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危机四伏（十六）

“赵海，你小子老毛病还是没改啊？就喜欢一惊一乍的给人惊喜。”走进川菜馆的包厢，卜慌一边和赵海开着玩笑一边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刚才高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有些不相信，因为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你要来的事情。搞突然袭击啊？有意思吗？”

“哈哈哈哈，卜老师，从海福监狱回来这是第一次见您，您好像比在监狱的时候年轻多了，也精神多了，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握着卜慌的手，赵海和卜慌打着招呼。

“要是在社会上和在监狱里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出来’干嘛？干脆在监狱呆一辈子得了，不操心吃穿，不操心住房，最主要的是不害怕失业，您说呢？”卜慌笑着看看赵海，一边说话一边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哈哈哈！”卜慌的一席话，把赵海和高风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卜慌自己也不由自主了笑了起来。

“来吧，借花献佛。借高风的酒敬您一杯，祝我们的赵检察官工作顺利，步步高升！”笑声过后，卜慌端起酒杯和赵海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又把酒杯冲着高风晃了晃，三个人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赵海一边吃菜一边看着卜慌说道：“姜还是老的辣，不用解释，卜慌老师一眼就看出咱是干什么的了，不像某些人那样大惊小怪的！”

说完话，赵海不怀好意的看了看高风。

“废话少说，赶快把事情跟卜老师讲一下，等把话讲完了再吃！”高风知道赵海在说他，但没有像以前那样怼他，而是皱皱眉头，一边说话一边一把把赵海手中的筷子夺下来放在桌子上。

卜慌笑了笑拍了一下高风的肩膀：“小心点，别让赵检察官收拾你，我记得在监狱的时候他可没有少揍你！”

开完玩笑，他又看看赵海，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赵海说道：“赵海，咱们三个是在监狱一起呆了几年的人，从情谊上来讲，我们之间的关系与社会上的同学、战友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客气。您说呢？”

“好的卜老师，我知道，您请讲！”挥起拳头在高风的胸口象征性的打了一下，赵海转头看看卜慌，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和高风与侯江侯总之间的关系高风可能已经跟你说了，我在这里就不重复了。朋友有难，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如果他侯江侯总真的触犯了法律，凭借我们的实力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们会尽力而为。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讲，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侯江到底犯了什么事情？我们能不能帮上他？应该怎样帮他？”说到这里，卜慌拿起面前的香烟，先是递给赵海一支，然后又拿出一支叼在嘴上。

坐在一旁的高风赶紧拿起打火机，帮着卜慌和赵海把烟点上。

“这还差不多，就凭这一把火，我原谅你刚才的错误了！”抽了一口烟，赵海笑眯眯的看着高风说道。

“别闹，听卜老师把话说完！”高风笑着对赵海挤挤眼睛，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卜慌。

卜慌看看赵海，一边吸烟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现在是检察院的干部，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检察官，但这次能随省检察院的领导们一起来办侯江的案子，说明了你在这伙人当中的地位。所以，如果按照检察院工作制度要求的话，只要你向我们透露关于侯江案子的一个字就算违规，哥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说与不说我不强求，你自己看着办，我不能因为帮一个朋友而牵连另外一个朋友吧？你说呢？”

说完话，卜慌微笑着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赵海。

听完卜慌的话，赵海深有感触的点点头，然后看着高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一样的人，素质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瞧瞧人家卜老师说的话，哪怕我因为这些话犯错误也心甘情愿，因为人家体恤兄弟的苦衷，知道兄弟的难处，听着心里暖和。可你呢？三句话说不完......”

见赵海又要说自己，高风举起手中的筷子就想打他。赵海见状赶紧求饶：“哥，哥，开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

说完，他又扭头看看卜慌，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马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卜老师，您刚才说的一番话确实让我感触很深。我虽然不是检察院正式的检察官，但我也是检察队伍的一员，也要无条件的遵守检察院的各项工作制度。刚才我和高风说过，今天我出来和你们见面，就已经违反了纪律，是我连哄带骗说服了我们的组长才得以出来的。但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我们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狱友，是与同学、战友相齐名的人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之一。有这个前提条件为基础，其他的就是小菜一碟了。所以说，为了哥们儿弟兄，我违反一次纪律也没啥，哪怕是受到处分也在所不惜。”

赵海的话刚一落地，卜慌便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使劲的晃了几下。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不瞒您说，您们侯总侯江确实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儿。我们省检察院这次到蓝海市查办案件，虽然并不是专门针对侯江，但也包括他的案子。”说到这里，赵海停下话题，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把刚才和高风说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听完赵海的叙述，卜慌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看赵海，再看看高风，然后猛猛的吸了两口烟，转而看着赵海问道：“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落实了吗？”

赵海轻轻一笑，看着卜慌说道：“卜老师，人家接受贿赂的人都招供了，还有什么落实不落实的？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履行程序，找侯江录一下口供，看一下他的态度。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这次回去就把他带走。”

