子说，他和五叔离开那片迷石后就来到湖边，没过一会儿轰隆的鼓声和呐喊声从他们身后响起，很快他们就被黑压压的人包裹了起来。

小春子听到有人说“光环”。他不知道光环是什么，就问一旁的人，那个人告诉他，光环是很美的地方，只要人到了那里面，人就能成了很美的人。

小春子问他，成了很美的人又怎么样呢，那个人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也有人说，光环里面有很多宝贝，用不完的宝贝。又有人说，光环很大，里面有怪兽，但是打过怪兽就能拥有光环，拥有力量，还有人说，很多人说。

五叔这时候喊了一声媳妇，那个人说，媳妇，那是当然，想有就有的。

我们不让小春子往下再说了，这已经够了，我想五叔就是听了那个人的话才鬼迷心窍的。

小春子说：“真的有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我想现在我可以坚定的告诉他，我说：“没有。”

小春子说：“真的没有吗？”

我说：“真的没有。”

小春子点点头，说：“那我明天好好跟五叔说，让他不要再去找了。”

小春子起身走向门口准备下楼，丰子突然说：“你的脚怎么弄的。”

我和小干吃惊的去看丰子，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除我，小干以外的人说话。

小春子说：“被车压的。”

丰子说：“哦。”

小春子走回来，说：“很多东西我都记不清楚了，不过有一些还记得，我说给你们听好不好。”

我们点点头，小姑娘在一边撑着腮帮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也听着。

小春子说：“我也有家的，所以你们不能瞧不起我。但是我的家不是固定的，总是在一大片草原上走来走去。我很喜欢骑自行车，每次我们停下来后在一片地方安家，我就骑着我的自行车在草原上。有一天骑车回来后发现人们都不见了，我就去追他们，饿了就吃草，渴了也吃草。也不知道追了多长时间，就到了一个大城市里，我好像追错方向了，然后就想啊现在该怎么办呢，然后一辆车从我的后面走过去，把我撞到了，自行车被压坏了，我的腿也压坏了。”

傻小姑娘抹着眼泪说：“好可怜。”

小春子说：“胡说，你才可怜。”然后捂住嘴，又说：“对不起啊，傻小姑娘，我不是故意骂你的，谁让你先骂我可怜的。”

傻小姑娘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春子说：“是你前天晚上告诉我的，你说以前人们都叫你傻小姑娘的。”

傻小姑娘说：“哦，我记起来了。”

小春子说：“我真的不可怜，后来不知道五叔从哪里出来的，把我背上说要带我去买创可贴。”

傻小姑娘说：“买创可贴干什么？你受伤啦！”

小春子说：“你又忘了，我的脚被车压坏了，五叔说贴上创可贴就能好。”

傻小姑娘摸了摸小春子的左脚，说：“那怎么没有好呢？你看，都歪了。”

小春子说：“因为后来我饿了，所以拿买创可贴的钱买了馒头。”

傻小姑娘说：“你真馋，看看，脚歪了吧。现在贴创可贴还能好吗？”

小春子想了想，看看我们。

小春子说：“应该好不了了，好几年了都。”

傻小姑娘说：“哦。哎！真好玩，你是左脚坏了，我老公是右脚坏了，你们应该做朋友，这样就摔不倒了。”

听到这，丰子点起一根烟走了出去。丰子走后，小干捂着肚子又笑了起来。我想去看看五叔，也就跟着丰子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听见小春子不高兴的说：“你有老公了啊．．．．．．”

丰子站在外廊上抽烟，我过去打声招呼，他转过头看了一下我，说：“什么事。”

我说：“没事，我就是去看看五叔。”

丰子说：“你们打算把这小女孩怎么办。”

我说：“你说。”

丰子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说：“扔掉。”

我说：“扔哪去。”

丰子说：“随便。”

我说：“她跟你亲，你想怎么样我不管，你去问问小干，他要是同意，你就随便吧。”

我走下楼梯，我突然想到了素素，我对丰子说：“你和素素之前认识？”

丰子犹豫了片刻，说：“见过几次。”

我点点头，来到煤房前，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外廊，丰子已经进去了。我掏出钥匙将煤房的门打开，五叔正盘腿坐着，头也不抬。

我来到他面亲，也盘腿坐下。我喊了一声五叔，他没有反应，我说：“在想什么五叔。”

他保持着这幅低头沉思的样子石化了一般。

五叔开口的次数不多，而且几乎都是和媳妇有关，我想如果说这个话题他可能会理我。

于是我说：“五叔，你媳妇漂不漂亮。”

他慢慢抬起头，茫然的眼睛，木讷的表情，一个麻木有仁的人。

“漂亮。”

我有些激动，他跟我说话了。我说：“有于婄漂亮吗，就是今天在岸边的那个姑娘，你看到那天她的比赛没有，有没有她漂亮。”

五叔说：“有。”

我说：“五叔，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媳妇怎么了。”

五叔说：“走了。”

我说：“什么时候走的，哪去了。”

五叔说：“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只知道她走了。”

我说：“哦，你睡着的时候她走了。”

五叔把头低下，一下把头顶凑了过来，说：“看。”

我看着他的头顶，发现了一道很大的伤疤，像被什么钝器砸了一下，凹了进去。

五叔说：“我媳妇用石头砸的，很疼。”

五叔又说：“我流血了呢，流着流着眼睛就看不见了，那天还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呢。”

