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第四百四

正值新春，平常活泼的萨拉此时却寡言少语。她有些呆滞的凝望着天空，默默思索着什么。宫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沐染兮感到有些奇怪，于是起身去看望萨拉。

沐染兮悄悄走到萨拉身后，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声：“有什么心事吗，萨拉？”

萨拉猛地回头看，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呆滞的眼神。

“没什么。”萨拉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沐染兮看出了萨拉隐瞒着些什么。她像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副和田玉做的酒盅，又拿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酒壶，与萨拉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沐染兮为萨拉轻轻酌酒，萨拉缓缓端起酒杯，将心中的酸楚和无奈，一同咽下。萨拉眉头轻锁。虽然她的酒量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坚持让沐染兮继续为她倒酒。

又是一杯佳酿。萨拉拿起酒杯，一口口的啜饮，深不见底的眼眸向天空凝望着，这琼浆玉液使她的鼻头微微发酸。

再一次倒满。萨拉一反淑女形象，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旋，但她内心深处的坚强始终不让泪水落下。

沐染兮见状，想停下来安慰萨拉，但此时的萨拉，已逐渐失去理智，顾不得矜持，大声叫喊着，“我还要喝！”沐染兮无奈的为萨拉倒满了酒。此时吞咽下去的，已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亦或是二者皆有。

第五杯、第六杯接踵而至，还有第七杯、第八杯······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

喝着喝着，萨拉忽然失声大哭起来。她靠在沐染兮的肩头上哭泣，一改之前的豪爽霸气，像一只受伤的鸟儿般楚楚动人，可怜的令人心疼。沐染兮看了，心中也泛上一阵酸楚。

“是不是因为他？”沐染兮柔声问道。

萨拉用哭泣声当做回答。

“你的心上人是谁？说吧，萨拉，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沐染兮轻轻说道。

“他…他叫巴汗，是…是我们吐蕃草原上的…一位牧马人…”萨拉抽噎着说。

“但…就算…我再怎么…喜欢他，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萨拉伤心地说：“因为，即使是我们吐蕃，也是一样啊！我，毕竟是吐蕃的公主，而我的心上人巴汗，虽然在我心中，他是最英勇的勇士，但他终究只是一位牧马人……身份悬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有的人注定大富大贵，但有的人只能默默无闻的做一介草民啊。就像即使我是皇后，即使男人答应过我不纳妾，但难免日后有别的女人来争宠。到那时我已是昨日黄花，无力阻挠了啊。”女人无奈的叹道。

“但是，”沐染兮顿了顿说，“这并不意味着对命运的摆布逆来顺受。即使有权贵阻挠，但只要你们彼此真心相爱，爱情的力量便可以冲破一切枷锁，使你们跨越万水千山相聚。”沐染兮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萨拉一眼。

萨拉一震，这段话，巴汗也说过类似的……

萨拉眼中的悲伤，此时已转为坚毅。她逐字逐句的说：“谢谢你，皇后娘娘。我想，我应该回吐蕃去见他。即使我从此成为庶民，即使我从此只能过清苦的生活，但我不悔，我愿在陈设简陋的木屋里相夫教子，我愿在快乐的时光中与他白头偕老。”

沐染兮听了萨拉的这番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沐染兮才张口，说道：“既然你想回去，我也不拦你，去吐蕃需要的东西，我来帮你准备好吧。但你要记住，萨拉，你这两天就和往常一样，不要表现出过于开心的情绪，万万不要露出破绽。”

萨拉感激的看着沐染兮，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沐染兮对萨拉说：“三天后，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这三天，萨拉一直在想与巴汗的往事，想的最多的，便是那天二人互诉情谊的时候——

“萨拉公主，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但我是公主，你在我心中，虽然是个英雄，是个勇士，但是你还只是个牧马人，身份差的太大了，父王那边……”“没关系的萨拉公主！别说身份差距了，就算是隔着万水千山，我也会跨过去，与你成亲的！”……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天里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正当萨拉正打算赴约之际，窗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圣旨到！”传旨的太监故意拉长了最后一个尾音。

