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正在阅读> 夜未央> 章节目录> 003

选择阅读主题:

003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9-17 | 字数:8339

一大早,尤缈然和吴冕一前一后走进刘姨家。

“看样子他们就是要逼刘姨现身。”吴冕说,“而且非常着急,昨天晚上他们似乎并没有把陆小冰送回来的意思,都睡了,谁知半夜又改了主意。”

陆小冰被刘姨骂得蹲在沙发一角一声不吭。

尤缈然走上前搂住陆小冰的肩膀,“小冰,那份工作你不喜欢么。”

“喜欢。”他嘟囔着嘴。

“可为什么人家一招呼你,你就跑出来了。”她睁着和陆小冰同样懵懂清澈的眼睛。

“她说有我的快递,等我跑到大门口,她又说快件太大,得去他们单位取,等到了单位他们又说,快件没到得等到明天,还为我提供了住处。”小冰吸溜着鼻涕。

“不请假就不上班了,杜厂长和赫主任会生气的,到时候他们要尅你我可不管。”尤缈然心里直叹气,并不是为陆小冰的天真,而是为他这趟避无可避的无妄之锅。

刘姨的眼圈早红了,眼泪包着,她吃力地控制着,“他就是这样,经不住一点骗。”

“那还是在杨风投资比较合适。”尤缈然很愧疚,陆小冰的事情她是带着私心的,她想把顾门清杨身边的危险因素尽可能都清理干净。

“还是让他去学叉车吧,这世上哪里没有点骗,骗就骗吧,在清杨那里我知道没人敢骗他,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就教的少了,以后多教教。”刘姨很快平静下来。

陆小冰上去打开电视,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翻找。

栾明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正在重播,电视画面上正是顾门清杨在侃侃而谈。陆小冰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画外音说,栾明市的三个收购项目目前已经尘埃落定,青鸟集团作为一家国内并非一流的房地产公司,一举收购了国外的中上游服装品牌卡莲服饰,并迅速在全国二三线城市铺开了商业版图,堪称商业奇迹;栾明市的二三线服装品牌已与卡莲服饰达成收购协议,做为卡莲的子品牌同时往全国的专柜铺设。此次成功收购,青鸟集团是借助一家投资公司的资金实力,整个商业模式也由投资公司亲自把控,取得了异业收购的巨大成功,股票名称更名为卡莲服饰,股权结果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随后画外音又介绍三板挂牌的正泰科创,着重阐述了碳素凝胶项目的前景和经济价值,以及被南风收购后的巨大变化。

最后画外音总结道,据业务人士分析,这些项目都有着顾门清杨的影子,又异于顾门清杨日常的行事风格。从顾门清杨入行以来,他百分之八十的杰作都是兼并重组上市公司,很少涉及非上市公司,因为非上市公司管理不规范,与上市公司的融和是个很大的难题。也有业内人士分析,顾门清杨之所以转变风格是因为今年年初两次收购的操作失败,让他不敢再轻易涉足自己熟悉的模式。也有专业人士分析,顾门清杨就是顾门清杨,他不可能脱离自己熟悉的一亩三分地。他们又拿九重天项目举例,说这个项目一定会涉及到收购上市公司借壳上市,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他怕重蹈覆辙,在做着方方面面的铺垫。又有画外音开着玩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屏幕直接被跳转到歌舞画面,一群长脖细腰的明媚女子正翩翩起舞,陆小冰生气地玩命拧着电视开关。

“清杨就是能干。”刘姨面露红光,“当年他外公就说过他是个奇才。”

“阿姨,你怎么不炒股,您和顾门清杨熟,他随便指点一下就了不得。”吴冕若有所思,“来钱快。”

“来钱快?!”刘姨显然没明白,“我又不缺钱。”

尤缈然两手绞在一起心情复杂,吴冕的一句话又一次提醒她,顾门清杨身边的人无不是被他的财富光环和造富能力所吸引,他就如同一块甜蜜的糕点,吸引着各种各样的蛇虫蚂蚁覆盖在他的身上,要将他吞没。

