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避无可避
夜雪尘来的今日并不是什么黄道吉日，祈福观内并没有其他人。将夜雪尘带到了祈福观之后，那小道士一边为他摆放好要誊写的道文一边低声地嘱咐道：“夜相国，您可以在这里祈福半个时辰，期间莫要随意走动，我会守在屋外，若是有事，您喊一声便是了。”那小道士徐徐说完片刻，并没有听见身后夜雪尘的回应，他不由得疑惑地转过身，只见眼前忽然落下了一道黑影，那小道士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颈后猛地遭受一阵钝痛，整个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夜雪尘将祈福观的屋门关了起来之后便扶着那小道士的身子将他拖到了内室。须臾，内室便走出了一名身穿道袍的小道士，只见那小道士面容端正，一双与常人无二的黑色眼眸却是透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正是易容之后的夜雪尘。
站在屋门前确定屋外没有走动的人影之后，夜雪尘缓缓将屋门打开，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早在进入出云道观前他便向墨若旖打探过穆胤之常去出云道观抄写道文的地方是何处，也暗中查探过那云室地处何处，之所以要以夜相国的身份进入出云道观，也是因为这出云道观守卫森严，寻常的人家根本进入不得。如此一来，倒真是符合了他的猜想，这个出云道观，说不定真的和蜀门有关系。
就在夜雪尘快要走到云室的时候，身侧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薛真，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雪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拿着一把扫帚的小道士正朝他看来，似乎是在喊他。夜雪尘寻思着这薛真恐怕就是他方才打晕那个小道士的名字，便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走过来。
拿着扫帚的小道士小跑着走到了夜雪尘跟前，瞧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不说话，便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带着那个夜相国去祈福观吗？”
夜雪尘略微思量了一下，学着那薛真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道：“夜相国说不喜欢那道文，让我去换一份新的来，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闻言，那小道士叹了叹气，一副苦大仇深地样子扬了扬手中的扫帚：“莫说了，今天轮到我去打扫云室，想想都烦死了。”
“这有何烦的，你若是不想去打扫，我替你去便是了。”夜雪尘十分热心肠地开口，说着便要去拿那小道士手上的扫帚。
“真的吗？”那小道士惊喜地望着他，正欲把扫帚交到他手上，忽的神色一转，面露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还得要帮那个夜相国换道文吗？如何抽得出时间来帮我打扫？”
长指略微一顿，夜雪尘从容不迫地笑道:“换道文的事情不着急，夜相国还会在祈福观待半个时辰，我先帮你打扫了再送过去也不迟。”
听到了合理的解释之后，那小道士便欢欢喜喜地将扫帚塞到了夜雪尘的手上，“如此，那便劳烦你了。你且记住，穆太傅的那些道文莫要随意翻动，别的你随意打扫打扫就可以了，我先去挑水了。”
连连应了几声将那小道士打发走了之后，夜雪尘便提着扫帚望云室走去。云室地处偏避，一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因此夜雪尘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云室之后，夜雪尘便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走到了那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古籍的书架前，书架上下分为七十二小格，摆放的都是一些常见的道文经书，每一小格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当初探子带回来的那些道文是穆胤之抄写的，所以他自然也认得出穆胤之的笔迹，在众多的古书里面，他翻寻了许久，才找到了一本和穆胤之笔迹一模一样的书籍，暗自将那本书籍收在了怀中，夜雪尘正想离开，不料身后忽然袭来了一股强劲的罡风，他虽然及时旋身抵御，却也还是避无可避地被打退了半步。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冒充本观弟子进入云室？”一个身穿缟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浓眉厉眼，一脸戒备地望着他。
这人倒真是来得凑巧，夜雪尘微微按了按胸口，确定衣服里面的书还稳稳妥妥地躺着之后，便不紧不慢地用薛真的声音说道：“我本来就是薛真，何来冒充？倒是你，暗箭伤人，我看你才是心怀不轨。”
