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嚣张的小老板

西域总督的位子虽不如一朝宰辅，但也是一方的封疆大吏，军政同一领导，几乎只差封王了！而即便是唐肃宗，有明一代的所有唐肃宗无不对这类官职极为忌惮，只为鞭长莫及，那更何况是只能附着于君权的宰相？

卢大人与白如名素来政见不合，这也是朝野皆知的事。况且对这个位子他早垂涎已久，原本想让自己的亲弟弟赴任。如今听了皇上的决定，他立刻要表示反对！

但此时唐肃宗又能如何？可此时他这一反对，倒是正好触动了唐肃宗心里的伤处，正好拿他发泄一顿，还罚仹一年！

同时小达摩交给唐肃宗的一份名单里，除了人名还有相应的职位。唐肃宗一一宣布之后，在所有人听来简直就是要去架空卢大人这个宰相！而唐肃宗心里也明白，小达摩这样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控制朝廷，而是时刻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把朝廷推到前面做挡箭牌！

在百官看来是架空宰相的圣旨，可实际上是唐肃宗不得已架空自己的苦衷！但他如今也是无能为力了，现在看起来唐肃宗是摆脱了束缚，可小达摩比之前的牢笼实在是更加可怕！他不在乎唐肃宗，但却让唐肃宗不得不主动甘心为他卖命，可还让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随时可能被牺牲！

唐肃宗此时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但却又根本无可奈何！而小达摩是不会为此操心的，送走了白如名，他决定让自己的消息由南到北传来，打武林盟个措手不及！

此时小达摩在阳关古镇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他坚持让月氏族公主和哥哥母子住在里面，而府邸则由他们主持。小达摩的目的有两个，其一，他母子身份显贵，由他们领导自己在朝廷的势力，旁人绝不敢轻易反抗！其二，以此处作为自己北方的根据地，无论去打哪里，再厉害的江湖门派也不敢轻易来报仇？

旁人似乎都没想那么多，但唐肃宗却是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清楚明白的看到，小达摩除了和乃父一模一样的外表，心性和习惯全都截然不同！

叶洪明性格颇为温和，大方，但自幼家教严谨端方，让他不免迂腐，且耿直忠正。但小达摩表面和善亲切，但性格却阴郁难测！他把所有人全都摆在自己前面，不仅毫无乃父舍己为人的节操，反而更像是有意让别人为自己受死！

另外，叶洪明性格比较内敛，很多时候不免保守，像儿子这样大张旗鼓的做事他绝不可能！可如此一来，他就等于把自己孤立的暴露在了敌人面前。而现在小达摩的张扬，即便对手被气的七窍生烟，却不得不顾虑轻举妄动会触动的庞大敌对，毕竟就算是炮灰，如果太多也会让人头疼！况且万一无法致命一击，就要准备抵挡他全力的反扑，那会更加困难！

现在小达摩已经抢到了主动，就算对手要有所行动，也只能先看他怎么办。明白这一点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心里最难平静的，还是唐肃宗！

一大早，原本莫问寒要去上朝，不想出门没一会儿却就回来了。而且，同时回来的还有两人，唐肃宗和李初九！

原来唐肃宗表面虽然是脱困，可他却知道自己实际上是更加的朝不保夕，怎么也无法平静！今天一大早突然回忆起整夜的噩梦，终于再也忍不住。想就算小达摩说什么都不可信，但好歹去要颗定心丸吃也好！

如今的早朝其实几如虚设，本来就没什么要紧事，唐肃宗不管不问，卢大人这宰相说话也只被百官当是放屁一样！除非莫问寒上朝，否则根本没人会回应半个字。

今天一大早莫问寒本来打算去早朝，可路上突然遇到微服出宫的唐肃宗和李初九。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甥舅，如今见面却感到充满尴尬！

一起回到府里，路上三人谁都没怎么说话，而唐肃宗看着自己向来宠爱的外甥如今对自己的冷淡，也不禁感到伤心！

回来的时候，小达摩夫妻正在堂前吃早饭。月氏族公主吃过了已经回去念经做早课了，而白芝仙则端了早饭去和白两三一起吃！

一见唐肃宗，小达摩稍微转念已经想到他的来意。只淡淡一笑，根本没去理他！

三人来到近前，莫问寒颇为尴尬的看着弟弟：“洪潇！皇……啊！舅舅来啦……”

