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 司马懿屡激不战 诸葛亮病入膏肓

司马懿跟着诸葛亮迁营，两军隔着渭水对峙。

上方谷一战，司马懿差点被烧死，大军也损失了一半，无心再战，告诫众将说：“上方谷一战，诸葛亮诡计百出，只有坚守才是上策，有再敢言战者，立斩！”

众将领教过诸葛亮的厉害，个个不敢啃声。

过了两天，诸葛亮派一万兵马，在渭水上架起两座浮桥；竣工后，命魏延领兵一万，去司马懿大营外叫阵。

谁知任凭魏延百般辱骂，司马懿闭营不战，只是令弓箭手戒备，防止蜀军冲营。

魏延连续三日领兵叫阵，司马懿只是坚守不出，魏延无可奈何，只得来见诸葛亮。

诸葛亮在上方谷气得吐血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军中事务又繁忙，总觉头昏目眩。

诸葛亮听了魏延禀报，心中忧郁，摆摆手令魏延退下，召来姜维商量。

姜维说：“丞相，司马懿父子三人险些被您活活烧死，自然不敢再出战。如今只能重重地羞辱司马懿一番，激怒于他，或许他能出战。”

诸葛亮沉吟道：“司马懿城府很深，曹操在世时，他就惯于韬光养晦。要激怒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维叹道：“是啊，司马懿任凭我军如何辱骂，就是不战，畏敌如虎，跟个女人似地。”

诸葛亮听了眼睛一亮，羽扇轻摇，对姜维说：“伯约，我忽然想出一计，命你去附近乡村里，用银子买一套女人衣服来，连同胭脂花粉口红等物，要一应俱全。”

姜维愣了，问：“丞相要这个做什么？”

诸葛亮笑道：“你速速去办，我立等要用。”

姜维不敢再问，骑快马找到一处村落，买来一套妇女衣服，以及胭脂口红银钗等物，交予诸葛亮。

诸葛亮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命鲁三带着姜维拿回来的包裹，去司马懿大营送信送礼。

鲁三一路下了五丈原，过浮桥来到魏军营外，命士兵通禀，诸葛丞相派人来送信送礼。

司马懿闻报一愣，连忙令士兵引鲁三进去。

鲁三进了中军大营，也不施礼，傲然挺立，将书信和包裹举在手上。

立刻有侍卫将信和包裹接过去，放在司马懿面前的木案上。

旁边众将都很好奇，上前围观。

司马昭说：“父亲，恐怕诸葛亮又用什么诡计，包裹让我来拆看！”

司马懿看着案上包裹，笑道：“诸葛亮虽然诡诈多谋，却从不下毒，一生不用苦肉计、诈死计、美人计，比周公瑾强多了！”

说完，司马懿亲手打开包裹，一看愣住了，里面居然是套女人衣服，还有胭脂口红钗笄等物！

司马懿急忙拆开诸葛亮的信观看，只见信上写道：“书奉魏大都督司马懿阁下：仲达身负曹睿厚望，率数十万虎狼之师，却不思披坚执锐，一决雌雄，杀敌报国；整日龟缩营帐之内，怕死避战；时刻躲于众将之中，贪生怕死；如此行径，却与妇人何异？特送仲达巾帼女装、钗粉口红，仲达若稍有廉耻之心，当定下日期，与我军决一死战！若毫无男人气概，畏死不战，当粉妆素裹，以娱众人！”

司马懿看完书信勃然大怒，抬起手就要拍木案；猛然一想，这是诸葛亮的激将法，激自己出战，不能上他的当！

司马懿强压怒火，对着众将淡笑笑，说：“诸葛亮视我为妇人矣！他却不知兵法云，我欲不战，则敌不得与之战，此乃用兵之精髓也！为大将军、大都督者，须胸怀包纳大海之量，腹藏鬼神莫测之机，方可克敌制胜！来人，速摆酒宴，款待来使！”