笃笃,两下敲门声。

尤缈然和吴冕对视一眼,尤缈然把手放在刘姨的肩膀上轻轻拍拍,按照之前的约定,躲进了里屋。

来人果然是肖惠。

之前,吴冕把肖惠的情况掐头去尾地简单说了说,并强调,这是他真心合作的态度。

尤缈然立刻抓住了关键性的信息,“也就是说她知道况晴是如何套取顾门的信息的。”

吴冕点头,“也只是大概,但她很聪明,几乎快触到事情的真相,走到了我们前头。”

尤缈然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里的复杂,所有的人包括警察都在探寻顾门清杨的秘密。“可这真相连顾门都不知道。”她叹口气,也不隐瞒自己的失落。

“也许……是旁观者清。”他高深莫测地眨眨眼,“红光只做渔翁,而肖惠却想做那只螳螂,也不知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没有人愿意做螳螂。”尤缈然声音沉闷。

“说的对,她是别人圈养的工具,又或者是急先锋,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你觉得仅凭刘姨的回避和躲藏能够阻止这一切么。”

门开着小半幅,一幅穿衣镜斜立着,正好把客厅的情形完好地折射过来。

肖惠穿着蓝色的西装套裙,里面衬着轻薄的白色毛衫,齐耳的短发紧紧地被发胶固定在耳后,露出一双肥厚的大耳朵。这是一双充满福相的耳朵,她自己似乎也很得意,耳垂上贴了两粒莹白的珍珠耳钉,价值不菲。

她笑嘻嘻地进来,似乎昨天的绑架和主人的冷眼敌视与她没有丁点关系。

“阿姨,”她亲热地上前,又冲着陆小冰招招手,“小冰。”

小冰刚想雀跃起来的脸触到母亲冰凉的眼睛陡地就蔫了,他低下头。

“我没什么可说的。”刘姨哼了一声,侧过身。

“怎么没什么可说的。”肖惠坐下,“没什么可说的,您现身干什么,继续躲着呀,我又找不到您。”说完,笑呵呵地斜睨着她。

刘姨双手哆嗦起来,嘴唇嗫诺几下,没说话。

“其实又不是什么秘密,况晴都知道,你又何必……”

“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我不知道。”刘姨放软嗓子,苦口婆心,带着一丝哀求,“我是什么身份,清杨是什么身份,他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你肯定知道。”肖惠的声音瞬间冷却下去,“小冰,”她冰凉地笑着,“昨天姐姐对你好不好。”

小冰瑟缩了一下,还是乖巧地说,“好。”

“下回就没这么好了。”肖惠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小冰。

陆小冰一脸恐惧委屈。

“我看你敢。”刘姨暴怒着把手里的靠垫扔出去,“还没王法了。”

“要不你就杀了我。”肖惠凑近半步,精致的妆容扭曲出一抹鬼魅,“杀了我,又会有别的人上门,谁叫你手里有秘密呢,有秘密的人注定不得安身,你要是识趣就早点吐出来,一了百了。”

刘姨惊恐万状地往后退,肖惠又逼上一步,“除非你们真的躲起来,像耗子一样,你愿意么。当初你在一家大户人家做管家,明明可以衣食无忧,你儿子也可以被你护得密不透风,你不就为了陆小冰走上社会才出来的么,怎么现在又想躲回去?!”

“你……”刘姨瑟缩地往后退。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找到你也不是无的放矢。在门家,你是顾门清杨的贴身保姆,从小把他带大,连休息日都未有过,其它佣人都只能打打下手,根本靠不上顾门清杨,而顾门清风却不一样,同样都是外孙子,他有三个贴身保姆,一个负责日常起居,一个负责饮食健康,一个负责出外安全,更不要说府里的其它保姆,而你里里外外一把手,顾门清杨完全被你罩在羽翼之下,如果没有门老爷子的授意,你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肖惠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两圈,不急不躁,“一定有什么是门家害怕别人知道的,只能捂在你们几个人中间的秘密。”