虽然是在自己家里，但莫问寒还是选择了比较隐讳的称呼，但没想到这丝毫没能缓解尴尬的气氛！

小达摩淡淡道：“皇上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请坐……”

本来也就没必要忌讳什么，可大面至少该过得去。莫问寒本来就有点欲盖弥彰，可小达摩这一下更让他脸红起来！搞得唐肃宗也是大为尴尬，呆呆的愣在那！

南异雪毕竟没见过唐肃宗，听了丈夫的话不由一惊。下意识刚要站起来，小达摩暗暗按住桌下妻子的腿，冷冷道：“天下间只有弱者才需要保护，而他们也就没有资格去乞求尊严！人活着，可以信守尊严，但必须能以强者的姿态站在人前。否则，就该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唐肃宗听到这些心里怎么会没气？可小达摩的话却也字字句句扎在他心里最软的地方，让他有气也发作不了。

半晌，小达摩也明白该适可而止，当即又缓缓道：“皇上今日亲自登门，想必不会仅仅是来探望我们的。那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唐肃宗沉吟了下，看看几人道：“朕……！我……我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小达摩淡淡一笑，对妻子道：“异雪，你先去看看姑姑和大哥！哥你陪公公一会儿，皇上请随我来……”

唐肃宗点点头，瞥眼见才注意到南异雪。惊艳之余，心里不由暗揣，这父子果然都是上天极其眷顾的人！不仅天赋绝世才华，更加拥有人间倾国倾城的绝色娇妻！纵然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得不对他们的福分羡慕！

如今这南异雪虽并不比其婆婆陆远更没多少，可自多了份大漠女子的灵秀清透。所谓才子佳人；英雄美人！这父子二人，两对夫妻算是占全了……！

散步在府中花园，唐肃宗怯生生跟在小达摩身后，良久苦思也没琢磨出合适的措辞！

倒是小达摩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笑道：“皇上，该是心里抑郁始终难消，所以今天才会想来找我问个究竟吧……？”

唐肃宗脸上一红，微微皱眉沉吟道：“那个……！哎！被你说着了，这些天我心里始终难以平静。所以我来至少希望你能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至少能先让我安安心！”

小达摩看着他淡淡反问道：“皇上想我说什么才能让你心安？说我有十足把握能打败鹜姬？还是说让我承诺以死保护你的皇位……？”

唐肃宗一愣！小达摩冷笑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天下间敢自认十足把握做成某件事的，十有呻吟都是蠢货，少数真成功的也更多是靠运气。至于你的皇位，本来我爹是很努力帮你去保住，但有他的下场做前车之鉴，你让我又怎么敢去重蹈覆辙呢……？”

唐肃宗心里一紧，半晌苦笑道：“是啊！是我自己把路都给走绝了，又怎么能奢望别人的信任和忠诚？可不过，你好像还从没问过我关于那个鹜姬组织的事……？”

小达摩淡淡一笑道：“比起你，说不定我知道的还会更多……”

呆了下，唐肃宗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只知道她叫鹜姬，手下高手无数，而且她的组织势力也遍布天下。那么多年来，除了你爹差点让她阴沟里翻船，和你这几年的暗中布置，就只有另一个神秘的江湖势力和她周旋了二十多年！”

小达摩淡然一笑，他当然知道那另一个七大护法神秘组就是师父闲云浪人等人……

“我知道的的确比你多，也知道你希望能从我这得到一颗定心丸……！也罢！虽然我并没有把握可以胜过她，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冥罗门重建，和新都护府遥相呼应，昔日月影同盟的盛况也是指日可待。再加上我暗中操作，就算最后终不免殊死一战，至少也得五年。所以，我可以保证这几年之内，你一定还是安全的……”

“安全期”绝不是一个期限就能让人放心的。但处于现在唐肃宗的境地，哪怕是只有一年，总也强过现在这么朝不保夕的寝食不安！但这五年时间里，自己这个唐肃宗又将当成什么样？是继续做不过换了个掌控者的傀儡？还是稍微努力一下？不过其实怎么都一样，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超越背后那只手划定的界限。无论那是鹜姬，还是小达摩……

