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正在阅读> 夜未央> 章节目录> 004

选择阅读主题:

004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9-10 | 字数:5456

“身手不错。”待尤缈然系好安全带,顾门清杨轰地一脚油门,车速瞬间提到一百二十迈。

“身手好的不只我一个。”尤缈然把抿在耳后的头发散下来,又胡乱抓了两把。

顾门清杨侧眸瞄她一眼,莞尔一笑,伸手替她抹平两根乍起的头发。 “你是说我大哥。“

路面空无一人,路灯已进入夜晚休眠状态,车子一路呼啸,惊醒了沉睡的路灯,前面像乍然开花的春天,一路璀璨铺陈。“他从小喜欢运动,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我今天的话……”尤缈然犹豫道,已经有不少人在旁敲侧击她的工作住处等等,原不过想恶作剧,现在看着像是过了。商场没有哪个是绝对清白的,她倒是理解他们的忌讳。

顾门清杨说,“你随便,随你怎么发挥,这是约定,我绝不后悔。”他头也不回。一抹抹灯影闪过,他的侧脸阴晴不定,与适才的一脸慵懒淡定判若两个人。

“你父亲刚才好像不高兴。”尤缈然却是一 脸兴奋。“回头会不会训斥你。”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父子关系。”顾门清杨斟酌着说,“没有父慈子孝那一说。”

尤缈然一愣。

“对了,你是怎么跑到他的书房的,他的保镖就在外面。”顾门清杨好奇。

“我不过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而已,谁知他们的专业素养太差。”尤缈然嘻嘻笑道,“门卫室的小子在烤红薯,被我搁了几张报纸,一时火光冲天,保镖全冲了过去。”她侧眸盯着顾门清杨,“这个事算不算捅破了天?”

“哼。”顾门清杨脚下又使了把劲,布加迪一声呼啸扬长而去。

“不过我发现了点小秘密。”尤缈然抄起手。

……此起彼伏的灯光映入顾门清杨的眼里,一派璀璨。

“我发现你大哥的腿根本用不着坐什么轮椅,有点伤,但不严重。”她嗤了一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们家的人都是迷,包括你。”她没好气地哼哼道,“有人在你面前摆出迷魂阵显然不是好事,你大哥我说不好,但顾家,包括况晴,我觉得他们好像是有意在针对你。”

两人都沉默不语。

“也许我是小人之心,你们毕竟是父子兄弟。”

“好了,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不用担心。”顾门清杨伸出手在她后脖子上揉了两把,“至于我的秘密,实话告诉你,我有,如果有一天你猜得出,我就全部告诉你,现在不行。”

“你这明显是不想告诉我!”尤缈然有些怅惘,“秘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与人分享。”

顾门清杨没说话。

这样的夜晚穿过半个城市未用半个小时。吱扭一声,车子停住。摇下车窗,却不是越秀涧那迤逦幽深的庭院,而是一处黑漆漆的住宅区。

顾门清杨下了车,带头往里走。小区大门洞开,门房已废弃无人,月光下几幢五六层高的楼房只有两三处微弱的灯光。

顾门清杨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尤缈然抬手看看表,已近凌晨两点,漆黑的窗口让人心安,反倒那几扇闪着萤火的窗口让人生疑。

顾门清杨摸黑走进楼洞,还好,楼道里有声控灯,虽然昏黄,勉强能看清脚下的台阶。走了几步,尤缈然就感觉到台阶坑坑洼洼,有几处险些把她绊倒。这是一幢老楼,根据她的经验,年限至少超过三十年,台阶的水泥已开始风化,部分地方好像还踢到了钢筋。可前面的顾门清杨,脚步轻快,连看都不看,几个箭步已蹿上四楼,而她还将将在二楼用脚试探着往前摸索。

顾门清杨又走下台阶来搀住她的胳膊,头顶的灯影洒下来,他的整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很像屋顶藏在暗处的各类管子,虽然汹涌澎湃,可什么也看不清。

“早知道你要来。”还刚推开门,里央憋着的笑已出了口。“你这算什么,私闯民宅,还是故地重游。”