“你……你胡说。”刘姨已没了力气。

“有,又怎么样,就是不告诉你。”一声清脆的女声悠闲地响起,尤缈然两手抄着,懒懒地靠在门框上,藐视着肖惠。

吴冕拉不住,只好跟着现身,他原本还想听听,这个女人令人惊诧的触类旁通的分析能力令他都感觉汗颜;他不信肖惠曾进行过深入的调查取证,可能就是推测,最多找门房或门家其它人打听了一下,就得出这么精辟的结论。

虽然根据他们采集到的信息,专家们推测顾门清杨可能患有梦游症,可梦游症和况晴手里的秘密武器有什么关系,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肖惠刚才的话让他茅塞顿开,那个门家人极力掩饰无人敢触碰的私密也许就是解开这个谜团的钥匙。他骤然理解了尤缈然极力掩饰的举动。

“我好像没犯法。”虽然有些意外,肖惠却没有惊慌,她知道警察已经介入,即使没在这里碰到,也会被叫去问话。出入警局多次,她已经深谙和警察打交道的原则,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坦然地看着他们,甚至还带了一丝挑衅。

“恐吓罪算不算?!”吴冕好象没注意到她的轻视,极为认真地说,“你干净不干净你不知道么?!崔常友虽然死了,你以为你在他身上的嫌疑就能一笔勾销?!你的其它客户呢?!只要红光利率返现跟不上,他们就会对你群起而攻之,你们之间的约定到底如何判定还真是不一定呢!另外,你触及到了红光的核心,小心他们卸磨杀驴。”肖惠像块滚刀肉,不呲噔几下根本奈何不了她。

肖惠抿抿嘴角,挣扎了几下,狠厉的眼神松了下来。

“其实我可以今天就把你抓进去,就凭你这两天的所做所为,关你几天不成问题。可我觉得吧……”吴冕垂眼俯视着她,面露讥讽,“警察局还是让给想改过自新的人吧,你这种老油条就欠有识之士亲自教训。”

“我看也是,我听顾门说他们公司外挎着一个讨债公司,专门干这个事情,即不犯法,又把人整治了。”尤缈然说,“我给他们说说,他们挺有办法的。”

“你们……”肖惠双手捂着抖动的两腮,后退着。

“还不快滚。”吴冕厉声轻喝,“还等着吃午饭哪。”

肖惠转身就跑,把堵在门边的陆小冰撞得嗑在门框上,哎呦哎呦地叫。

尤缈然愣了一下,后腿一蹬一步蹿到肖惠身后,往她的肩胛骨上一扣,肖惠嗷地一嗓子麻了半边身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来了,想走可不容易。”尤缈然拍拍手往屋里袅袅地走,“进来。”

“我……我要去告你们。”肖惠哎呦哎呦地爬起来,觑觑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的尤缈然,乖乖地走进门,“别以为我怕你们。”她掀掀眼皮小声地叫嚣,贴身的西装被松腰塌背的身体弄得早失了形状。

“你通过纪思兰想找谁?”尤缈然抄起手,乜过去,“是找顾门清风么?”

肖惠嗫嚅了几下,眼神却簇起一团火。

“找了顾门清风,又找刘姨,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好,谁指使你的。”尤缈然冷冷地看着她。

“你这问的是什么话?!”肖惠尖笑两声,“我就是个包打听,爱听听闲话,娱乐娱乐自己,你管得着么,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八卦新闻,真的假的,我……”

尤缈然鄙夷地瞥她一眼,“凭你?!哼,问你一句,是为了救你,既然你不说,我也不稀得问,只是死的时候想想今天,就知道你有多蠢。”

“你……你什么意思?!”肖惠突然涨红了脸,“别仗势欺人,我可不吃那一套,你那一套我见得多了。“

“知道什么叫与虎谋皮么,一个外地人,小业务员,离异单身带着一个孩子,房贷只交了首付,学历不高,既谈不上漂亮更谈不上贤惠的女人,你竟然敢和他们周旋在一起,你想与狼为武,虎嘴拔牙,狮子头上拔毛,”尤缈然站起来,围着肖惠左一圈右一圈,“我开诚布公地告诉你,你做不到,也惹不起,所有的人你都惹不起,最好收收心,用你的聪明才智赚点利所能及的钱就足以,别妄想其它,最后把小命陪上。”