半晌，只见远处快步走来两人。而唐肃宗突然见到那日思夜想了二十多年的倩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狠狠揉了揉眼睛，来的人不正是那个自己一见钟情，并且深埋心底，二十多年都没能忘记的白芝仙吗？

原本南异雪去看她们时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白芝仙随口一问，她就随口一答。可听说唐肃宗居然来了，白芝仙和白两三都是又惊又气！好不容易安抚下了激动的白两三，白芝仙却执意要见一见唐肃宗，南异雪毫无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了……

两人来到近前，小达摩微微一笑道：“怎么？姑姑也出来散步啊……？”

白芝仙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是不是我今后的行动，都得先向你禀报？”

看妻子一脸无奈苦笑，小达摩毫不在意，只淡淡笑道：“姑姑向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当然知道洪潇的难处！就算心里不舒服，随便骂几句出出气好啦，可千万别伤了身子，那可让洪潇内疚、又心疼了！”

白芝仙脸色虽然不善，可眼里却是疼惜的责备道：“你还知道心疼我这个姑姑？能少气气我，兴许我还能多活几年！”

小达摩微微一笑，南异雪搀着白芝仙轻轻劝着！

良久，唐肃宗终于颤抖着嘴唇开口：“玲珑……！你……你真的是玲珑……”

见他情形激动，小达摩横步挡在他和姑姑之间！唐肃宗一愣，看了他一眼！白芝仙冷笑道：“难得皇上还认识民女！当年家兄不幸开罪了皇上，民女算是侥幸逃脱了。如今，不知皇上还打算如何定罪民女？”

唐肃宗紧紧蹙眉道：“玲珑！你为何……？玲珑，当年的事我其实也有很多无可奈何！而且，我对你心意如何，难道你心里就毫无所觉吗？”

白芝仙脸上像是罩了一层严霜，冷笑道：“皇上言重了！民女不过一介江湖草莽，承蒙家兄之运才能有幸一睹圣颜！而皇上心意决绝，连结义之情也可丝毫不顾，民女又岂敢妄自高攀！”

唐肃宗心里一阵痛楚，看喜爱那个小达摩语气几近哀求道：“事到如今，许多事原本非我所愿。虽然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但你至少也该为我说句公道话吧……？”

小达摩冷笑反问：“皇上觉得我姑姑所说，哪句有假？”

唐肃宗心里一凉，眼里忍不住流下泪来！自从当年第一眼见到白芝仙，唐肃宗就对她从未忘怀！当年叶洪明本来也有意把妹子许配给他，但渐渐发觉此人不值得信赖，才打消了这念头！而唐肃宗也多少次明里暗里去向叶洪明提起，可直到白芝仙失踪，叶洪明都没半句应他！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身为唐肃宗不知已经御览过了多少女子！可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却始终悬空至今！此时终再重见，他本来还盼着小达摩能为自己多说些好话。但其实真想想，叶洪明的死无论如何自己是绝脱不了干系的，又怎么还能奢望他去为自己开解？

其实白芝仙苦恋叶洪明原本是公开的秘密，而叶洪明死后，唐肃宗也不只一次暗中派亲信四处寻访白芝仙的下落！也许和叶洪明的兄弟之情，会因利益冲突让唐肃宗忍痛割舍。但对白芝仙的一番真情爱恋，却真的是日久弥坚！此时他虽自知不容人心，可二三十年的苦苦眷恋，也让他不愿就此离去……

“玲珑！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美……！我知道，想让你原谅我是不可能了！可是，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求你给我个机会，至少让我向你忏悔……！”

即便被“鹜姬”控制了二十几年，即便被小达摩如玩偶般任意摆弄！身为九五之尊的唐肃宗，嘴里都从没出来过一个“求”字。而如今，事实再次证明，人终归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而人类最严重，最通用的弱点，其实就是人性！

在白芝仙心里，原本对唐肃宗就从没有过半点好感！如今虽然也明白他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刽子手，可心里还是无法去原谅他，更加不可能有丝毫的故旧之情！

“洪潇！你的事姑姑管不了，也不想多干涉！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姑姑这条命随时交给你！不过你也该知道姑姑的心意，若你还认我这个姑姑，该知道如何做……”

