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老张家的媳妇
新年的早饭，在压抑的诡异的气氛中很快结束。吃完后，张浩破天荒的主动提出洗碗，张婉婷大有深意地瞧了眼张浩，笑着点头同意，然后面色沉静地走出了家门。
今天张浩的爷爷奶奶准备过来吃午饭，大年初三一家人团圆一下，所以张婉婷也是一大早就去接张浩的爷爷奶奶了。
随着张婉婷的离开，房间里也只剩下张浩和甄云两个人。
听见房门呯地一下被关上，张浩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狠狠地将手中的抹布扔在水池里，溅起一阵水花，气势汹汹地走出厨房。
“甄云，刚才我妈在场，不好和你计较。但是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张浩算不上斤斤计较之人，但也从不个吃亏是福的“傻子”，更不是装作胸怀宽广的伪君子。所以此时的张浩一指坐在沙发上安静看书的甄云，大声责备地斥问道。
甄云缓缓地合上书本，将一本人物传记的小说书轻轻地放在一旁，然后方才抬眼看向张浩，眼神中没有半点波澜。
甄云的动作和眼神，看起来如此的顺畅和平静，没有丝毫的做作和不安。只需要一个平静的眼神，便让怒火中烧的张浩看的有些痴迷。
便像是一幅不加任何点缀的风景，和煦的微风吹散几缕发丝，一望无际的青涩稻田连接着天边的彩虹。柳树稍也笑弯了腰，几条游鱼顽皮地跳出水面，想要吞吃哪嫩的滴绿的柳叶。
一切如此的安静，让人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不知不觉中便被这份平静吸引了全部心神。
也许是因为世界太纷乱，所以平静才会显得如此可贵。殊不知大自然的安宁，只是被嘈杂的汽笛声掩埋了。只要心静，何处不宁？
“我说错了吗？”
甄云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语气隐隐中带着几分斥责、询问、恼怒、不屑等等复杂的情绪。
“什么？”
张浩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说道。
“早上我说的话，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果错了，我愿意道歉！”
撂下这句话，甄云竟是再不看张浩半眼。重新拿起手边的书，安静地看了起来。就像是正在享受一顿饕餮盛宴的人，不愿再被任何其他的事情影响自己的食欲。又或者只是通过这种不屑争论的方式，宣告自己的主见。
往往这样的人，骨子里透着清高。
这一次，张浩足足愣了五分钟。
五分钟里，张浩想了很多。几次想要张口，可是话道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因为无路张浩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会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出一条反驳的理由来。即便偶尔蹦出一条，也会立即被自己否定掉。
张婉婷将自己从小拉扯大，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张婉婷为了准备今天早上的这顿丰盛的早餐，肯定是起的很早，也下足了功夫，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吃饭的时候，张浩只顾着自己吃喝，并没有夹菜给张婉婷或是说过半句感谢的话，这还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甄云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高举孝敬父母的旗帜，一顶不孝顺的大帽扣下来，试问张浩又该如何反驳呢？
所以对于张浩来说，前前后后想了又想，最后根本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即便是内心再如何愤怒，也只能强行暗自忍耐。就像是一名大力士，空有浑身的力气，可是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有力使不出。
“哼...甄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张浩只能冷哼一声，言语中带着警告。且不说张浩做的是否正确，即便是真的做的有些欠妥当，似乎也轮不到甄云在这里教育张浩吧！
一念及此，张浩的心里便冒出无名火来。尤其是想到今早上的狼狈模样，更是气的浑身颤抖。而且张浩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甄云似乎并不简单，最起码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哦？我什么身份？”
听见张浩这番威胁的话，甄云并未抬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从书本上挪移开，根本并不在意。
“我是你租来的女朋友，这一点上我们始终保持着一致。如果你对我有意见，或者不满意的地方，咱们可以随时终止合作。要不一会儿等张阿姨回来，我便主动将一切挑明，今早事情的一切责任由我承担，你看如何？”
甄云的话虽然听着很是公平，看起来都是在替张浩着想，也把决定权完全交在了张浩的手上。
可是明眼人都能够听出来，甄云完全是在拿张浩租赁女朋友回家过年，欺骗家中长辈的这件事情威胁他。尤其是今天张浩的爷爷奶奶也要过来，自然少不了要看看这个未来的孙媳妇。
如果在这种时候挑明甄云的身份，岂不是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即便听出甄云话中的威胁之意，张浩更是气的牙痒痒，上下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也只能强行忍耐下来，指着甄云手指都已经颤抖，口中言语道。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是吧！很好...你很好！”
张浩不愿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再继续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撂下这句话后，张浩转身便进了书房。
而对于张浩威胁的言语，甄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她的那双盯着书本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异色。
...
