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龙王传说

一九一二年夏初，我们此刻乘坐的这艘帆船，由船把头的师傅带队，路线仍然是从山东烟台前往大连旅顺港。

腐败的晚清政府令那个年代更加贫穷，许多人家甚至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听说东北那旮沓‘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导致不知道多少人加入到了浩浩荡荡的穿关东阵营之中。

某一天早晨，这艘帆船当时载了足足六七十号人，可以用人挨人人挤人来形容，把头师傅还算心善，知道这一船人几乎都是难民，即便已经严重超载，他也没有赶一个难民下船。

正午十二点整，当帆船行驶出一半航程的时候，不知是哪个难民家两岁大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要知道行船途中有小孩子莫名其妙的哭闹，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据说会惹怒龙王爷，一旦龙王爷发难，这一船人都得遭殃。

把头师傅的脸色十分难看，心想这孩子的哭声可千万不要惹怒了龙王爷啊……正想着，帆船周围倏然出现了一道道螺旋水纹，而且呈现出旋转收缩的趋势，这令原本四平八稳的帆船顷刻间剧烈动荡了起来。

把头师傅暗道一声不好，心想这孩子的哭声果真引发龙王爷发怒了，眼前这种急速旋转的收缩水纹，正是会让所有海上船只都感觉无比恐怖的深海漩涡。

那个年代的人更加迷信，当一船难民看到深海漩涡的时候，纷纷猜测是龙王爷躲在海底，此刻正张着堪比山岳般的大口对帆船进行吞噬，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抖。

把头师傅当机立断，对着周围的难民大吼一声：“快，大家一起动手，把孩子扔到海里去，龙王爷这是要吃人了，晚了咱们都得跟着陪葬。”

孩子的父母一听这话顿时哭成了泪人，死死抱着孩子不撒手，嘴里不断呐喊着：“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人性都是自私的，把头师傅一席话令所有人都将这个两岁的孩子看成了仇人，众人七嘴八舌，加上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便将孩子从他父母手中抢了过来。

一位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将孩子高举过头顶，正准备扔进大海，不料孩子的母亲仿佛被天神附体了一般，从众人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死死抱着中年人的大腿，无尽泪水顺着她的双眼狂涌而出，几乎在一瞬间便浸湿了中年人的裤腿。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可是我的命啊，您行行好，要杀就杀我吧，求求你了……”

孩子母亲因为紧紧抱着中年人大腿的关系，令他一时间动弹不得，而且他见脚下的女人已经哭成了泪人，不禁泛起了恻隐之心。

他同样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假如谁敢这么对待他的孩子，他一定会将此人千刀万剐！

深海漩涡的威力是无比恐怖的，几分钟时间过去，剧烈的吸力已经让帆船下沉了两三米深，四面八方早已看不到海平面，只能看到那一圈圈急速旋转的水纹，以及滔天的海水搅动声。

中年人犹豫的当口，忽听把头师傅高呼了一声：“快把孩子丢下去，不然大家都得死！”

这句话令中年人如大梦初醒，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哭成泪人的妇女，咬咬牙，把心一横，双臂用力一抛，便将这个只有两岁大，正在哇哇啼哭的小男孩丢进了大海，弹指间过去，再也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小男孩的母亲在孩子被中年人抛向大海的那一刹那便晕了过去，被众人死死按住的孩子父亲呆若木鸡般的靠在甲板上，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难民们没有心情、更加没有时间去体谅、去安慰小男孩的父母，无不期盼着‘龙王爷’能够赶紧吃掉被抛进大海的‘祭品’，然后离开这片海域，令众人生还。

“龙王爷，您要的祭品已经送到，望您网开一面，放过我们这群小人……”把头师傅跪在甲板上，面相大海不停磕着头，‘咚咚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不少难民也学着他的模样对着大海匍匐跪拜，磕起头来。

大约在小男孩被抛进大海之后的两三分钟时间过去，原本剧烈动荡的海水还真的逐渐平稳了下来，就连深海漩涡造成的那一圈圈旋转水纹都呈现出消失的态势，这让一群难民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咚咚咚……”

众人不断磕头祷告，一刻钟左右时间过去，深海漩涡彻底消失，海平面恢复到本有的平静，笼罩在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散去，一道道柔和的阳光照射下来，令海平面碧波嶙峋，金光闪闪，一群难民的内心同时泛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们认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从龙王爷的口中逃出生天绝对是福运的象征，估计到了旅顺港以后，他们好日子会马上来临。

而实际上，当时的一船难民确实全都平安到达了旅顺，但是先后二十几年时间里，这些人无不死于非命！

此刻的船把头不关心当时那一船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从他师傅口中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认为那一船难民即使真的全部死亡，也应该是被抛进大海那个小男孩父亲干的，是孩子的父亲在为死去孩子报仇，不过当他回忆起师傅去世时候的场景时，全身三千六百万毛孔都跟着竖了起来。

一九三一年，当时仅有十几岁大的船把头跟着师傅干起了赶海的行当，这个行业虽然风吹日晒辛苦了些，但至少能混口饱饭吃。

五年时间过去，船把头已经从师傅那里继承了衣钵，他原本打算给师傅在烟台老家盖一栋新房，让师傅颐养天年，不料新房刚刚盖好，他师傅搬进去的第一天便出了意外。

没有人看到把头师傅究竟是怎么死的，当把头师傅家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七孔流血倒在了新房里，死亡画面无比恐惧，换寿衣的时候发现把头师傅的内脏都被掏空了！

抗日战争在一年后全面爆发，船把头为了避难，架势这艘帆船在近海捕鱼维持生计，逐渐忘记了师傅的事情，直到解放战争胜利后，他才重操旧业，继续经营起客船的生意。

船把头自然不会将师傅的死亡原因与被丢进大海的小男孩联系到一起，当他回忆起龙王传说这段故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凶狠的目光锁定在了躺在母亲怀抱中的我身上，用极为高昂的声音向船上众人吩咐着：“这孩子的哭声惊动了大海里的龙王爷，不想死的就跟我一起动手，现在、立刻、马上把孩子丢进海里去，咱们没时间了，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