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幻境真我

如今，幻境险恶令人难以预测，我、蔺羲莫名就和蔺一相互对立起来。两人对一人，父母对孩子，就这样怒目而视气氛诡异而紧张。

蔺一心软，心里又有着对我们的尊敬故而不忍对我们下手，我们也不敢真正伤了他，双方犹犹豫豫地不肯出手，而蔺一更是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大家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一个诡异的笑声出现在我们的上空，惊得我们三人都握紧了武器随时准备战斗，仰头看去谁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竟化作一缕黑烟钻入了蔺一的身体，只怕是摄人心魄的东西，这下事情变得棘手起来，难以应付。

“杀了蔺羲，快点杀了他！”一个声音在蔺一脑海中回荡着，久久不能弥散，音调及其蛊惑人心让人无法自拨，稍有不注意就会深陷其中，就像儿时做噩梦那般，此刻那可怖的声音便如同一个恐怖的梦魇笼罩着蔺一，可惜儿时都有我为他驱散噩梦，如今我却束手无策。

“快动手，杀了他们，你就可以得到解脱了！”好几次蔺一都差点挥剑向我们刺去，我们只是左右躲闪而不敢出手。最终蔺一丢掉了剑，双手捂着头颅，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蔺一，别听它说的，它在骗你。我们是你的父亲母亲，又怎么会害你。蔺一你清醒一点！别听信鬼怪的胡言乱语。”我大声喊着劝着蔺一希望他可以清醒过来，可任凭我如何嘶吼，即使喊哑了喉咙也无济于事，蔺一依旧是一脸痛苦，缓缓举起了方才被扔掉的剑，也不听劝告，径直向我们走来。

“采尘，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的了，你自己小心些。”蔺羲转过身来朝我使眼色，声音低沉却清楚直入我心，这一路上我们携手消灭了不少鬼怪，早已磨合得颇有默契。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并不想和自己的儿子兵戎相见，这情景想想便觉得残忍极了。

只是眼睁睁看着蔺一朝我们走来，而蔺羲他也握紧了手中的黑剑，我也只好举起我手中的兵刃，时刻准备着战斗的拉开。

“不要……”我深吸一口气，痛苦的想闭上眼睛，可眼前的形势危急容不得有丝毫的懈怠。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争气的闭上了眼，我曾觉得自己是非常刚强的女子，可比起蔺羲蔺一这父子俩来我软弱的多。一闭上眼回想起从前的种种经历依旧是清晰可见，像连环画般丰富令人难以忘怀。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之间相互残杀了吧。我轻叹一声这样想着。

“父亲，母亲……我对不住你们！”正在我回忆往事之际，只听见一声响，地上扬起漫天黄沙尘土，再睁开眼时却看见蔺一正跪在我和蔺羲的面前，手中剑早已落地，眼眶中含着泪水，泪水不停在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一如倔强的他：

“孩儿不孝，受了蛊惑竟和你们兵戎相见。现在我通通都想起来了，请父亲母亲原谅我刚才贸然的举动，那并非我本意！”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罢便伸手想打自己一个巴掌，却被蔺羲在半空中拦下。

“蔺一，别犯傻。”蔺羲向来惜字如金，不肯多言，却是极稳重成熟。即使是见着此情此景于心不忍，心中想安慰两句嘴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唯一能做的便是眼疾手快地拦下蔺一的手，阻止那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我们从来就没怪过你。我们知道你的苦衷。幻境最能迷惑人，父母帮不了你，一切还得靠你自己。”慈母严父，这时候我的宽慰对蔺一来说便是最管用的定心丸，令他平复心绪，继续往前走去，“别怕，父母永远在你身边的！”

转眼间蔺一便来到了地狱之渊的第二道关卡，重生。顾名思义，就是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一次便是重生。

听上去十分简单，不过是体验一回别样人生罢了，殊不知在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能保持本心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若说刚才鬼怪般的蛊惑只是困住人的心，那如今这道关卡便不仅仅是困住人的心，还有人的身，甚至是人的一切。尤其是对于尚且年少的蔺一，这着实是一场困难的考验。

