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你看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刘向前把望远镜递给吴冕。

越秀涧紫峰阁三十六层宽阔的晒台上，尤缈然端了水杯，眺望着远处，越过红山院，前方是奕明最大的一块湖泊，湖泊右面有一座不大的山，湖叫越秀湖，山叫越秀山。奕明大大小小的开发商一直觊觎着红山院，这里实实在在地是一块风水宝地，一旦开发，房价又能创出栾明市的新高。

吴冕在尤缈然的嘴角看到了一丝奇异的笑，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心咚咚跳了几下。

从晒台望进去，顾门清杨坐在沙发上，桌面一干二净。“到底吃一堑长一智。”

“嗯……两人没那么亲密？！”他试探道，两人在厅里走来走去，总让人觉得有间隙，没有那种恋人之间应该有的浓情蜜意。但他没有恋爱经验，有些拿不准。

“你说的对。”刘向前又接过望远镜。“人是有气场的，夫妻之间即使两人打得狗血淋头，站在一起也有一种一家人的气味，他们之间没有。尤缈然的身份落实了么。”

“没有。”吴冕已经动用了自己公安部的私人关系，也没查到尤缈然的丝毫信息。“只查到她是无奇人，是个海归，家里也是公司，算是有钱人，和顾门清杨倒也门当户对。”

“也许是有意隐瞒，也许根本是故意散布的虚假信息。”刘向前又把望远镜递了回来。“你看看那张名单上的人今天都在家，赫德宝，许放，纪思南，除了王尚无，我倒有个大胆的推测，也许关注顾门清杨的人，不止赫德宝的红光。”

“这是肯定的，我同学说就连他们公司都恨不能长八只眼盯着他。”吴冕笑起来，“彼盯非此盯，不知道顾门清杨若知道了，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吴冕又举起望远镜，尤缈然眉头爽朗，笑意晏晏。

“不知道全部，也知道个大概，我看那小子很沉得住气，心里很有数。”刘向前拿出一只烟摸了摸又揣进烟盒。“也对，吃了上亿元的亏，又消失了几个月，若不想明白，他也不敢回来。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吴冕放下望远镜，远远望过去，尤缈然和身后的背景仿佛绽放在夜幕里的一幅画。

“今天上午，红光撮合尤缈然、况晴、纪思白三妯娌共投了五千万元给一个小型的技术公司方泰化工，尤缈然是三千万元，其它两个女人各一千万元。”吴冕说。“听说项目得到了顾门清杨的认可，有个小插曲，原本红光没想投，只做掮客，顾门清杨一插手后，红光也想投，被拒绝了。”他长笑一声，“我算看出顾门清杨的能量了，怨不得这么多人都盯着他。”

刘向前奚落，“尤缈然投了三千万，警察有这么多钱么。”

“他爹有哇，他爹叫尤北杰，在无奇也算一号人物，做房地产的。听说尤缈生性泼辣，喜欢冒险旅游，留学期间，他爸就专门给她成立了一家探险公司，集团管理，她就负责带人四处探险。”他唏嘘道。

“探险公司？！”刘向前不明白。

“说白了，就是把那些喜欢探险的人组织到一起，专找危险的地方去，最西去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最南去过南极，都是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听说干得不错，外国有家旅游公司还想收购。”吴冕叹口气，“我真是不明白了。玩也能玩出花来，这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勾当。”

“不是你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刘向前冒出一句。

“如果尤缈然真的想隐瞒身份，他父亲倒是一面最好的屏障。”

“警察倒也好了，最起码是自己人，可怕的是她不是警察，又得到了顾门清杨的信赖。”刘向前又举起望远镜。

尤缈然依旧爬在晒台的栏杆上，手里的杯子已空，被她绕在手指上打着圈，身后的顾门清杨已不见踪影。

吴冕走进高档病房会客区时，尤缈然顾门清杨正在等待。他笑着走过去，拿出证件晃了一下，说想和尤缈然说两句话。

顾门清杨眼神闪烁着，却不置可否。尤缈然未语先笑，“是不是搞错了，我才来栾明不久，好像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警察除了抓违法乱纪的人，还有责任保护守法公民。”吴冕的眼光刻意在顾门清杨的面前多留了几秒。

“行。”尤缈然乐了，刚走两步，又回头看看病房的门，对顾门清杨说。“那我去一下。”

顾门清杨点点头。

“恕我直言，你们这样直接找到医院来，有点过分。”尤缈然拐过屋角，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面带不善。

“你呢，一般会怎么办。”吴冕故作不知。

“最起码要避开这个伤心地。”她指指来回忙碌的医生护士。

“这里伤心么，我怎么不知道，有钱人住在一天几万元的病房，还能说伤心，真是匪夷所思。”吴冕眼神冷了下来。

尤缈然静静地盯着吴冕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有点愤世嫉俗，你问吧。”

“你认识赫基？”吴冕很想在尤缈然脸上看出点异样不安来，可心里也知道，若她真是警察或其它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自然心思成熟，早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露丝毫破绽。

“认识，昨天还见过面，他有什么问题么。”她果然落落大方，还带着挑衅。

“他有没有问题我还说不好，但他以前的房子红山院402有些问题。”