鲁三坐下，准备饮酒，心中暗暗佩服，司马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自己不敢出战的窘境借兵法掩盖过去，而且一点不生气，难怪此人是诸葛丞相的劲敌！

司马懿举杯劝酒，鲁三来者不拒，本身酒量就大，在敌营中饮酒，不能让敌人小觑了！

司马懿暗中点头，看来这鲁三没有城府，决定套他的话。

司马懿朝众将使了个眼色，众将会意，频频举杯，敬鲁三美酒。

鲁三酒量虽大，也禁不住众人劝酒，不一会儿，酒已微醉，也怕酒后失了礼仪，丢了丞相的面子，便推杯不喝了。

司马懿见鲁三脸色酡红，知道酒已半酣，故意问道：“你家丞相最近身体如何？”

鲁三一听，不是打探军情，就随口应到：“丞相身体这几日不错，没有咳嗽。”

司马懿听了一喜，说明诸葛亮平时有咳嗽的毛病！

司马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丞相平时服用什么草药？”

鲁三忽然警觉，这不是打探丞相生的什么病吗？

鲁三随口敷衍：“在下不是军医，不懂医药。”

司马懿见鲁三不说，笑笑，令手下给鲁三泡一杯茶来。

鲁三喝着茶，司马懿问道：“你家丞相饭量大否？能不能吃下一大碗饭？”

鲁三说：“丞相吃得不多，一天不过吃几升米，远没有我吃得多。”

司马懿又问：“丞相岁数比你大，自然吃得少些，他睡眠还好吧？”

鲁三随口应道：“丞相勤于军务，每天很晚才睡，一大早就起来了。”

司马懿叹道：“你家丞相真是勤勉！我大军人数也不少，却没多少事情要我处理。”

鲁三说：“我家丞相认真，治军甚严，做事一丝不苟；军中杖责二十以上的处罚，都要经过丞相同意，所以事务很多。”

司马懿听了大喜，达到目的了；于是拍拍手，手下捧进来一个银盘，里面装着一百两银子，要送给鲁三。

鲁三连忙推辞，说：“我不能要，军中有规矩，除了丞相的赏赐，谁的钱都不能拿！谢都督，下官告辞了。”

司马懿笑笑，也不勉强，让司马昭送鲁三出营。

鲁三过了渭水，来回禀诸葛亮。

诸葛亮仔细问了鲁三出使的经过，叹气道：“鲁三，你酒后话多，让司马懿打探到了我的虚实！”

鲁三大惊，急忙跪下叩头，说：“丞相，小人说错了什么，请丞相治罪！”

诸葛亮扶起鲁三，说：“这也怪不得你，司马懿老奸巨猾，看似谈家常，你没有防备。他问你我的饮食与睡眠，其实是打探我身体如何？我事烦食少，睡眠又不好，必定身子撑不了多久，司马懿越发不肯出战了，坚守不出，等我病倒！”

鲁三痛哭流涕，请诸葛丞相责罚。

诸葛亮说：“我不怪你，你下去歇息吧。”

鲁三走后，旁边的姜维忍不住说：“丞相，您明知身体重要，就不能少操一点心？静以修身，是您经常教导我们的。比如一个家庭，男主外，女主内，奴仆操持饭食浆洗，都有分工，岂能一人包揽？我看您不但操持军务，小事也要亲自过问，晚上还聚精会神地修订军中条令，额头经常出汗，过于劳累，这又是何苦？”

诸葛亮长叹一口气，说：“汉宣帝时，丞相丙吉十分关心百姓的疾苦，经常外出考察民情。一次外出，他见一群人在斗殴，却没有去制止；而看到一头牛在吃力地拉车，他却停下叫仆人去询问。下属说他只重畜不重人，丙吉说，牛影响农事，关乎到国计民生，百姓斗殴，是地方官应该管的事，不应由丞相操心！”