“肖惠,”吴冕突然插话,“你是嫌疑人,说这话有些不妥,可我还是想借着尤小姐的话说一句,在顾门清杨面前,在你的主子面前,在红光面前,你就是只蝼蚁,游走在他们中间结果早摆在前面,趁早收手还来得及。”

“那多谢你们的好意,”肖惠尖声笑起来,抄起手也围着尤缈然转,眼神轻佻魅惑,“别把精神头放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们说的对,我只是一只蚂蚁,我没多大的想头,就是不想缺席这顿大餐,现在不是有句话么,借着风力母猪也能上树,有风凭借力,我有这个本事借。”

“噢。”尤缈然眼神淡下来,“多谢你告诉了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我说什么了?!”肖惠一愣,眨巴眨巴眼睛,不安地捏着衣角。

“该说的都说了,你走吧,小冰,送客。”尤其缈挥挥手。

“好嘞,”陆小冰双手撑开像赶小鸡一样把肖惠轰出大门。

吴冕的眼神五光十色,围着尤缈然上下打量了两圈,“身手不错。”

“还好,”尤缈然不以为然,“我是跆拳道黑带,拿过两届花剑学校冠军,要不试试过两招,看看我的水平。”

吴冕噎了口气,“不敢。我……只是想告诉你,肖惠背后的人是洛河,这个人你知道么?“

“洛河?!知道。他……”尤缈然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笑,“缺钱了?!”

“钱是魔鬼这话真是真理,”吴冕讪笑着,心里暗叹,“洛河这样的人也会和缺钱挂上钩,真是笑话,他是黄河信托公司董事长?!”

刘姨神色萎顿,“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被那样的恶人讹上了……我……她……”

“肖惠只是小卒子,他们不可能善罢甘休。”吴冕沉吟道,“但也不会太久了。”他瞟了一眼尤缈然,“这样吧,警局后勤部最近在搞活动,组织家属去新马泰旅欧,猝不及防地走,又有保卫处负责安全,最起码一个星期之内,他们反应不过来。”他望着尤缈然,眼神闪烁,“一个星期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并不是秘密,九重天项目的外方一周后就会来到栾明,那个时候就是最后一段包袱抖开的时候,尘埃落尽之后,肖姨身上的这颗定时炸弹就会变成哑弹,至少暂时安全。

尤缈然感激地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在警察眼皮子低下,又出了国门。多谢你帮忙。“

刘姨片刻的狐疑后也肯定地点头,“这样好,我们离开,你们好行事。”她的话音柔软,却坚定而沉稳。

“后天出发,手续我找人补办。”吴冕说,“只是今明两天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必有后招。”

刘姨嘴唇干冽,脸颊青白,陆小冰怯怯地站在母亲身后,探头探脑。

尤缈然深吸一口气,犹疑不决,“刘姨你准备一下,还是去流川医院?!”

她的确犹豫,杨流是知道顾门清杨那个秘密的,并且曾利用其为自己谋过私利,两个同样都掌握着顾门清杨秘密的人不可能是两个孤立的个体,把刘姨放在流川,是真为她的安全着想还是有着自己下意识的私心,她有些拿不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做法也与顾门清杨逐渐接近,危险的因素绝不能孤立掩盖起来,推得越远,潜在的危险越大。

吴冕不说话,心有灵犀地瞥了尤缈然一眼,杨流和况晴关系匪浅,刘姨的存在不能说不微妙,一方面他觉得不妥,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妙,矛盾至极。

“就这样吧,杨院长人很好,我听缈然的妈妈说,医院平时搞科研,安保很严,人也不多,真的是个好地方。”刘姨字斟句酌,却没有丝毫犹豫。

“行,”尤缈然下了决心,“小冰这几天好好陪陪妈妈。”她踮起脚尖揉了一把陆小冰的头发,“姐姐好好为你琢磨一份好工作。”

