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危机四伏（五）

“这家涂料厂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已经生产三年了。”坐在车上，黄福松一边开车一边和李毅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产品质量好，整个辉山地区的涂料厂也不多，所以，产品供不应求。可从去年开始，我的这个朋友开始不务正业，染上了吸毒的毛病，一是没有了精力对厂子进行管理，二是把厂子挣的大部分钱都用在吸毒上，涂料厂的效益直线下滑，而且工人出现不安定现象。现在，厂子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刚才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工人们在闹事，已经把我这位朋友堵在办公室里，不发工资就不让出门。这不，他是在想不出办法了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救驾的。唉，人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天天搞歪门邪道，真应了现在流行的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说到这里，黄福松一边叹气一边摇起头来。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例子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偏去吸毒，这不是自己往万丈深渊里跳吗？”听完黄福松的话，李毅一边感慨一边看着他问道：“黄局，您朋友的厂子出事儿了，您去处理一下就行了，把我叫上是什么意思？我一个没权没势、穷的快要卖裤子的人能帮上什么忙啊？”

说完话，李毅一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给黄福松递烟，一边一脸不解的看着他问道。

“叫你去自有我的想法，要不然我带上你干嘛？”接过李毅递过来的香烟，黄福松一边开车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想让你把这个涂料厂接过来经营，你看怎么样？”

“啊？”听完黄福松的话，李毅先是一声惊叫，然后瞪着一双快要蹦出来的眼珠看着一本正经的黄福松：“黄局，您没有跟我开玩笑吧？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是老婆给的，哪有钱搞什么涂料厂？还有，我已经离开建筑行业好几年了，这方面的人脉也有几年没有联系了，这猛地干这么大一件事，我害怕......”

扭头看看李毅，黄福松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毅说道：“老李，在你没有犯事儿坐牢之前，我们两个是关系最好的哥们儿。在我们交往的那几年里，作为兄弟，你帮我解决了不少生活中的困难，所以，对你的感激我一直放在心里。在你坐牢的这几年，为了避嫌，我没有去监狱看过你，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牵挂着你，并且暗自发誓，等你从监狱回来后，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帮助你。”

“黄局，您见外了。”看着黄福松停下话题往车窗外扔烟头，李毅接着他的话题说道：“曾几何时，我是从南县一个名不见传的‘包工头’，您是从南县大权在握的城市规划与建设局局长。自从我们认识之后，也正是在您的鼎力帮助下，我才接了几个大一点的工程，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包工头成为了在整个从南县城都有些名气的建筑商。也就是说，没有您老人家的帮助，就没有我李毅当初的辉煌。只是我自己不争气，走了歪路，才有了今天的下场。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对您的恩情我是记在心里的。至于咱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觉得那是我应该做的。我李毅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钱是人挣的，也是人花的，我绝对不会让给我帮忙的人白干。如果没有您当初的帮助，我李毅能挣那么多钱吗？因此，帮您办点事儿、解决一下您不方便解决的问题是我李毅应该做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您再也不要提那些事儿，我也绝对不会去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说到这里，李毅有些激动的拉着黄福松的手，眼角上甚至渗出了泪花。

黄福松同样亲切的拍拍李毅的手，然后看着他说道：“你从监狱回来后，找我帮忙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韩江涛办理环保合格证的事情。我是地区环保局长，按照常规，这件事情并非大事儿，只要我一动笔就成了。我也知道，如果我帮你办成了这件事，在他韩江涛面前你就是功臣一个，他会给你不菲的报酬和不错的职位。这对于刚刚出狱的你来讲非常的重要。但是，在综合考察了韩江涛塑钢厂的环保设施和他这个人之前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拒绝了你。因为我知道，一旦冒着风险帮着韩江涛办理了环保合格证，我今后的麻烦会很大，甚至可以用后患无穷来形容。到后来，他甚至逼着你用你手中掌握的以前给我送礼的证据来威胁我我都没有低头，可见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说到这里，黄福松停下话题，一边给李毅递烟一边接着说道：“但是事情过后我的心里又很难受，毕竟没有帮上你并让你因此丢掉了一份不错的、你非常渴望得到的工作。兄弟，哥哥对不起你！”

说完话，黄福松一边不好意思的冲着李毅笑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火送到李毅面前。

李毅赶紧往前凑了凑，点上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着黄福松说道：“黄局，这件事情您就不要提了，我李毅脑子简单，不了解情况，差一点上了韩江涛的当。您的做法我理解，真的不怪您。工作没有了再找嘛，我就不相信，我李毅身强力壮，脑子也不是很傻，难道就找不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

说到这里，李毅笑着看看黄福松。

黄福松冲着李毅点点头：“你从我这里走了之后，我就知道你不会再到韩江涛的公司去工作，因为我知道你的人品和做事风格。所以，我也一直在想着如何去帮你。帮你找一份工作？对于我来讲这不算个问题。我是环保局的局长，手下管着全地区上百家大型企业。就凭现在国家对环保工作的重视程度，我只要一个电话，这些企业就会争着抢着让你去工作，而且待遇不会太差。但是，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如果仅仅是一份工作，即便是工资再高，你什么时候能还清上百万元的债务？如果不能还清现在的债务，你的后半辈子会幸福吗？所以，我打断了这个念头，想在其他方面帮帮你。现在机会来了！”

停下话题，黄福松隔着车窗往外弹弹烟灰，然后，重重的拍了拍李毅的肩膀。

“机会？什么机会？就是您刚才说的涂料厂吗？”李毅看着黄福松，一脸认真的问道。

黄福松严肃的点点头：“是的！刚才在谈到这个涂料厂的时候，我没有跟你详细得到说。现在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你，你看看敢不敢接！”