还不能蔺一思考些什么，幻境便将蔺一带进了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甚至从未见过的世界。考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鬼怪，没有厮杀，剑甚至都毫无用处起来。曾经的蔺一在还是孩子的时候便整日遭到追杀东躲西藏，长时间见不到父亲母亲便只能自力更生，而如今的蔺一每天可以躲在母亲怀里依偎撒娇，骑在父亲的肩上嬉戏玩耍。

曾经的蔺一要每天练习剑术已备以后斩妖除魔，而如今的蔺一要每天练习诵读写文章已被以后考取功名。现在的生活虽安逸，蔺一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蔺一渐渐长大，以他的天资和努力，学习起来得心应手，年纪轻轻便考取了功名，在父母的帮助下花了钱很快也某得了一官半职。可是蔺一却并不喜欢这种生活，官场复杂，其中的斗争永不停歇，尔虞我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攀附权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蔺一多想提起剑来去上阵捍卫边疆，可是父母不允许，这边疆上的战士别说是衣锦还乡，大多连保全性命都难，都是马革裹尸回乡。

这撮合姻缘的媒婆来了一茬又一茬，仰慕蔺一的姑娘可以从街头排到巷尾。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有纺织针线样样都会的邻家女郎，更有锦衣玉食的公主，流落风尘的歌姬。可是蔺一却一个也没挑，他想要一个会骑马提枪上阵杀敌的女英雄，奈何国法规定了女子不能习武，这样的姑娘终究是难寻觅。

父母倒也没再挑拣，选了个条件合适的匆匆忙忙给二人办了婚礼。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掀了红盖头，喝了合欢酒。新娘美艳动人，又温柔贤淑，看上去哪哪都好，蔺一觉得这真是自己的福分，可是又觉得哪都不好，美则美矣缺少神韵，温柔贤淑有缺少魄力。这一切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蔺一娶亲后尽管什么都没做，却一路官运亨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正如旁人所说自己娶了个“旺夫”的女人，官升三级，又添了几个男丁，这等锦上添花的好事在他人看来无不羡慕地直咂舌。可是蔺一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些什么。

渐渐地，两人有了子女，便一心都扑在了子女身上，买菜煮饭，打扫房子，大小事务都亲力亲为，辛苦却又任劳任怨。不过不了多久儿女也有了自己的子女，蔺一从官场中退步抽身，功成身退，三代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日子如蜜里调油一般和和美美。

蔺一却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想寻找却又不知从何寻起。

可惜岁月流逝，时光从不会饶人，岁月无情的夺走了同蔺一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尽管此时蔺一的身体依旧硬朗，却并无再娶妻的打算。眼睁睁瞧着这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如今已满头银发，面上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细痕。

上午牵着自己的手说着知心话，拉着孙子孙女上街玩耍，傍晚便已经撒手人寰了。时间过的太快，蔺一忘着妻子因死亡而越发显得苍老干瘪的脸，竟是那么的难过，那么怅然若失。

明明并无爱情，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地不停往下淌，老泪纵横洒遍了身下曾住过的土地。老伴老伴，老是陪伴着也会习惯吧。

蔺一以为自己身体健康并无大碍，可等了许久终于还是轮上了自己。临死前，蔺一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前怎么也排不出去，想来自己的妻子临死前也是这般痛苦。无奈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死前的过程是一台放映机，总是在慢慢播放着生前的回忆。

在草丛间和邻家伙伴奔跑追逐的画面，在考场上奋笔疾书的画面，和妻子秉烛夜谈的画面，抱着儿子的画面，抱着孙女的画面，甚至是在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画面，通通历历在目。

“我就要这样死了吗？”蔺一不禁喃喃自语，这一生他一直在追求一样遥不可及的东西，尽管在旁人看来他已足够幸福，可惜他找了一世也没有寻到。蔺一知道他将带着永远的遗憾离开人世，即使他有万般的不甘心。

“你要记住，为人一定不能忘记初心。”突然他的耳畔响起一阵温柔的轻声细语，熟悉极了仿佛在哪里听过。是母亲，对一定是母亲，蔺一恍然大悟。

“对，无论做什么都要记得初心不负！”蔺一高兴地吼了出声，“母亲，我想起你的教诲来了！”

大梦初醒，我正在床边望着缓缓睁开眼的蔺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