车开进流川医院时,杨流正立在风中等他们,他额前那绺头发乱了阵仗,像一窝旋风。尤缈然摇下车窗向杨流打了个招呼,一拐弯,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停车场一共十来个位置,只有两个空位。从前车窗望出去,正好越过路边落光了叶子寒瑟瑟的树梢看见天边,没有太阳的正午天空像一潭巨大冰凉的窟穴,清凌凌地泛着白光。

杨流脚步轻缓地迎上来,身后的棉服像两只巨大的翅膀,悠然地振翅,一忽儿上一忽儿下。他白皙的脸上透着深深的倦意,白大褂下摆赫然一串血红的印记,由大到小,整齐有序地排到成一个斜角。

尤缈然猛地加快脚步,绽出笑脸,迎着他招招手,“杨院长,看样子是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真不好意思。”

杨流也笑了,但笑纹很浅,眼睛被眼镜遮住看不透,“没什么,只是一个实验,完全用不到我。”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实验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极限,怎么……”尤缈然指指他身上的血迹,“怎么……”

他低头看看,表情一窒,淡然地抬头,“做医生就是有这个瘾头,久了不动刀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他的眼神微动。

“这么说你也有戒不了的瘾,还是人人都有戒不了的瘾。”尤缈然挑眉斜睨。

“尤小姐真是通透,人人都有戒不了的瘾,包括你们。”他揉揉太阳穴,“这是我下一个研究题目,看有没有戒掉的可能性。”

尤缈然笑着垂下眼眸,看见杨流脚上的白色板鞋,左脚的舌头缩在鞋帮里把他的脚背勒出一道红印。

她笑出了声。“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我想……”她侧过身,发现走到她身边的刘姨错后了三四步,在她回眸的瞬间脚下还在往后蹭,脚上垂着的裤管瑟瑟抖动,整个人很恍惚;她一只手抓着陆小冰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抓着衣领,肩膀上挎包落到手肘处,沉沉地坠开了她的衣襟。

吴冕走过去和尤缈然低语两声,把刘姨挡在身后,“杨院长,真是久仰。”又搓搓两手,“不敢和您握,怕您嫌脏。”

“刘姨,真是你。”杨流绕过吴冕向左探出头,“很久没见了。”

刘姨倏地惊醒,呵呵她捋捋头发,“小川?!是你?!这是你的医院?!流川流川,是呀,真该是你的。”短短的几句寒暄,她已经平静下来。

“刘姨认识杨院长?”尤缈然挽住她的胳膊,“我记得您说顾门上了大学您才回栾明的。”

“我也是不放心清杨,一回栾明就去学校看他,他们住对门,又是好朋友,见过……三次。”刘姨笑着回答,却时不时觑眼打量杨流,杨流挺着胸,目光悠然地俯视着刘姨。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上次我还问过清杨,他一直说带我去见见您,却总是食言,我还记得你做的那道卤化鸭,不知什么时候还有口福。”杨流热情地握住刘姨的手。

“那还不简单,明天我借个灶给你做一道。”刘姨抽回手,揣进口袋里。

“杨院长,我让刘姨过来照顾舅舅和父母,”她环顾四周,监控摄像头无所顾忌地闪烁着,随处可见。“你这里安全,所以才敢把他们交给你,他们若有什么差池,我就唯你是问。”她半开玩笑,嘴角噙着一丝笑,眼里却温吐吐得。

“明白。”杨流笑眯眯地,“刘姨是什么人,我肯定不会大意。”

回去的路上,吴冕问,“医院的确很安全,安防系统十分完善,可你真的放心把他们放在这里,别忘了况晴和杨流的关系也不一般,杨流和刘姨也认识!”

“是呀,”尤缈然定定地看着远方,“我也说不好,可是,躲的了一阵躲不过永远,不趁着九重天项目一并铲除,这颗毒瘤就会永远折磨人。”

“说的对,按肖惠和你的说法,门家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除了门老爷子,刘姨,再就是顾门清风,况晴是从哪个渠道知道的?!这一点很重要,这个时候更不能把刘姨排除在外,你放心,刘姨的安全我负责。”

尤缈然松口气,无限感激地笑笑。

“你听见刘姨的一句话么?”吴冕问。

“什么话?!”尤缈然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大少爷叫杨流小川,清杨叫他什么,她倒没印象。”车窗前是蜿蜒的省道,一座龇出来的山崖挡在眼前,截断了去路,但他知道绕过去又是一番天地,脚下反倒加了一把狠劲。

“大少爷,顾门清风?!”尤缈然眉头微蹙,“顾门清风也认识他?!”