传旨太监带来的圣旨，对于其他大部分的姑娘，都是好消息，但对于即将偷偷回吐蕃的萨拉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萨拉连忙出门，太监高声朗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萨拉德蕴温柔、性娴礼教。故册封萨拉为良妃。钦此！”

萨拉听完后，险些倒在地上。

沐染兮见萨拉久等不来，便去了萨拉的住处。

沐染兮来到萨拉面前，看见萨拉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低着头，无力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便问道：“萨拉，怎么了？今天是第三天了，怎么不来找我啊？”

萨拉闻声，猛地抬起头来，见是沐染兮，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大声质问道：“沐染兮！你不是答应我，今天就带我回吐蕃吗？”

沐染兮有点莫名其妙，问道：“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萨拉说道：“那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封我为良妃啊！她之前不都对我无感，只爱你一个人的吗？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沐染兮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

“不行，我要去讨个说法！”沐染兮大声说道，转身离开萨拉住处，快步去寻找萧墨宸。

萨拉低声呜咽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良妃娘娘，您的信，是从吐蕃那边过来的。”

萨拉“蹭”地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喊道：“快拿进来！”

一个下人走进来，毕恭毕敬地把信递给萨拉，退了下去。

萨拉快速拆开信，一看是巴汗的，立刻转悲为喜，振奋精神读了起来：“萨拉，我是巴汉，你在中原可过的开心吗？还适应吗？我好想你啊亲爱的萨拉。听说你到那边去是为了维持我们吐蕃与中原的和平关系才不得已过去与那个皇上联姻的。虽然我很爱你，我知道你也很爱我，但是为了吐蕃，我们俩必须分开了……不过，你联姻后，想必定是个妃子吧，过的应该不会比在吐蕃差。而且你嫁给的，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我只是个牧马人，嫁给皇帝，肯定能比嫁给我这个平民幸福的，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劳累。只是，你一定要记住我啊！祝你，幸福。 ——巴汗”

萨拉看完了信，眼泪又出来了，她不禁想到了当年和巴汗相处的日子——

傍晚，吐蕃大草原上，两匹骏马一白一黑奔驰着，黑马上有一位高大英武的汉子，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开心，他就是巴汗。白马上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清澈灵动的大眼睛中透出满满的幸福，她就是萨拉。

两匹马飞快地跑着，马上的一对璧人时不时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二人跑到一片村落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我要回去了。”巴汗不舍地望着萨拉。

萨拉对巴汗笑道：“哎呀，我们两个天天见面，你就算回家也就是一晚上不见嘛，你怎么还是如此不舍啊？”

巴汗也笑了：“难道我们萨拉公主没有听说过中原的一句话‘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吗？一晚上那也有相当于有‘一秋’没见面了吗？”

萨拉咯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也学得文绉绉了？”

巴汗突然认真起来：“要想娶走萨拉公主，没有文化怎么行呢？”

萨拉脸上一红，啐道：“别和我开这种玩笑，讨厌。”

巴汗脸上也有淡淡红晕泛起，毕竟二人还只是刚刚情窦初开的年纪。

萨拉越想越害羞，别过头去道：“我走了，你快回家吧。”

巴汗突然叫住萨拉：“萨拉公主，等一下。”

萨拉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巴汗。

巴汗继续说道：“明天骑马，你…你能和我坐同一匹吗……”

萨拉脸更红了，扭回头气鼓鼓地说：“不理你了，哼！”

巴汗有点难过，道：“那好吧，我回去了，再见公主。”

突然，萨拉叫住了巴汗：“等等！我，我同意了……！”

……

沐染兮终于找到了萧墨宸。萧墨宸见到气喘吁吁的沐染兮，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是为那事而来吧。”萧墨宸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又带着些许无奈。

“对，就是萨拉封妃那件事。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女主本来是想用质问的语气来向萧墨宸说话，但她看到男主的神情后，隐隐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可汗病危，若是朕不纳萨拉为妃，以联姻来抑制吐蕃，将来吐蕃成为中原的一块心病啊！因为朕怕，乱臣贼子有篡权之心,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就麻烦了……”萧墨宸无奈的说道。

沐染兮脚下不稳，瘫倒在座椅上，心中如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