南异雪看了丈夫一眼，忙追上远去的白芝仙，揽住她胳膊轻轻劝解……

看唐肃宗有意去追，小达摩淡淡伸手拦住道：“我姑姑可不像我会想那么多，如果她一时冲动冲撞了皇上，我这做侄子的恐怕也无法阻拦……”

唐肃宗脚下一滞，愁苦的看向他问：“为什么你不肯帮我解释？为什么让玲珑继续误会我？”

小达摩冷笑反问：“那我倒要请教皇上，我姑姑的话，究竟有哪一句错了？哪一点是误会？而我，又凭什么要为你去做虚伪的解释？况且，我姑姑明显对唐肃宗并无其他，而你认为我又会愿意有一个你这样的姑丈吗……？”

唐肃宗心里一沉，不由向后趔趄了两步！呆呆看着他，呢喃道：“今天，我终于真正的明白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今天，我才终于真的对当年的事感到了后悔！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所有的一切，甚至这个皇位我都可以放弃。我只希望玲珑不要这么恨我，不要这么对我……”

小达摩戏谑的哈哈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最可怜，那就是唐肃宗！孤家寡人，无情无义，无憎无爱！但最没资格乞求怜悯的，也正是唐肃宗……！以个人而论，我未足十月就被母亲冒险舍命剖腹生产，自幼成人从未见过生身父母一面，可却要承担他们留下的一切苦难和仇恨！人们大多看到了我今天的辉煌成就，还有海阔天空的去憧憬我无限光明的未来！可真正能体谅我心里痛苦的，又能有谁？而我今天会承担这一切，至少有一半是要拜皇上所赐。所以，皇上希望我又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你虽为九五之尊，但我小达摩半生的苦难，你又能如何弥补、挽回……？”

亦步亦趋走在回宫的路上，唐肃宗心里反复回荡着小达摩的话！是啊！这个现在让自己又怕又恨的人，光怕，光恨是否对他也很不公平？如果去想想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在阳光，不再朝气蓬勃，而变成了如今这样阴险毒辣！自己这个即渴望他原谅，又早就了他一生苦难的唐肃宗，又有什么资格去恨？去怨？

世上的疾苦千千万万，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是难以去切身体会的！可如果作为苦难的创造者，当抱负来临，就将体会到更加痛苦的感受！

“以德报怨”固然值得欣赏！但在现实生活中，虚渺的理想世界是给不了人半点安全感的。有人告诉大家“我所造成的点滴伤害，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当然，你可以接受更多人的膜拜！但与此同时，“点滴”的仇恨也一定是你无法去逃避的！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不为己甚的人太多了，只希望人们可以记住一句话：

四海之内并非皆你妈，不是每个人都得顺着你，哄着你！

修养了近月，白两三经过小达摩的治疗，加上学习基础的断石诀，虽然武功恢复无望，但行动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见他走路颇为顺利，小达摩点头笑道：“大哥！现在你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样子过个三年五载，武功也必然会有很大的提高！”

白两三点点头，轻叹道：“哎！小师弟，其实二十多年都过去了，能不能恢复武功，我真的并没那么在乎了！现在，我只想能去拜祭一下师父和师娘，让他们知道咱们兄弟几个现在都平安无事，而且小师弟你还已经有了那么大的成就！”

白芝仙听了点头道：“是啊洪潇！咱们来阳关古镇这么多日子都没去拜祭一下你爹娘，现在事情都办完了，也该去拜祭了！”

小达摩微微皱眉，其实他本来是想等事情都办完就去拜祭父母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真的提起来，他心里却莫名其妙不想去！

看他面色奇怪，莫问寒缓缓问：“洪潇，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办？不如你说出来，要是可以我去帮你……”

小达摩微微摇头沉吟道：“那倒不是！不过，听说爹当年是跳崖死的，连尸骨都没留下，咱们这可……可又往哪拜祭去啊……？”

他自己也明白这根本不算理由，果然月氏族公主在旁边轻轻叹道：“你爹的确是尸骨难寻，不过他当年最后倒是都亲手葬了你娘，和你爷爷奶奶。后来我又给他立了个衣冠冢，好歹你两兄弟团聚去拜祭一下先人也是应该的……”

小达摩也知道对此事根本不该去反驳，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心里就是觉得特别别扭，可还不明白为什么……