“赵海，按照法律，侯江应该犯的是行贿罪。他向这位领导行贿了多少钱？按照法律能判多少年？”听完赵海的话，坐在一旁的高风急了，他看着赵海着急的问道。

“根据受贿人的供述，侯江向他行贿30万元。行贿罪分为单位行贿罪和个人行贿罪，还有情节严重和特别严重之说，情况不同，量刑的尺度也不一样。”看看急的抓耳挠晒的高风，赵海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海，您还别说，对于受贿罪的法律定义我们还真的不是很了解。您给我们讲一下，我们学习学习！”端起手中的酒杯，卜慌冲着赵海晃了晃，然后率先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赵海和高风不敢怠慢，两个人赶紧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毕竟，在监狱的时候，卜慌就是这两个人的“大哥”，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深得两个人的敬佩。虽然现在“出来”了，但两个人对于卜慌还是非常的敬重。

“行贿罪是指为谋取不正当利益，给予国家工作人员、集体经济组织工作人员或者其他从事公务的人员以财物的行为。认定行贿罪的标准有两条：第一，行为人主观上出于故意，目的是利用国家工作人员、集体经济组织工作人员或者其他从事公务的人员职务上的便利为自己谋取私利；第二客观上实施了以金钱、贵重物品、满足各种私欲等贿赂收买国家工作人员或其他从事公务的人员的行为。根据上述法律规定和受贿人的供述，侯江犯行贿罪是确定无疑的了。”说到这里，赵海停下话题看看卜慌和高风。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赵海。

“哎，我说二位，您们都说句话行不行？要不就给个反应，不然搞得我就像领导讲话一样多尴尬呀？”见卜慌和高风都不说话，而且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赵海笑着说道。

“你就是领导，我们两个就是听领导讲话呢！听领导讲话有什么反应？鼓掌？这是鼓掌的事情吗？你就别这么多要求了，快讲吧，都把人急死了！”翻着眼睛看看赵海，高风没有好气的说道。

卜慌没有说话，看着高风和赵海笑了一下。

“唉，好吧，跟你这没有素质的人计较也没有什么意思。”赵海冲着高风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我国法律规定，对犯行贿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因行贿谋取不正当利益，情节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或者使国家利益遭受特别重大损失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根据侯江的情况来看，第一，他的数额不是很大，应该不算情节严重；第二，他的受贿行为刚一发生就被我们发现，还没有给国家利益造成什么损失。所以，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法律认定他侯江确实有罪，刑期应该在五年以下。不过，我不是检察院的检察官，更不是法院的法官，我的这些话也只供你们参考，并不是最后结果。”

说到这里，侯江抬头看看卜慌，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卜老师，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看怎么办？”

听完赵海的话，卜慌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手里拿着的香烟马上燃到手指了他都没有反应，“怎么办”这三个字就像放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轮番播放着。

“赵海，有句话我知道说的对不对，你听听看有道理没有！”见卜慌闷着头不说话，高风看看赵海说道。

由于在谈正事，赵海也不敢开玩笑了，一脸认真的冲着高风点点头。

“根据你说的情况，侯江侯总向省地税局领导行贿这件事看来是确定无疑了。但是你不要忘了，侯江是为了在国家要清理‘三产’企业的背景下，为了保住蓝海市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而行贿的，应该是公司行为。所以，如果要处罚也应该处罚公司才是，为什么要处罚他个人呢？”说完话，高风用不解的眼神看看赵海。

听完高风的话，赵海撇着嘴笑了笑：“高副总编，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了解，但事实就在那里放着，你能违背吗？即便是你想规避现实，法律允许吗？”

“赵海，怎么回事？快讲一下！”这时，正在闷着头想问题的卜慌突然抬起头，看着赵海着急的问道。

“对不起卜老师，怪我刚才没有把事情给你讲清楚”看着卜慌着急的样子，赵海赶紧说道：“据受贿者交代，侯江这一次到省城给他行贿，目的并不是走这位领导的后门，让他手下留情，在国家清理‘三产’企业的时候把你们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保留下来，而是借这个机会将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据为己有，而且是以低的出人意料的价格据为己有。”

说到这里，赵海看看高风：“高风，你说，他侯江这时为你们公司着想吗？这与单位行贿有关系吗？你们的董事长、股东甚至是蓝海市地税局的领导会承认吗？再说了，即便是单位行贿，他侯江也是行贿人之一，能逃得了干系？唉，无知啊！”

说到这里，赵海习惯性的叹了口气，然后冲着高风挤挤眼睛。

“你…….”高风刚想举起手来打赵海，却被卜慌一把抓住了胳膊，然后用眼睛翻了一下他。

高风赶紧收回胳膊，然后用眼睛翻了一眼赵海。

赵海则得意的笑了笑，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悠然的喝起茶来。

此时此刻，卜慌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重新拿起一支烟点上，一边吸烟一边整理着满脑子的问号。