一个时辰后，张婉婷终于是回来了。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张浩的爷爷和奶奶。
在张婉婷出去的这一个时辰里，张浩和甄云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准确的说两人根本连面都没见。
甄云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张浩则是躲在书房忙着写东西。二人谁也不干扰谁，虽然气氛有些僵硬，但也算是难得几分平静。
不过随着张婉婷的回来，张家再次热闹起来。
“爷爷好，奶奶好！”
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甄云，冲着眼前的两名老人笑眯眯地喊道。而她的那双玉手则是被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拉着，老妪慈祥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欢喜。
“好...好...这丫头长的多俊呐”
老妪从进门开始，眼睛几乎就没从甄云的身上离开过。此时更是不住地摩挲着甄云的手掌，夸赞地说道，一双眼睛都已经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婆姨...”
穿着一身老式藏绿色军装的老者，听见老妪的话，不由得显得有些不满意，口中言语道。
“第一次见面就夸人家长的好看，难道我老张家的种都是贪图美貌之人？依我看小云这孩子脾性不错，懂礼貌...嗯，不错！”
老者自顾自地说着，手上极为有力地拧开一只茶叶罐。从里面捏出少许茶叶，给自己冲上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一股清香味的茶水。看向甄云的眼神，也是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
人们常说隔辈亲，这一点此时在张德胜和刘氏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老都是行伍出生，所以即便年纪都已经七十多了，不过身体还很硬朗，精神也不错。所以唠叨起来也是没个完，尤其是刘氏几乎是拉着甄云的手便不松开了，完全一副看老张家孙媳妇的模样。
“小浩，混小子躲在哪了？爷爷奶奶来了也不知道出来”
忙着关门，收拾蔬菜的张婉婷不动神色地瞧了眼甄云，然后冲着屋内喊道。
从进了家门开始，就没见到张浩人影。爷爷奶奶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见个面，多少让张婉婷觉得有些不满。
中国人最讲究一个礼字，从今早吃早饭，再到现在爷爷奶奶来了都不露面。
尤其是早上吃饭的时候，甄云的那番话，更是这让张婉婷的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火气。此时见到张浩竟然不出来主动迎接自己的爷爷奶奶，不免怒从胆边生，大声地呼喊道。
“哦...”
躲在书房写东西的张浩，听见外面的动静，知晓是爷爷奶奶来了。正准备出来，恰好听见张婉婷的呼喊，心知张婉婷有些生气了，所以急忙回应道。
“踏踏...”
穿着双棉拖鞋的张浩，几乎是小跑着走出了房间。
“奶奶...爷爷...”
张浩亲昵地喊道，虽然二老对他一向严厉。甚至张浩到现在都有些惧怕爷爷，不过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割舍的，也不可能割舍的。
“嗯...混小子，平时也不知道回去看看，还得要劳累我们两个老东西过来看你...”
坐在沙发上的张德胜，瞧着张浩，明明满眼的笑意，嘴上却是故作恼怒地言语道。
“老东西，又犯糊涂！小浩平时工作那么忙，哪里有时间，你干嘛一上来就怪孩子！”
原本在和甄云说话的刘氏，顿时不乐意了。瞪了眼坐在旁边的张德胜，替张浩开脱。然后笑着转头看向张浩，口中言语道。
“小浩，过来！奶奶听说你带了个孙媳妇回来，不知道多高兴呢。啊...现在终于长成大人了，还记得你小时候...”
刘氏说着说着竟是流起了眼泪，看的张浩也是鼻子微酸，急忙走到奶奶身边，蹲在她的膝盖旁，不住地安慰起来。
由于张浩的父亲走了有好些年，老张家又是独苗苗，所以张浩自然成了老张家的独宠。
不过行伍出生的张德胜并不会太过惯着张浩，而奶奶刘氏则是疼爱的要命。并不是说爷爷张德胜就不喜欢张浩，只是二老对于张浩的疼爱，表达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张浩也渐渐地感受到了爷爷对自己的那份深沉的疼爱，更别说奶奶刘氏平日里的关怀了。
所以当刘氏滴落下喜悦的眼泪时，张浩内心深处的柔软突然被触动，让他再控制不住情绪，竟也是跟着掉起眼泪来。
“老婆子，大过年的哭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张德胜兀自强行笑着说道，还不忘了看一眼甄云，意思告诉甄云千万别介意。
此时的甄云极为礼貌地笑着点头，不住地安慰着奶奶刘氏。
而身为儿媳妇的张婉婷，则是又好气又好笑，更心酸地看着抱头痛哭的祖孙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