“放鹤竹林”！因为这里的主人，所以这片林子曾被誉为武林第一圣地！而随着叶洪明的去世，冥罗门土崩瓦解，这里已经二十多年再也无人涉足了！

不过，大自然虽不能仔细照顾到每个孩子，至少还都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存。竹林依旧青翠繁密，至少不再那么整齐。地上长满了杂草，那些遍地幽仙芝虽然少了很多名种，可还是鲜艳欲滴！而正中孤零零的竹楼，已经成为这世上唯一残留着叶洪明印迹的地方！

经过莫家原住址时，老宅子早已经成了废墟。旁边林立着莫得晴夫妇以及莫家那些老家人的坟墓。小达摩让人辨明了各个墓主，去重新修葺。

竹林深处的湖边，孤零零立着一座荒坟，虽然没有墓碑，但谁都知道那里面躺着的就是一代女侠陆远！

血浓于水，亲情同样是人类的天性。至少现在小达摩还没有灭绝人性，面对慕情的坟茔，眼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瞥眼见到旁边的一片芦苇丛，养父玉子扬说过，母亲就是在那里生下的自己。如今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尸体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报仇？报仇有什么用？失去的根本已经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杀了仇人自己就真的能高兴了？如果事情真的就那么简单，杀人对自己不是那么的简单吗？

突然间，小达摩心里莫名的一阵惊颤！他无比惊骇的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里竟然充满了目的、欲望，却连眼泪恐怕都不是为了去世的母亲而流！或者说，泪水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愧疚！

或者，也可能是恐惧！因为只有魔鬼才最知道自己的可怕，一切外人看到的，不过只是虚渺幻象！而且魔鬼的毁灭，往往就在于良知浮现的一瞬间！

看着他深深趴在地上，起伏不定的背脊，南异雪心里最为伤感！轻轻走过去跪在丈夫身边轻声安慰：“小达摩！别太难过了，娘千辛万苦生下你，当然会希望你过得好！如果她在天之灵看到你这么伤心，一定也不会安心的！”

白芝仙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洪潇！你娘当娘可是名震江湖的女侠，一生豪情侠骨。还记得早年她带着你爹闯荡江湖时就说过，她不求你爹能如何的飞黄腾达，但只盼他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是他们的儿子，你的前途和本领都是所有人看到的。但我想，在他们心里，一定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做一个光明磊落，忠义仁厚的大丈夫，真英雄……！”

白两三和莫问寒跪在一边对视一眼，缓缓点头道：“小师弟，师娘为了师父可以说是倾注了一辈子的所有。我从小就知道，师娘表面温柔贤惠，但如果她所在意的人受到伤害，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拼命保护！师父是我们的偶像，但师娘更是我们最敬重的人！为了师娘的辛苦不会白费，你也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半晌，小达摩心情稍稍平复了点，所有人的安慰和鼓励他都听到了，但那些根本完全不能和他心里想的挂钩！他也不会去向任何人解释什么，只吩咐疯僧醉葫芦准备人手，为母亲重建新坟，再把放鹤竹林重新修整，让这里恢复曾经的美妙怡人！

步上山顶，叶洪明当年就是在这里挨了徒弟一刀，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下了深渊！

此时小达摩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下面陆月笼罩，不禁有一种想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南异雪在后面不远看到丈夫身处危崖，心里不禁紧张叫道：“小达摩，快回来吧！那边风大，太危险了……！”

听了她的叫声，其他人也注意到不禁心里一紧！

小达摩轻轻一笑，缓缓回过头来道：“别担心！我只是想体会一下，看能不能感受到我爹当年的心情……！我想，这个世上最让人恐惧的就是一无所知！而我爹也许早就想清楚了一切，所以既然活不成，那就索性连尸体都不要留给敌人！让叶洪明这个名字永远留在人们心里，却看不见，摸不着，就算再厉害的敌人，也无法摆脱他的阴影……！”

诸人听了一呆，月氏族公主苦笑声道：“洪潇！我突然发现，你爹当年有很多想法虽然让人感觉怪癖，，可今天的你，却更是总能说出些让人无法明白，但又无法否认的话！而且你所说的一切，却会让人感觉你爹并不像人们心里想的那么伟大无私……！”