在来餐馆和高风、赵海之前，他从董事长办公室里直接去了医院，他想找到侯江把事情问个明白。但到了医院之后，他并没有找到人。先是打电话，电话显示关机。到病房里找，病房里没有，医院的院子里没有，卜慌甚至将医院四个楼层的厕所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侯江的影子。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侯江告诉他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并且叮嘱，这个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要和任何人说。想到这里，他赶紧掏出手机找到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侯江让卜慌开车来到郊区一个农家小院里。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省检察院已经来调查他并随时将他带走的消息，躲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里是来“避难”的。

坐在小院的凳子上，侯江对他说出了事情的一切，而且与赵海所掌握的情况几乎一致。不一样的地方只有一点：在卜慌面前，侯江一直强调，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绝无半点私心。

“侯江对我隐瞒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凭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不应该这样做啊！他是为什么呢？”想到这里，卜慌皱了皱眉头。

这时，他又想到了上午与董事长见面的时候董事长和他讲过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如果把他说的那些话与侯江的案子连在一起，卜慌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董事长张小林并不知道侯江到省城去办什么事情，所以，“组织行贿”的事情不存在；第二，他不但不知道侯江到省城行贿的事情，而且更不知道侯江行贿的真正目的，否则他就不会暗示卜慌以后“跟着他干”；第三，和侯江一样，他张小林也想把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拿”到自己的名下！

想到这里，卜慌的头脑里开始没有了头绪，他真得很害怕，今后围绕着这个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卜老师，您这是……”看着卜慌低头不语的样子，赵海不解的问道。

“是啊卜哥，您就这样一直不说话算怎么回事？我们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呆着吧？”高风也着急了，看着卜慌说道。

卜慌有些无奈的抬起头，看看高风和赵海，苦笑了一下说道：“二位，你们让我说话，我能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受到过法律惩罚的人，都尝到过法律的厉害，在法律面前，我们这些人算什么？侯江他犯了法，有了罪，作为一介平民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来吧，别替古人担忧了，咱们喝酒吧！”

说到这里，他举起酒杯冲着高风和赵海晃了晃，然后率先把满满的一杯酒倒进嘴里。

高风和赵海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默默的端起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酒，然后又一起把目光落在卜慌的身上。特别是高风，在他的心目中，卜慌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侠客”，现在，连侠客也犯难了，他更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赵海，你是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见过的案例多了，经验肯定比我们多。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你个人觉得，侯江需要怎么做才能减轻法律对他的惩罚？我们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沉思片刻之后，卜慌抬起头看看赵海说道。

“让侯江自首吧，这是他自救的唯一办法。卜老师，我想您肯定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他肯听您的话。”赵海看看卜慌，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

“如果侯总自首了，能不能减轻甚至免于处罚呢？”不等卜慌说话，高风就着急的问道。

“想当年如果你选择自首就不会坐牢吗？只是会相应的减轻处罚而已。别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行不行？”赵海白了一眼高风，没有好气的回答道。

“除去自首这一条路之外，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侯总？”面对赵海的白眼，高风没有心思和他争吵，而是耐着性子接着问道。

“有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赵海冲着高风努努嘴，似乎早有准备的说道。

“啊？真有啊？快说说看，快说说看！”赵海的话刚一落地，高风就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看着他惊叫道。

卜慌也猛的抬起头，将两只眼睛紧紧的盯在赵海的身上。

“卜老师，您还记不记得咱们在海福监狱服刑的时候，你们小报编辑组那个监督岗李毅？”说完话，赵海拿起面前的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卜慌，一支递给高风，最后才拿出一支烟叼在自己嘴上，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卜慌和高风。

“当然知道，就是那个矮胖子吗，给我们惹了无数麻烦的家伙。卜慌老师就是因为他才受到监狱的处罚，最后落了个假释出监的。说着侯江的事情你提这个家伙干嘛？”接过赵海递过来的香烟，高风一边说话一边不满的看看赵海。

“高风，别打岔，让小赵把话说完！”卜慌看了看高风，然后又看看赵海：“小赵，你说，李毅怎么了？”

“咱们都知道，在监狱，罪犯监督岗可是个吃香的改造岗位啊，不干活，不学习，吃香的，喝辣的，每天跟在监狱民警的身后监督着我们改造。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岗位拼了命的表现？但是，他李毅就轻而易举的当上了监督岗，而且一直干到刑满释放。你们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赵海又习惯性的冲着卜慌和高风挤挤眼睛。

“就这问题好得意呢？切！小儿科！”听完赵海的话，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高风瞥了一下嘴接着说道：“我们早就知道，李毅有一个亲戚是海福监狱的副监狱长，姓赵。如果没有他的安排，他李毅那副德行能当上监督岗？可话又说回来，这又与侯江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赵海没有理会高风的反驳，而是看着卜慌说道：“你们不知道，李毅的亲戚也就是那个赵副监狱长现在已经不在监狱工作了，他现在是我们省检察院反贪污贿赂中心的主任，一般的案件特别是行贿受贿的案件都是经过他的手。大家想想看，侯江行贿的案件在刚刚实施后就被发现了，并没有给国家财产造成什么损失，如果他这个时候能够自首，再加上我们找到这个赵主任……”

“赵海，你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办了！”不等赵海把话说完，卜慌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毅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