顾门清杨携着尤缈然的手,站在门边,顺手打开灯。

屋里很空旷,只有两把椅子,一名黑衣男子双手枕在脑后,嘎悠着椅子,嬉皮笑脸。

“我若不来,你小子难道还会等一夜。”顾门清杨熟门熟路地走到南面的窗口。

男人说话时,已跳起来走到尤缈然身边。“我叫薛白,顾门还算有良心,没对我藏着掖着,第一天就把你带到我面前。听说你是警察。”

尤缈然莞尔,“有人通风报信呀。”警察这个职业不过是当时一时兴起,这么快就传了出来。

“看看。”薛白喊顾门清杨,“瞧人家这素质。”又回过头,“朋友圈里传开了,对你大加赞叹。”

“职业而已,今天已经有太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真怕自己给顾门惹上什么麻烦。”尤缈然友好地伸出手。

“这有什么麻烦,估计大家只是好奇,顾门怎么会有和警察扯上关系,你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动物。”薛白虽穿着清贵,说话举止却透着市井无赖的玩皮猴劲。

尤缈然环顾四周,房屋简陋之极,墙皮脱落,屋顶水渍斑斑,透着阵旧的霉味。一室一厅,约有四十多平米。顾门清一直停留在卧室的窗前,窗外光影迷离,隐约有树影晃动的痕迹。

薛白走到顾门清杨身边,“最近到402的人很多,春秋的,恒大的,对你的回归都很关注,红光似乎真的想放弃这里,一直没过来。”顾门清杨没说话,“这房子要不要买过来,听说下周新房东就要开始装修,现在正和楼上打赔偿打官司呢。”他呵呵笑起来,“楼上说要赔偿也只能给原房东,和新房东没关系,可惜呀,原房东不愿接受他的好处,死活不现身。”

顾门清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尤缈然也望出去,对面好象是一个小区, 大门处有两盏豆若星火的门灯亮着, 小区里虽然昏暗却另有一番别样的旖旎,树影婆娑摇动,星星一般的萤火随着妖娆的小径跳跃出一种妩媚的神秘。

“那是个小区么?”尤缈然走上前,“好像挺不错,设计很有味道。”她摇摇头。“不过,可惜了,怎么直挺挺地立了这么幢高楼,大煞风景。”

薛白嗤地笑起来,“还真让你说着了。”

那幢方方正正又高耸入云的楼宇重檐四角矗立的不断闪烁的避雷针,在夜幕下显得分外肃杀,把小区的柔美旖旎击得粉碎。

“真是可惜。”尤缈然叹口气。

“那个东西……”薛白似乎顾忌着也在身后不停转悠的尤缈然,回头看了一眼。

“就那样吧,看新房东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你不是喜欢隔岸观火么,火烧起来,你只管望就行。”顾门清杨耸耸肩,回过头。“走吧,你的意思想在这里过一夜。”他随手打开身边的衣橱,里面放着个睡袋。“要是真想待,这个或许能用,不过还是算了,你的身体最近可不太利索,悠着点,别太过。”

薛白愣了一下。

“我听说你那女朋友在圈子里很有名,你这小身板……”顾门清杨拍了他一把。

顾门清杨把车钥匙甩给薛白,“快回去吧,还能睡三个小时。下周老爷子安排我见斯通,你也去。“

“他为什么安排你去见,斯通一向被老顾不待见。”薛白顿了一下。

顾门清杨扭头就走。

薛白开车比顾门清杨更猛,只轰了一声,车后两只睡眼惺忪的眼睛就没了踪影。

尤缈然长吸一口气,清凉寂静的夜风中充满了花香,非常浓郁。小区门口道路的两旁树木茂密,她记得栾明好像槐树很多,这香味不知是不是槐花香。

顾门清杨带着尤缈然顺着道路向南走了约五百米,右转走了一会儿,又右转,竟然回到晚上将将离开的越秀涧。尤缈然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空,虽然有一弯玄月,此时的天空却像被倒扣了一口硕大的锅,正是夜晚最黑的时候,星星全没了踪影。

