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治罪
晨雾涣散，熠光万丈。露华宫前，北澜璟与离清舞仍旧跪得端正直挺。
北澜渊在元真的陪同下到露华宫去和苏玉婉一同用早膳，路过台阶的时候，北澜璟喊道：
“儿臣叩见父皇。”一天两夜的跪在这里，他的声音略微带着几分沙哑，一张俊美却苍白的面容此时看着越发地虚弱，但那双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却是亮得惊人，他望着北澜渊，眸中闪烁着灼灼祈求之情，“儿臣乞求父皇放过大哥，大哥忠心耿耿，太傅鞠躬尽瘁，他们二人定然不会合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父皇明察。”他字字铿锵，说话掷地有声。北澜渊闻言眉头却是一皱，眼中生出几分责备之意，
“十三，朕一直觉得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怎么如今这般让朕失望？快些回去吧。”
“儿臣不走，”言及于此，北澜璟素来温润的眼眸蓦地染上了点点执拗之色，“只要父皇一日不放大哥，儿臣便一日跪在这里，直到父皇答应。”
“十三，”北澜渊似乎是动怒了，双目瞪圆，“你再如此胡闹，休怪朕将你一起治罪。”
元真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劝阻，“皇上”二字刚刚喊出口，一道轻软的声音便悠悠在身后传来，
“北澜皇这一大早的，要治何人的罪？”
长廊之中，身形纤细的少女一袭月青色的衣裳，面容恍若初雪，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灵动清透，而额头上那一抹妖异的血色月牙印记却为她温浅的眉目平添了一股诡异乖张的气息，站在她身侧的年轻男子眉目潋滟华美，极盛的面容却如霜雪一般寒凉。
“原来是墨王和璃公主，”瞧见了墨若旖与墨绯璃，北澜渊眉宇间的怒气顿时收敛了几分，望向北澜璟时目光多了几分警告之意，“一些家务事，让二位见笑了。”他笑道。
“哦，竟然是家务事？”墨若旖轻软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兴趣，一句“家务事”便讽刺得北澜渊脸色一边，只是碍于墨绯璃的面子，他还是笑着。
“本公主记得，昨日北澜皇曾许诺，答应本公主一桩事情，不知是否作数？”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灵动，墨若旖神色温浅地询问。
“自然是作数，公主尽管提。”墨若旖肯主动提出要求，便是消气了，北澜渊自然很是高兴。
“那么，本公主就提了，”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染上点点狡黠的光芒，墨若旖道：“本公主的要求，便是要北澜皇您，答应十三殿下一个要求。”
这下不仅是北澜渊，就连元真，离清舞一干人等皆是一阵错愕，这个要求拐了弯，竟然还是落到了北澜璟手中。
“儿臣恳请父皇，放过大哥和太傅，并且授命他们二人，查明真相。”北澜璟双手交叠，朝北澜渊行了个宫礼。他温润却有力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着，饶是北澜渊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当做听不见，更何况，这要求还是墨若旖提出，他自己亲口答应的，若是不答应，那便是狠狠打了自己一大嘴巴子。一番思量之下，北澜渊不悦地允诺道：“元真，传令下去，就按十三说的办吧。”
元真垂着头暗自抹了抹自己脑门上冒出的冷汗，连忙应道：“老奴领旨。”
听闻北澜渊传达了命令，北澜璟当下便如释重负，本就虚弱的身子失去了坚持的信念，很快便摇晃着倒在了地上，墨若旖眉眼掠过一丝焦急，步子刚刚挪动一下，墨绯璃便暗暗拉住了她细细的手腕，强行制止了她的举动，墨若旖这一顿，离清舞便奔到了北澜璟的身侧，神色焦虑地喊道：“十三，十三..........”