说着五叔开始哭，不是像在岸边那样的嚎啕，像一个害怕吵醒大人睡觉的孩子，微小的带点呜咽的声音。

五叔说：“还没洞房呢，洞了房，孩子跟你一样大。”

我说：“她为什么用石头砸你。”

五叔说：“不知道。她说，老五，你过来，我听说聪明的人头上的旋就多，我来看看你头上有几个旋，将来我们的孩子看聪不聪明。”

“我好高兴，我就把头伸过去，然后，然后好疼，就流血了。我看见她抱着一块大石头，好大的石头。她说，老五，你是好人，可是你们全家都应该下地狱。”

“我醒过来了，我娘就跟我说，那个婊子当初就不应该买过来，买过来后，就应该先扔到驴窝里让驴先cao一顿，真tm兼任表字。我娘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和我一样爱我媳妇？我要去找她，我娘就骂我，说我被婊子害傻了，把我关在屋子里。后来又把我放出来了，但是那些人见着我都骂我傻子，我在路上拉屎的时候他们还用牛粪砸我，说我傻，你说我傻吗？我要是傻还知道不能在家里拉屎要到外面拉屎？我不傻，他们才傻。傻子才会用牛粪砸人，我就不会。”

“那天我娘给我洗澡，她使劲的拍我的脑袋，拍着拍着就哭了，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傻就傻了。我真的不傻，我娘拍我，我就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媳妇。是我娘给我买的呢！很贵的！奇怪啊，那天醒过来我就知道我有个媳妇，可是后来忘了。这次我娘拍我我又想起来了，我不能再忘了，我要去找她。我就从澡盆里起来，跑出屋子，我娘在后面追我，说要让我穿衣服。可是我不冷啊，不冷穿什么衣服。我跑啊跑，被四个男人拦住，他们把我绑了起来，拖到村口，说我败坏风气，要惩罚我。我娘来了，他们才把我放了。我娘说我把那些姑娘吓的都不敢出门了。那是她们胆子小。可是我只记得我媳妇，那些姑娘是谁，敢不敢出门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去找我媳妇，晚上我就跑出了家，一路跑出了村，对，我要去找我媳妇。”

五叔抬起头看着我，说：“你见过我媳妇吗？”

我摇摇头。

五叔又说：“哦，那肯定是跑到光环里面去了，她喜欢漂亮的地方。”

我说：“五叔，没有光环。”

五叔说：“有，那天晚上我还见到了呢，从水里出来的，好亮。”

五叔看着我，突然用手指着我说：“啊，是你！你说要带我去找我媳妇的，你骗我，骗子！”

五叔站起来，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我有点害怕，逃出屋子把门锁上。他在里面使劲的敲门，敲了一会儿便不敲了，终于没了动静。

我害怕他出什么意外，从门缝里偷看了一下，他恢复到了先前我进来时候的样子，盘腿而坐，低着头，想着。

我不想回出租房里，不知道丰子有没有和小干说那件事，如果傻小姑娘娘知道丰子要把她扔掉，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我在镇子上胡乱的走，走着走着来到了湖边，那条小舟还在。我把视线落在那片黑色的湖面上，五叔说他看到光环了，这里面真的有光环？

我走上小舟，拿起上面的船桨，正准备划，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去，是于陪。

她站在远处问：“你是‘不知道’吗？”

我说：“我是，你怎么在这。”

她跑过来，贴着我的脸仔细瞧了瞧，说：“真是，太暗了就看不清楚。我来抓鱼啊。”

她说：“你在上面干什么。”

我说：“哦，那个，不干什么，就是坐坐。”

她狐疑的看着我，说：“你是不是也想去找光环。”

我说：“不可能，我不相信那个东西。”

她想了想说：“那我带你去抓鱼怎么样，晚上抓鱼可有意思了。”

我说：“行，怎么抓。”

她跳上小舟，“用手抓呗，走走，快划桨，划远一点。”

我就划起了桨，小舟行在黑夜里，却让人感不到一丝的不安。

我们划了很远，直到快看不到岸了，于婄让我停下来。她回头指着远处的一个金色的亮光说：“看，那就是我们的灯泡，亮着呢。”

我看过去，不是很亮，不过在这黑夜里还能让人分得清回去的方向。我们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小舟上，看着那个灯泡。我把视线放到于婄的身上，半个月亮的光让我隐隐约约能看清她的脸，还有她的麻花辫。

我说：“你的麻花辫怎么还在。”

她说：“哦，好不好看，是那天比赛我突然想到的，就拧成这样了。除了洗头，一直没有松开。”

我说：“很土，不过很特别。”

她说：“土就土，你还没有呢。”

我笑了笑，我说：“很特别。”

她说：“嗯，那就是好看是吧，那我留着，但是你不能再说土。”

我说：“行，我不说。”

她伸出食指嘘了一下，我不敢说话了，就注视着她。她小心的双腿跪在船里，弯下腰，脸尽量的靠近水面。在月光下，我突然看到一条鱼从水面上蹦了出来，很小的一条鱼，于婄伸手一抓，便将它抓住，然后递到我面前说：“你看，就是这么抓的。”

我说：“要是换我，它就不跳出来，你长得好看，这鱼才忍不住想跳上来亲你一口。”

说完后我就觉得有点过了，我没想到我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我说：“是肉麻了点是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我平时不这样的。”

她说：“不肉麻，那天你说要娶我才肉麻呢。来，你把这条鱼抓好了，这条鱼喜欢我，我就不吃它了，回去把它养着。我再抓几条回去烤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