小区里有三四幢高层住宅,其它的则是隐身其中的花园洋房和别墅。顾门清杨的家在三十七层的紫峰阁,正对着大门。 尤缈然看看紫峰阁,又回过头,一幢约五层高的楼房严严实实拦住了她的视线。

顾门清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会儿。“别看了,你猜的不错。”他颔首示意,“就是那个窗口,红山院七幢402室。有意思吧,一会儿更有意思,你等等。”

“不用等我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是不是紫峰阁3601正好在这个窗口的视线之中。”尤缈然轻嗤一声。 “不过,”她环顾四周,“越秀涧远看不错,身在其中却挺没感觉的。”她啧啧个不停,一回头,“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按理说那可是你的机密。”

“你不是挺感兴趣么,对我的一举一动充满好奇。”顾门清杨不以为然逍遥地往前走。“我也没什么可瞒的,这一个月你还会看到很多,留下吧,好好看看。”

“你这是什么意图?!”尤缈然停下脚步。

“怎么,怕了?!”顾门清杨也停下,回头指指红山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秘密是把双刃剑。”尤缈然走上去,垫起脚尖凑到顾门清杨的眼前,他也配合地垂下头,额头几乎与她撞一起,脸部轮廓隐匿在暗影里,只能看见微微闪烁的眼睛藏在深黑的潭中,望不到底,“可秘密也是一把解锁的钥匙不是么?!”她笑着躲开顾门清杨还带着酒香温热的呼吸,“你有秘密,我当然想解。”停下想了片刻,诡谲地笑出了声,“你若想带着我再见识点别的,天大的事情我也可以推了,我预备明天就写报告,休个大假。“

顾门清杨哼了一声。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况晴。”尤缈然挽住他的胳膊,“我感觉你们很有故事。”

“说说看。”顾门清杨顿了顿,淡淡地说。

尤缈然扬起脸看着黑沉沉的夜空,那旖旎逶迤的灯影在她的余光里也失了颜色,她不禁叹口气,“我也说不好呢,原本我以为我看得很清,近了,反到糊涂了,但有一点我很肯定,黎明和况晴结婚目的不纯,你要小心。”

顾门清杨沉默不语。

“你不说可别怪我得罪她,”尤缈然抽出手,单手撑在顾门清杨的肩膀上顺势向上一跃,“我现在看见她就想捉弄她,可恨的是她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胜之不武,晦气。”

“怎么,连你都心虚了?!”顾门清杨讪笑着转过头。

“心虚?!”尤缈然一愣,“我心虚?!”她倏地意识到自己每次嘲讽捉弄过况晴后那复杂的滋味用心虚来形容真正是恰如其分。犹疑的神色一闪而过,“心虚是心里没底的表现,我又不想了 解她。所以让你说说她。“

顾门清杨两手环起,脸上阴晴不定,却不再理会尤缈然的纠缠。

躺在床上,尤缈然没法发挥自己挨床就着的本事,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近一个小时。信息量太大,在脑子里相互冲撞,越抽越紧。再睁开眼,看看手表,也不过才清晨七点,可顾门清杨早已不见踪影。

晒台门敞着,舒爽的风吹进来带着昨夜的花香,也带着旷野的酣畅,房子里隐约听得见风声环绕。

尤缈然闭目辨别了一下方向, 直接走上晒台,这里果然正对着越秀涧大门,红山院就在它的眼皮底下,匍匐着像一条污糟的老狗。十来幢五层高的青灰楼房,墙皮斑驳,能够清楚地看到雨水冲刷出的沟槽,进出的人很多很杂,熙熙攘攘,像个集市,尘土的颗粒浮到半空,把红山院沉沉地罩着。