“汉文帝时，皇上问右丞相周勃：‘天下一年处决多少犯人？’周勃答不出来。汉文帝又问周勃：‘天下一年钱谷出入多少？’周勃还是答不出来。左丞相陈平答得爽快，“各司其责，陛下问决狱，宜问廷尉；问钱谷，宜问治粟内史。丞相的责任是辅佐皇帝，对外镇抚四夷诸侯，对内亲附百姓，调合鼎鼐，协调阴阳，移风易俗，统领百官，使卿大夫各尽其职。”

诸葛亮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喘息了一会，继续说：“司马懿所问、古人分工负责，我早已考虑过；但我受先帝三顾茅庐之恩，托孤之重，只怕他人办事没有我尽心，所以事事亲力亲为！或许应了我《出师表》上的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诸葛亮暗暗垂泪，众将无不落泪！

司马懿继续坚守不战，诸葛亮心神烦躁，大军每日耗费钱粮无数，却毫无进展。

过了几日，诸葛亮思得一计，派出几十名士兵，再去给司马懿送礼。

诸葛亮按照魏军主要将领几十人的份子，给每人准备了一套女装，都分别装进盒子，写上姓名、官衔，送去魏军大营。

魏将接到女装，个个大怒，纷纷来找司马懿请战，说不甘受此大辱，宁可战死沙场。

司马懿心知是诸葛亮的诡计，但是众怒难犯；司马懿思忖半天，推诿道：“我非不敢出战而甘心受辱，怎奈大军出发时，天子明诏，令我坚守不出，若贸然出战，有违君命。”

众将还是不服，纷纷要战；司马懿说：“也罢，等我写表，派快马送去洛阳，请示圣上，陛下同意了，我带你们与蜀军决一死战！”

几天后，曹睿在洛阳接到司马懿上表，看完疑虑道：“司马懿向来主张坚守，拖垮蜀军，甚有成效，为何又上表请战？”

卫尉辛毗说：“司马懿本不欲战，必是诸葛亮百般羞辱，众将忍气吞声不过，纷纷请战；司马懿故意让陛下下旨，坚守不战，以堵众人之口，以安人心。”

曹睿果然依言下旨，司马懿得意洋洋地以圣命为由，不许一人出战，众将也无可奈何。

蜀军探马打探到消息，来禀报诸葛亮，诸葛亮又气又急，咳嗽旧病复发，痰中有了血丝！

又过几天，忽然成都派使者费祎来到。

费祎拜见诸葛亮，说：“丞相，下官奉命来报信，一月之前，东吴三路大军伐魏，被曹睿御驾亲征击退；后来陆逊用谋，约定诸葛瑾两路出兵夹击魏军，谁知送信的士兵不慎被魏军捉去，机密泄漏，陆逊只好退兵。”

诸葛亮一听大惊，陆逊徒劳无功，蜀国又少一强援！

诸葛亮心中烦闷，咳嗽不已，忽然问：“吴魏交锋，已经一个多月了，为何现在才来报信？”

费祎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诸葛亮会意，屏退左右众将，只留下姜维在旁，细问费祎。

费祎说：“不瞒丞相，丞相出师后，陛下故态复萌，又召集、起用宦官。为首的宦官叫黄皓，此人专擅溜须拍马，整天哄着陛下变着花样玩乐；陛下却赏识他，封他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总揽朝政、操弄威权。本来东吴早已派人报信，我进宫禀报陛下，陛下却忙于和黄皓斗鸟、养狗取乐，没有功夫接见我！日前我找各机会，才好不容易见了陛下一面，请旨来五丈原与丞相送信。下官还听宫里人说，黄皓几次劝皇上退兵言和，与吴魏两国各守边境，省下军饷吃喝玩乐！”

诸葛亮听完，怒火填膺，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姜维急忙喊来军医施救，良久诸葛亮悠悠醒来，泪眼涟涟，叹气道：“何其苍天不佑我蜀汉！六伐中原，每次得胜，就有意外出现，无功而返！五虎上将早已亡故，张苞关兴又病故，再用何人北伐中原？前方浴血厮杀，后方吃喝玩乐，看这情形，陛下不久就要下旨退兵，如何是好？”

