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讲道理（六）
花园里的不知名灌木抽出绿嫩的新芽，星星点点的绿色将沾满灰尘的灌木丛装点的有别一番风景。
这种灌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几乎是很多小区用来绿化的那种常见植物。
张浩和韩晨曦随意地选了处人少的棺木旁站着，由于已近晌午吃饭的时间点，所以小区里的行人甚少，偶尔只会路过几名刚刚下学的学生。
“你...”
张浩张了张嘴，却又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在心里早已想好的问题，此时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问出，只能突出个你字来。
不过韩晨曦似乎明白张浩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只瞧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他是我前夫”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平静地几个字，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张浩同样表现的很平静，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如此。韩晨曦的话让张浩证实了刚才的猜测，连最后的一点天真也被击碎。
“是啊，也只有如此帅气且有魅力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晨曦吧！”
张浩的心里如此想着，神情却渐渐有些低落。
其实在刚才下楼的时候，张浩便已经知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屋里的小男孩称呼韩晨曦为妈妈，称呼那个男人为爸爸，彼此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只不过张浩并不愿意相信，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此时得到韩晨曦的肯定，张浩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所以他有些恼怒，想要发火，哪怕只是大喊大叫几声也好，起码这样心里会舒服些。
可是当瞧见韩晨曦眼睛里的平静时，张浩妥协了，像极了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是啊，他是她孩子的父亲！他是她的前夫，曾经给过她无数感动和温暖的男人！他是那个岁月在脸上滑过，徒增魅力的男人。
她曾经和自己提起过他，提起过那个可爱的小男孩。
当时他说不在乎，可以接受这一切，那么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以此来责怪她呢？
张浩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责怪她，便是连发火或许怒吼两句的理由都没有。因为在这件事情里，不存在隐瞒，更不存在其他任何别样的利益。
可越是因为彼此的坦诚，所以真当去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时，张浩越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越想发怒，发火，哪怕只是把说话的声音提高几个分贝...
张浩动了动嘴，却是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从韩晨曦的眼中看见了平静，看见了坦诚，也看见了隐隐的失落和悲伤。
“呼...”
张浩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觉得今天的阳光没有昨天的温暖，可是春天的脚步却越来越近。
“我...呃，他...挺可爱的！”
“谢谢...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今天他过生日，我不想...希望你能理解！”
“我当然明白，如果换做是我，我也非常希望能够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起过生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
“谢谢...”
韩晨曦说了两次谢谢，但是两次谢谢的意思却并不相同。不论张浩是否听明白了，他的脸上泛起几分微笑。
接下来的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二人全都保持着沉默，时间像是定格在了这一刻。
而且无论是张浩还是韩晨曦，似乎都在刻意地避开那个男人，假装没有那个男人的存在。
....
小区楼下的住户家已经传来阵阵的菜想，时而还有几道大人们呼喝孩子的声音。
张浩侧耳听着，听得很认真，似乎是想要从这些琐碎的声音里听到些什么“秘密”。
韩晨曦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张浩，有些难过，又有些惭愧，更有些失落和悲伤。不过这些情绪全都被她隐藏的很好，起码她自己是如此以为的。
“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是准备说什么事？”
韩晨曦出言打破了这份略显尴尬的沉默，因为她不想再这么沉默地站下去。
如果是换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而不是破旧小区的楼道口；又或许今天不是她儿子的生日；再不然随便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都愿意和张浩这么安静的站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平静时光。
看日升日落，看潮落潮涨，几点嫣红的云彩点缀天边，这样的人生似乎也不错。
可是今天却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七年前的今天，韩晨曦将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带到了这个世界。七年后的今天，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庆祝并且感谢她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
所以无论是对于楼上的那个小男孩，还是对于韩晨曦来说，今天都是个特殊的日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张浩在之前给韩晨曦打电话的时候，她才会委婉地拒绝了今天的见面，起码不是现在，眼下！
只是韩晨曦有些惊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张浩会直接“闯”了过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意外和惊讶，使得韩晨曦的心里有些不高兴，她才没有让张浩进屋喝茶，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没说两句！
听到韩晨曦的问话，张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不知为何，张浩已经有些后悔来这里了，起码今天不应该来。
他觉得自己很笨，韩晨曦之前已经在电话里表达了不方便见面的意思，可是自己依旧不管不顾地来了。
他以为这就是爱情，爱情总是冲动的，自己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对方，哪怕是片刻的耽搁都不行。
但是张浩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是错的，错的让自己有些难以抉择。
所以张浩终于是收回了看向住在一楼人家厨房的目光，却并不敢和韩晨曦对视，甚至看上一眼都不敢。
只能闪烁着目光，用只能让彼此二人听见的音量说道。
“我妈...今天来找过我了，她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韩晨曦瞧着兀自强装镇定的张浩，神情稍艾。起码他冒然过来不是为了和自己说什么“想你每一天”，“没有你的时间我度日如年”之类的情话。
虽然韩晨曦已经算不上小女生，她是个生过儿子，有过一段失败婚姻的女人。但她并不讨厌这类“哄骗”小女生的情话，只是觉得张浩如果不顾自己的反对，依旧故我地过来找她，只是为了和她说一些情话的话，她真的会有些难过和失望。
不过好在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从他的口中了解过一些关于他的家庭情况。
知道那位伟大的母亲，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也知道那位母亲在他的婚姻中，必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她之所以如此的理解，完全是因为她也是一位母亲。虽然一个已经二十八，一个才七岁。但同样身为母亲的人，自是最了解彼此。
不过韩晨曦并不打算现在就考虑这些，起码今天不会，所以韩晨曦言语道。
“今天真的不是很方便！”
“抱歉！”
张浩似乎已经想到了韩晨曦会这么说，所以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意外。只是平静地抬头看向韩晨曦家的窗户，轻轻地道了声歉。
随后张浩收回目光，带着没有镜片的眼镜框的眼睛，终于是落在了韩晨曦的身上，眼神里泛着歉意。
“真的很抱歉！”
听见张浩的两句道歉，韩晨曦微微一怔，随后微微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
她之前向张浩说了两句“谢谢”，现在张浩对她说了两句“抱歉”。无论是两句谢谢，还是两句抱歉，所要表达的意思自然不可能相同。
但不管是张浩还是韩晨曦，全都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并报以微笑和宽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