尤缈然很快确定了402窗口,几乎与她现在身处的位置正对,天光大亮之下,那个窗口里漆黑一片。

突然一个光圈打在阳台上,闪了两下,还没等尤缈然抓住就嗖地一声收回,她只看到402窗口留下一星璀璨的光晕。“望远镜!”她心里一动。

尤缈然下了楼,慢悠悠地绕过那抹视线,径直往红山院急奔。红山院里小道两边挤满卖早点和水果蔬菜的摊贩,穿着睡衣睡裤睡眼惺忪的人到处都是。

她摸上七号楼 ,上下楼的人很多,她穿着牛仔裤和开衫都觉得太过正式扎眼,大部分人穿着花睡裤,有一个女人只穿着吊带衫,披了件袍子,胸脯白花花地直晃荡。

尤缈然没法犹豫,迅速敲响402房,只两下,门就悄悄打开, 一位穿着整齐的男人站在门里,神色安详地看着她。

她没说话,如果偷窥阳台的人是他,他一定对她这张脸不会陌生。这个时候谁先说话,谁就失了先机,谁先说话,谁就会暴露意图。

“有什么事情?”他装作不认识。

尤缈然嗤地在心里笑起来,嘴角不由弯起,毫不掩饰眼里的奚落之色。

。“噢,我想在这个小区买套房子,想看看,敲了两家,没人搭理我,谢谢你,方便么,我想看看里面。”尤缈然嘴上却说得淡然。

“可以。”他把门完全打开。“进来吧。”

“噢,您是要搬走,还是要搬来。”地上还散落着没收拾的垃圾,桌椅虽然没落多少灰,却像弃物一样随意放着。她瞄了眼对面,紫峰阁遥遥地犹如正堵在窗口的一堵悬崖峭壁, 即使没有望远镜,3601的晒台上那几盆发蔫的盆栽也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不露声色。

“你别看,这房子从外面看不怎么样,从里面看还真不错。”尤缈然走到南窗口,“对面这片高档住宅简直可以当后花园来用,这个位置也不错。 ”

男人也走过去,“这房子我已经卖了,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卖了?!”尤缈然也没掩饰自己的诧异,“有些可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红山院将会面临拆迁,而且补偿不可能低,这个节骨眼上卖了,有什么说法么?”

“这个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男人犹豫片刻问。

“哪个消息,拆迁么?!”尤缈然故做吃惊,“一个朋友偶然提起,不过他的话没什么准头,我也不信,我自己有眼睛,以前买过几套房子,还算有点经验,看看小区周围,还用别人说么?而且红山院以前应该是什么企业家属院吧。“

“对,是省航空公司的家属院,不过,现在成大杂院了,航空公司的人都发了财,早搬进高档住宅区了。”男人跟在她后面,语气依然淡然,友好地应对她的挑衅。

“要是这样,红山院的拆迁更不简单。”尤缈然打断他。

“怎么说?!”男人虚心请教。

尤缈然犹豫片刻,含糊道,“我也是听朋友说过一句,哎呀,我的运气真不好,你还知道有谁要卖房么?对了,你来……”她侧过脸,好整以暇地瞟着他。

男人并不着急,告诉她, “房子是卖了,不过留了点破事,新主人让他无论如何今天得来,否则尾款就不给结。”

话音未落,又进来两个男人, 穿着大花睡裤套了件泄了筋骨的大汗衫的男人显然是楼上的住户,一进门直接就走到厅里那个被水流冲刷出几道沟槽的墙壁面前。“看看,这可是去年留下的痕迹,当时物业施工队来查过,说是屋顶的防水出了问题,需要两家一起查看一起维修,我和房主……”他指指站在一旁的男人。“联系过几次,他都不答腔,不是说没时间就是说让我看着办,我这才自己出钱重新做了防水,你现在找我,没这么容易,我仁至义尽,这个事情到哪我都有理。”

新房东看着老房东,“你什么意思?“

老房东问,“你什么意思?我那时的确是没时间,总是出差。“

楼上的邻居嚷嚷,“你没时间,屋里可没短过人,这种事,你安排安排,找个人盯着不就行了。我还上来敲过门,可气的是他们根本不搭理我,死活不开门。”

尤缈然悄悄溜了出去。

老房东追出来,递给她一张名片,他是一家叫红光的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他说他们公司有私募基金,如果有兴趣可以联系他。他叫赫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