“噢，红山院，就在越秀涧对面，有什么问题，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眼露警觉。

吴冕心里苦笑。她这是明目张胆地在做戏。“听说前些日子你出现在红山院，房子里掏出窃听器时你也在现场。”

“这个事呀。”尤缈然仿佛松口气。“在呀，很有意思的，还是我建议报警的，你想呀，被人窥视被人时时盯着，那是多可怕的事情呀。对了，有结果了么。”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吴冕，就一份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劲儿，吴冕心里对她的警察身份更拿不准。

“有一些。”又觉得这个回答实在没有气势，忙问回去，“你即不会在栾明长住，又刚到栾明不久，为什么想着要在红山院投资。”

尤缈然大笑，声音高亢清亮，顾忌着周围，才笑了三声就住了嘴，可肩膀却忍不住耸动个不停。

吴冕有些恼羞成怒。

“奕明的警察还是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么？”她笑。“我不信你的同事中间没有玩彩票的，没有投资一套房子的，还是仅你除外。更何况为什么我不会在奕明长住下来，别忘了我的男朋友就是奕明人。”她抄起两臂，煞有介事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吴冕不再说话，眼神愈加冷下来。

尤缈然及时打住，端正了态度，“我父亲是搞地产的，我也算得了点真传，对房地产有一种天然的感觉，可怜红山院没有出售的房子，否则我怎么也得买上几套，你看着吧，不出一年，红山院就会拆迁。”

你怎么知道不会超出一年。

“很简单，这块地是航空公司的，如今市政府出面在西边给了一块大出去七八倍的地块，其它七七八八的条件也讲得差不多了，这块地他还撑着干什么，没准年内拆迁的信息就会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搞投资的基本技能，分析。”尤缈然敲敲脑壳。

“你又不是搞投资的。”吴冕问得很无力，明知道尤缈然在耍花腔。

“哎，可我有个搞地产的爹呀。”她无奈道。“快问吧，你有时间，我还没有。”

“你没时间？！”吴冕翘起嘴角。“去看屋里那个叫肖黎的老妇人，顾门清杨的继母。“

尤缈然哀叹一声，语气不快。“你怎么这么恶毒，这么尴尬的关系你为什么要去戳破它，当继母的，当儿子的，原本处理这种关系就很别扭，你们这种人真正是……小人之心。”她扭过头，不耐烦，“快点问吧，我也得去看看。”

“你真是顾门清杨的女朋友？”吴冕突然问。

“这关你什么事情。”尤缈然拂袖而去。“无聊。”

“等等。”顾门清杨突然从拐角走出。“抱歉，我听了一会儿。”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你今天应该不是来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的吧。”他揽住尤缈然的腰，“我听了半天，没听出一句有意思的话，警察这么闲么。”

“要不说无聊呢。”尤缈然插一句。

“据我所知警察办事可不是这样的。”他走过来，顾门清杨的身材高大，个头比吴冕整高大半个头，背着光，生生地把窗外的光线遮了个严实。

吴冕后退一步。

“不，你们错了，我已经问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不用你们担心我的工作方法。”

“不，你没有问到。”顾门清杨斜斜地扫了他一眼，把目光留在远处。“你不就想问问我与缈然是什么关系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收购了缈然的探险公司，这件事情够你们揣摩不少时日。”

“等等。”吴冕叫住正要离开的顾门清杨和尤缈然。“我以为顾总找到爱情了，原来还是钱钱交易，你这辈子就没够么。”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脸颊红成一片。

顾门清杨面色冷峻却并没有什么不快，“别把钱说得那么不堪，不堪的不是钱而是人。”

“给他们说这个干什么？！”尤缈然不解，“再说我那个探险公司哪里值得你收购，我就是弄着玩的，连人手都没有。”她斜着扫过来，“哎哎，你可违反协议了呀。”

“这可不怪我，是你父亲自己找上门来的。”顾门清杨又揽住她的腰，“我已经和你父亲谈好了，三千万元，正好解决你的投资款。”

“三千万？怪不得我爸这次给钱给得那么顺畅，一点磕巴也没打，我以为他良心发现了呢。”尤缈然皱眉。“你们也不跟我说一声。”

“放心吧，你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亏了不用你管，赚了给你发红包。”顾门清杨竟然安慰起她。

“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其实你们也没吃亏，我们那个探险队在圈子里名气很不错，再加上各个环节都打通了……”尤缈然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

两人说得热闹，吴冕示意了一下就快步离开。

“下一场，你们想去哪里？”顾门清杨松开手，脸色冷下来。

“想去美国的死亡谷，还没定，大家还在讨论，不过报名的人很多。”在顾门清杨而前，尤缈然很为自己这种幼稚而惭愧。

“要是我能赶上，我也想去。”顾门清杨说了一句，就率先往前走。

尤缈然追上去，“有什么赶不上的，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要不，我们等你，你知道么，我们的父母为了严禁我们去更危险的地方，钱给得很有限，你要是去，就太好了，你是大佬，我们就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

顾门清杨没说话。

“你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么，正好现在地点还未定，我做主你说了算。”尤缈然格外雀跃。

“让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他没回头。

顾门清风和纪思白站在门口等他们。

吴冕站在远处，顾门清杨和尤缈然的关系也并非如那晚在402室所见，虽谈不上亲密，却别有一番意味，他说不上那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