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撂到窗外，黄福松转过头来看看李毅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这个涂料厂是我的一位领导的亲戚办的，老板叫张潇，是我这位领导的一个外甥。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张潇还算争气，把涂料厂打理的风生水起，再加上我的这位领导的‘照顾’，生意非常的不错。可是，随着后来张潇开始吸毒，厂子日渐没落。虽然我和我的这位领导多次找张潇谈话，劝他戒掉毒瘾，把心思放在经营上。但吸毒的人你是知道的，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这位领导极为失望。就在前天他还打电话，让我找个人把涂料厂转让出去。领导的一通电话让我突然想起了你，再加上刚才张潇给我打的求救电话，于是我便想让你把这个厂子接下来经营。老李，这个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说到这里，黄福松再次拍拍李毅的肩膀。

听完黄福松的话，李毅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低着头猛猛的抽了几口烟，然后抬起头看看黄福松说道：“黄局，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也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是，我心里没有底呀！先抛开对涂料厂的情况不是很熟悉这个因素不说，就是我自身的困难也是难以逾越的呀！不是我不想接，更不是我不愿接，而是我不敢接呀！”

“说说你的理由！”看着李毅着急的样子，黄福松笑了一下看着他问道。

“第一......”

正当李毅要阐明他的观点的时候，黄福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毅只好把刚刚张开的嘴巴赶紧闭上。

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黄福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还是无奈的打开了接听键并顺手按了下免提。

“黄局长，我是张潇。您走到哪里了？快来吧，我被这些无赖的工人围在办公室里出不了门，办不成事，这可怎么办啊？”电话里传出张潇紧张中夹杂着惶恐的声音。

“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张潇啊，如果你把吸毒的钱拿出三分之一用在涂料厂，厂子会是这个样子吗？”说到这里，不等张潇再说什么，黄福松便气呼呼的挂断了电话。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要不去晚了，别让那些没拿上工资的工人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生吃了！”黄福松看看李毅，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并且扭过头来再次看看李毅接着说道：“继续你刚才的话题，我到是想听一听你有什么顾虑。”

“好，我接着说！”从黄福松面前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李毅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第一，我现在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因为我的犯罪，我的所有财产都被法院依法没收，现在，除了一双年迈的父母、年幼的儿女和一个与文盲没有什么区别的妻子再加上近百万元的债务之外，其他的一无所有。按照我的经验判断，您所说的这个涂料厂规模不大，但至少也要几十万元。我的黄局，我的哥，您让我去哪里拿这些钱？”

说到这里，他往黄福松面前凑了凑，并且用手拍了拍身下的座椅，以示强调。

“嗯，你接着说你的第二点，等会儿我一起回答你。”听完李毅的话，正在专心致志的开车的黄福松头都没回，看着前方说道。

“第二，我从监狱回来的时间不长，但出于对建筑行业的浓厚兴趣，我对咱们从南县甚至全省的建筑业情况特别关注。近些年来，随着国家基础建设力度的加大和经济发展势头强劲的影响，目前的建筑行业形势大好，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加入建筑行业，前景不会差。但是，建筑行业特别是与主业配套的建材行业，其销售业绩除了产品质量之外，一个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经营者的人脉。我刚从监狱回来，并且离开这个行业已经五、六年了，之前的关系断的断，散的散，这还只是其一；其二，最让我难以启齿的是，我是因为什么罪被判刑入狱的您知道，虽然现在已经刑满释放，但臭名昭著，在建筑行业甚至在从南县城、在整个地区，我的名字比狗屎还臭。做生意嘛，诚信和名声最最重要。黄局啊，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愿意跟我这样的人打交道、做生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涂料厂还怎么去发展？”

说到这里，李毅再一次用手掌拍了拍身下的座椅。

“能不能不拿我的座椅撒气？再这样拍下去，拍坏了你赔钱啊？”见李毅激动的直拍座椅，黄福松笑着看看他，然后接着说道：“说完了？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嗯！”冲着黄福松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李毅一脸着急的看着黄福松，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刚才跟我说了一大堆，我觉得很有道理。但如果让我回答你，只需要简单的两句话。”见李毅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黄福松轻松的一笑，然后接着说道：“第一个问题：我知道你没钱，但钱的问题不需要你操心，我来解决，我黄福松帮你把这个涂料厂给你买下来。但丑话说到前面：财务审计报告出来之后，应该付给涂料厂多少钱你给我打一张欠条，等涂料厂盈利之后还给我。当然，到时候，这个钱我要与不要是我的事情。没有意见吧？”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看李毅，只见李毅一双眼睛比刚才瞪得更大了，脸上挂满了惊讶。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李毅才如梦方醒的冲着黄福松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关于第二条，你更没有必要担心。你的情况我了解，但这不是你不敢做事、不想做事的借口。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事儿，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儿就要追究一辈子吗？不可能。还有，今后的路怎么走关键是要靠你自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端正态度，以实实在在的行动去感化别人、改变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会好的。”说到这里，黄福松略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还在，我的这点面子，恐怕大多数建筑企业会给面子吧？否则.....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黄福松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到底怎么样啊？我说了一大堆，你怎么连个反应都没有？”见李毅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抽烟，黄福松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说道。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于黄福松的埋怨，李毅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依然低着头，一边默默的抽烟，一边想着什么。

黄福松发现，李毅在发抖。紧张、激动还是其他？黄福松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