“本来就不是……”

心里冷笑，小达摩缓缓道：“阿姨！我的确不像我爹！爷爷和奶奶都是出身书香门第，爹自幼生活优越，知书达理！只是他非同常人，半生经历让他洞悉了人心百态，清楚明白的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我，义父辛苦的养育，可以说我是真正从小苦过来的。我更清楚的知道人活着会非常艰难，非常坎坷！能走到今天，我付出了很多，甚至我从来不否认自己多年来杀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死有余辜！但在你死我亡之间，我根本没办法去分辨他们是不是该死！我的确不够仁慈，但我做人很真实。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想要我命的人，我就必须先要了他的命……”

疯僧醉葫芦等人身为下属，首先不便对主人的意见说什么。而且在他们心里小达摩的话也并没错，人家要杀你，难不成为了标榜什么狗屁仁慈，就要去引颈就戮？

不过月氏族公主和白芝仙却不会这么认为，她们的人生经历已经可以了解到天赋的高低决定你要付出多少。如果仅仅为了某些勉强的接口杀了原本可以不杀的人，就不仅仅是仁不仁慈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的心性问题！

不过，正所谓“人各有志”。叶洪明和父亲莫得晴得以侠名，就在于他们可以容忍挑衅，甚至说是无休止的容忍！但小达摩虽然是他们的后代，并不代表他就要延续祖先的志愿！

有些人的故意挑衅，实际上等于找死！容忍是种情怀，但没有这种情怀，不耐烦去对不相干的败类循循善诱，也并不是什么罪过！

小达摩从未自我标榜什么超凡入圣，他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拥有一切人类最简单，最自然的思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帮忙是情分，漠视是本分，其实这再正常不过了！

在此时的白芝仙和月氏族公主心里，隐隐感到种担忧！为这个孩子的担忧！以德报怨不见得可以拥有更多，但至少能得到很多认同。但以暴制暴，虽然是必然的真理，可难免会遭人口食，好点的也是“敬而远之”！

但在今天小达摩的处境和地位，他是应该具有那份耐心和容忍之量的。可生平的际遇，让他性情不免偏执，并且认定了人世的浑浊。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里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种“世人无不该杀”的求全责备之感！

两个关切的慈母对视一眼，对这个视如亲生的孩子颇不放心！但她们也明白，现在小达摩的情形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了，也只能是希望有机会去善加诱导，但愿不会太晚……

下山的路上，诸人各怀心事，偶尔谁说句什么，但实际上也没指望能得到回应！

走上了大路，眼见时已正午，诸人在路边找了个茶寮。一行二十多人，坐了满满一棚。正吃喝着，突然远处一群快马疾驰向这边，看上去少说也有五六十骑……

不久，马队来到近前停下，几十人纷纷下马，看起来这些人也都是行走江湖惯了的人，个个身手敏捷！

几人来到茶寮前，为首的一个大刺刺喊道：“老板，我们兄弟赶路辛苦了，要在这吃点东西，闲人全都给我赶出去……”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是偶然路过的横主儿，而是久在附近横行的霸王。老板一脸恐慌的连连应是，走到几人桌边歉意道：“各位！实在对不住，小店今日来了贵客，难再招待各位了！这些酒饭便……便当小的请客好了……”

看得出，也想的到，二十来人一顿酒饭，对这个乡下小店绝不是个小数目。而且那些大汉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付账的主儿，但这小店老板还是忍气吞声，足见这伙人绝非一般的强盗！

小达摩暗想如今自己要立足北方，这天子脚下不比其他所在，即便唐肃宗受制于自己，也难保其他地方官绅不会有麻烦！要制服那些没什么杀伤力，但却让人无奈的家伙，就只有恩威并施。一面让人看到自己的能力，但还有适当的收揽人心！

一念及此，小达摩淡淡道：“老板！些许饭钱我们还不会赖你的，但你说什么贵客来了就让我们让，这恐怕不太合理！难不成，你看我们像是什么小人么……？”

小老板听了忙解释道：“客观别误会，小的绝没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一旁恶汉极不耐烦他们啰嗦，大步过来嚣张拍桌子道：“小子，在老子面前你他妈也就是个小人。识相的快滚，省的老子费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