那中年道士似乎是完全没有料到夜雪尘被抓了个现行之后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倒打一耙，顿时气得双眉倒竖，厉声呵斥道：“你这毛贼，还不速速将你盗取的经书交出来，否则你今日休想走出出云道观！”
“想要拿回经书，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籍，夜雪尘嘴角浮起一抹慵懒而挑衅的笑意，趁着那中年道士将全副的注意放在自己的举动之时猛地将内力灌入手中的书上，继而扬手往他扔去。
那中年道士本就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夜雪尘的一举一动，眼见平白无故飞来一本书籍，他下意识移步地抬手去接，书中承载的内力将他手掌震得发麻，他回过神来之际只看见了夜雪尘翻窗逃去的身影，瞥见手中抓住的只是一本再寻常不过的经书，那中年道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一声怒吼便追了出去。
出云峰石径绵长不知深处，两旁枫叶似火。
夜雪尘从出云道观的后院翻了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往反方向的峰崖飞去。那中年道士在身后追着，他便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去往高处，想着待那道士追逐无果之后再下山。修长的身影穿梭在似火的枫叶中，夜雪尘换下了身上的道袍，正欲去揭开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忽地一阵凌厉的道气袭向他，他足尖点着脚下的树枝飞起，那道气一下子便将他方才站着的那颗枫树劈开了两半。一袭素色长袍的颀长身影与他相对而立，一张铁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而露在外面那双漂亮的浅碧色琉璃凤目此刻目光却是又冷又凉。
“你们这些道士都喜欢在背后偷袭人的吗？”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夜雪尘目光惋惜地看了一眼那被穆胤之劈开了两半的枫树，语气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了这棵长得那么好的枫树，穆太傅，你也未免太粗鲁了些。”
不理会夜雪尘的插科打诨，穆胤之目光冷漠地看着他，语气淡淡地道：“把你拿走的东西交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什么东西？”夜雪尘装傻充愣地耸了耸肩，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本相国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何物。”
“如此，那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之后，穆胤之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念诀，一股青色的罡风便自他双指而出幻化成长剑，下一刻，穆胤之便握着那长剑泛着青光的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夜雪尘袭去。
“第一诀，雷霆万象。”青色的长剑剑光飞耀，引起苍穹天色骤变，原本晴空万里的天际忽然变得黑云压顶，黑漆漆的云气之上响起一道闷雷，伴随着闪电雷霆的出现，夜雪尘掌心凝出了血色的云气，四周的枫叶被这云气吸引而来，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半圆将他围在其中，第一道雷霆落下的时候，地面上裂出了一道焦黑的长痕，枫叶迅速枯死。第二道雷霆落下的时候，地面上崩开了一道口子，夜雪尘以周身灵力幻化出一根血色长鞭，缠绕住了穆胤之的青色长剑，飞身站在了石径的枫树顶端。
两道雷霆落下之后，苍穹便渐渐恢复了鱼肚白，而夜雪尘周身的血色云气却越发浓烈，那血色的长鞭缠绕着穆胤之手上的青昃，仿佛是要将它绞断一般。
“你倒是还有脸拿出这把剑来。”微微冷哼了一声，夜雪尘的眼眸褪去了黑色光泽，渐渐恢复成了浓烈妖冶的深紫色，那漂亮的眼眸透出的阴冷目光如同杀人的利刃，仿佛恨不得将穆胤之撕个粉碎。
心头忽地微微一震，穆胤之分不清楚是手上的青昃传来的呜鸣之音还是他的心魔在作祟，只是觉得当下夜雪尘望着他的眼神何其眼熟，仿佛曾几何时，他也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面看见过这样的神情，他略微怔然的刹那，夜雪尘的残魂便将他的青昃扭曲了半分，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青色道气灌入青昃，穆胤之震开了夜雪尘，一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看着他那张易过了容，长相十分普通的面容，语气微微染上一丝急切地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夜雪尘反唇相讥，扬起手上的残魂袭向他，“兴许多打你几下你便会记得了。”残魂仿佛是沾染上了主人的邪气，血色的长鞭挑衅地打向了穆胤之那张带着贴面具的脸。
缓缓稳住了心绪之后，穆胤之手上的青昃光华迸发，横在眼前，抵住了那血色长鞭的攻击，下一刻，他凌空飞起主动与夜雪尘打斗起来，
“第二诀，山巅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