诸葛亮边说边咳嗽，气喘吁吁，痰中夹着血块！

帐外众将听到动静，急忙进帐劝慰。

诸葛亮勉强止住眼泪，有气无力地说：“我心中昏乱，旧病复发，恐怕命不久矣！”

众将大惊，急忙劝解。

诸葛亮摆摆手，说：“你等退下，我要休息一会。”

诸葛亮走进内帐，昏昏沉沉地躺在行军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只有姜维伺立在一旁，看见丞相醒了，急忙倒了杯茶，奉给诸葛亮。

诸葛亮勉强喝了一口，对姜维说：“我心乱如麻，浑身疼痛，快扶我去帐外看看。”

姜维说：“丞相您善保贵体，时已入秋，夜风寒凉，就别出去了吧？”

诸葛亮说：“莫要多言，我出去是观天象，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寿命！”

姜维大惊，不敢再说，小心翼翼地扶着诸葛亮，出了营帐。

诸葛亮病体孱弱，被夜风一吹，先打了个寒噤，姜维连忙脱下外衣给他披上。

诸葛亮吃力地仰望星空，天气晴朗，繁星点点。

诸葛亮看够多时，眼泪又掉了下来。

姜维忙问：“丞相，天象如何？”

诸葛亮指着一片明星说：“我见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天象如此，我命危矣！”

姜维说：“丞相，末将不懂天文，请丞相明示。”

诸葛亮说：“三台星主掌权力杀伐，为用兵之兆！我军兴兵伐魏，主星代表我军，客星代表敌军；现在客星倍明，主星幽隐，天象于我军不利！说明敌军气运正旺，不可战胜，我军气运衰落，极难取胜！我位居丞相，相辅列曜代表我的气运，现在将星昏暗无光，摇摇欲坠，恐怕我命不久矣！”

姜维大惊，忙说：“丞相不可灰心，我听说天心可以挽回，须用祈禳之法，可惜我不会此术！”

诸葛亮说：“我当年师从水镜先生，学过祈禳之法，只是从未用过，又不知天意如何。目前只好勉强一试，你明日安排带甲士兵四十九人，都穿皂甲，各执皂旗一面，内穿皂衣，环绕于我大帐之外，切记不可放一个外人进帐搅扰！我自于帐中作法祈禳北斗星，借寿一纪（十二年）。另外再备七盏长明灯，一大六小，装满灯油，按七星排列；大灯作为我的本命灯，我每日作法祭拜本命灯；只要本命灯七日不灭，我命延长一纪，若主灯熄灭，我命必死！”

姜维问：“丞相，可要调大军守卫营帐，不让外人进去？”

诸葛亮摇摇头，说：“不可，此事宜机密，千万不可让司马懿知道。我军中将领，也一个不要说，免得他们好奇，前来观看，坏我大事！所需之物，你让我的两个书童搬运，对外人不可说起！还有，为安抚军心，我白日照常升堂理事，却于夜间在我营中作法，秘密进行。”

姜维连连应诺，扶着诸葛亮回到营内休息，自去备办需用之物。

诸葛亮躺回行军床，却思潮翻滚，难以入睡；干脆挣扎起来，费力地提笔写好了借寿祭告上天所需的表文：亮生于乱世，本甘终老林泉；承昭烈皇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不敢不效犬马之劳，誓讨国贼。不意将星摇摇欲坠，阳寿奄奄一息！亮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曲延臣算，使得上报君恩，下救民命，克复旧物，永延汉祀。臣亮非敢妄祈，实由情切。

诸葛亮写完，心乱如麻，连连咳嗽，又吐鲜血！

第二天，正值中秋佳节，诸葛亮白天照样到中军大营，升堂理事，计议军机；到了晚上，众人安睡，姜维已经领着两个书童在诸葛亮的营帐内布下各种法器，摆好道场，请诸葛亮作法借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