“你回去问问顾门清杨,如果我的预感没错,大少爷跟小川更熟呢。”吴冕奚落道。

“是么?!我问问。”那时候三中那套两居室就是顾门清杨的家,

顾门清风和杨流认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是说,十年前的某一阶段,知道顾门清杨秘密的人曾齐聚三中。异样像龟裂的缝隙越裂越大,疼痛也像滚雪球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十年前,顾门清杨离开门家独自生活,是为了财富带来的尔虞我诈,静静地蜷曲在三中那套破旧的房子里,可他根本没躲开根本无法躲开。她相信甚至肯定,秘密的流失就在那个时刻。

车速很快,落尽枯片的树干锐利地呼啸而过,带着尖利的哨声。“不行,我不能让刘姨冒这个险,让我再想想。”吱忸一声,车在刺耳的刮擦声中停在马路中间。

“我倒不这么认为,”吴冕正给小彦发信息,让他找表姐表弟问问顾门清风和杨流的关系,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听说过灯下黑么,如果杨流和况晴有关系,他一定会忌讳外人找到刘姨,放到他眼皮底下反倒安全。反过来说,不放在这里,你说哪儿更好吧,在这里,刘姨不会感觉有太大的刺激,你如果把她关在一处秘密住所,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

尤缈然抿紧嘴角,把车又开起来。

“放心吧,我让派出所在这周围布控。”吴冕拍着胸脯承诺,“对了,流川医院是不是顾门清杨投资的?”

“怎么问这个?”尤缈然闪念间又回过了神。

“我随意看了看,整个医院的安防设备一流,隐蔽性也很高,我倒不知道医学研究警戒需要这么高等级,又长眼了。”吴冕顾自说下去,并不介意答案。

“具体我不清楚,但左不过商业机密什么的。”尤缈然艰难地解释。

“明白了。”吴冕讥讽之意显而易见。

尤缈然侧眼看看,吴冕浓眉下眯缝着的眼睛满是睥睨,心头的火腾腾地燃起来。

“吴先生,你听说过焦土战略么,毒丸计划,黄冠明珠计划,这些你听说过么。”尤缈然语气调侃,声调却压不住。

“焦土战略?!好象有点印象,怎么了?!”他听出尤缈然口气里的火药味,语气先软了几分。

“这些都是资本市场的商业用语,商场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只有一股子铜臭味,就像是战争也不仅仅只意味着焦黑泥泞的尸体一样,它有着自己的残酷,也有着自己的波澜壮阔。”尤缈然越说声音越大,眼睛炯炯地盯着前方。“你不能用无利不起早,唯利是图来形容他们。”

“可战争有着自己的使命。”吴冕仔细想了想两者之间的区别。

“商场也一样,在这里金钱已退居其后,只是一个符号。”尤缈然的眼神锐利明亮,。

“我……还是不能认同,虽然……”吴冕勉强扯出一个笑,“很多人因为它而丧失了自己。”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颇,调入经侦处以后,他对商场的认识已不像之前那样狭隘,商场并不是钱能够概括的,但似乎也只有钱能够概括,他还是门外汉。

“对,很多人因为它失去了自己。”尤缈然心头不由地泛起一阵悲怆。“对了,”她突然想起,“你说我上半夜晃荡,顾门下半夜晃荡……是什么意思。”

“哼。”吴冕鼻腔轻嗤。“上半晚你晃荡不用我说吧,睡不着?失眠?!两点之前你最少得出来晃两到三次,不过最近似乎少些。两点之后,就换顾门清杨……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

宝马嚓地一声停在马路中央,车尾跃动几下。尤缈然脸色蜡黄,额角一层薄汗映着窗外的青光莹亮一片,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硬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