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北澜渊叹了叹气，连忙上前扶起北澜璟，“快送太医院。”
几个御卫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着北澜璟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离清舞朝北澜渊盈盈一拜，叩谢了他的赦免之恩之后便与那些御卫一道离开了。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望着北澜璟身影消失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她还未能将目光收回来。
“若旖，”墨绯璃微微抬起节骨修长的冰凉长指，假意替她抚好耳畔略微显得凌乱的发丝，暗暗将她的面容扳了回来，“你这顽劣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收，所幸这次你只是将要求给了十三殿下，若是你提出要摘天上的星辰，岂不是为难北澜皇了，下不为例。”他如同一个面对妹妹顽劣而深感无奈的兄长一般宠溺道。
在墨绯璃这样一番四两拨千斤的话语下，北澜渊暗自惊觉方才答应北澜璟的要求还真是小事一桩，这璃公主既然敢假冒㬚殿下的身份出使，胆子肯定不小，提出些刁钻稀奇的要求还真符合她的性子，如此一番思量之下，北澜渊倒是没有将方才北澜璟忤逆他的行为放在心上，正待他想要出言邀请墨绯璃和墨若旖一同用早膳时，北澜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长廊拐角之处，正信步朝他们走来。
“儿臣叩见父皇，”双手交叠朝北澜渊行了个拜礼，北澜誉继而转向墨绯璃二人，缓缓道：“见过墨王，璃公主。”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脸色沉肃，望向墨若旖时，北澜誉的目光似乎有着一瞬间的微怔，尔后他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誉儿，”与对待北澜璟的态度截然不同，自看见北澜誉起，北澜渊便自然而然扬起了笑容，俨然一个慈父般望着他，“用过早膳了吗？今早我听你母后说，你昨夜在藏书阁苦读彻夜，现在定然很累了，怎么不好好歇着？”
藏书阁，彻夜苦读？回想起今早墨祁㬚说的那些话，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下意识地朝北澜誉的后背望去，只见他似乎是换过了一身衣裳，暗色的外袍还是一贯的显得十分老气横秋，只是衣袍上干净得纤尘不染，倒是看不出任何血迹。
“儿臣不累，已经习惯了，”北澜誉的声音低低的，说话时眼睑微微轻垂，修长的睫毛便敛去了他眼中的大半片情绪，“儿臣想与父皇一道用膳。”他道。
闻言，北澜渊十分欣慰，仿佛是苦短的人生里面难得有些慰藉般轻轻叹了叹气，“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说罢，他便转眼望向墨绯璃与墨若旖，邀请道：“不知墨王与璃公主是否用过早膳，若是不嫌弃，便一道吃些吧。”
“自然是不嫌弃。”墨若旖扬起一抹灵动温软的笑意应道，北澜渊到底是北澜璟的父皇，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大好拂了他的面子。
一席早膳，佳肴天成，极尽奢华。
“公主，这是淮安有名的云酥手，你尝尝喜不喜欢？”苏玉婉极为热情地亲自夹了菜递到墨若旖的玉琉碗中，一张美艳无双的面容扬着温婉可亲的笑意。倘若不是先前墨若旖早已知晓她的面目，眼下当着会觉得她是一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谢过西皇后。”恭让有礼的语气之中略微透着几分疏离，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透着几分温浅的笑意，按礼谢过了之后便用筷子稍微拨弄了一下那云酥手，拨开了一下之后便将它夹在了一侧，不喜之意溢于言表。苏玉婉见状，美艳的面容浮起几分疑惑，
“公主不尝尝吗？”
“本公主喜辣，厌甜。”眸间还是一派温浅的笑意，墨若旖的语气却是淡了几分，似乎是吃得有些败兴。这璃公主的性子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透，苏玉婉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
眼见气氛似乎是有些低沉，北澜渊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带起话头一般说道：“不知墨王此番来北澜要留几日？朕听闻苏将军有意要将他的千金许配给㬚殿下，不知墨王有何打算？”
拿着筷子的长指微微顿了顿，墨绯璃不温不热地回道：“婚嫁之事，但求合缘，本王不便干预太多。”墨绯璃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听起来像是要把做主的权利都交给墨祁㬚。墨若旖此番倒是难得跟墨绯璃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若如苏虞丁想送个女儿来墨祁㬚便娶，这未免也太轻巧了。
“觅儿那个孩子我倒是见过，”西皇后笑着接话道：“人倒是机灵聪慧，心灵手巧，温柔贤良，相信与㬚殿下定然会很投缘。”
墨若旖听着，觉得自己若是不帮墨祁㬚说些话，恐怕他就要羊入虎口了，“西皇后，倘若那觅儿姑娘真的是如你所说那样，还真是有些棘手。”她轻软的声音里尽是浓浓的惋惜之意。
素来只道女子品行不端难以婚嫁，未听闻贤良聪慧也是坏事，苏玉婉不解地看着墨若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何处棘手，还请公主指教。”
“皇后有所不知，”墨若旖粉嫩精巧的嘴巴微微抿了抿，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神色极为认真地告诉她：“我这个小皇兄，口味素来偏重，不喜欢良家妇女大家闺秀，只喜欢些骨子里风骚浪荡的女子，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听墨若旖这话，北澜渊与苏玉婉的脸色皆是不大好看，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墨祁㬚在东墨的名声确实狼藉，还是想起他喜欢那男扮女装的特殊癖好，二人纷纷没了言语，如同当着墨绯璃的面吞了一只死苍蝇，此时咽下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最后，还是北澜誉打破了这片死寂，
“㬚殿下为人真性情，又是与璃公主乃一母同生，为人相信是有些分寸的，母后大可不必担心，觅儿表姐能够觅此良君夫婿，也是她的福气。”他这一番话不重不轻，倒是正好化解了墨若旖方才所言墨祁㬚的那些陋习，而且言辞之中，还将墨祁㬚与墨若旖拉在了一块，众人皆知墨若旖与墨祁㬚乃是孪生兄妹，此时若是墨若旖再出言讲墨祁㬚的怪癖，倒是会让人觉得二人脾性相似，半斤八两。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似有若无地轻轻扫了一下北澜誉，只见他粉雕玉琢的面容还是一派的老气古板，不言苟笑，她以前倒是没有发现，这小子这般伶牙俐齿，看来苏玉婉这股歪风倒是教养出了一个好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