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亲传弟子

我姐失心疯般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将近天亮才逐渐好转。

随后的几天里，每逢白天她便裹着破被，拿着烧火棍比比划划，饭也不吃，甚至都不与人交流。

到了晚上呢，她又跑去黄仙小庙，对着黄大仙神像虔诚跪拜，这一跪就是一整个晚上，天亮的时候返回家继续裹着破被比比划划，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我妈形容我姐的时候，讲述得断断续续，说几句便会哭上两声，令我无比心痛，加上一旁上串下跳的我姐，让我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莫非真应验了渣渣师傅的话，因为我是九死一生命的关系，会连累家里所有人？

前段时间我爸遭遇了鬼蒙眼，现在我姐又撞了邪，过几天会不会轮到我妈？

我有点不敢想了，内心无比委屈，看着我妈哭我也跟着哭，旋即又给渣渣师傅跪下，恳求着说：“师傅，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啊，我不想让她死，你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吧，只要我学会了你的本事，保证把天底下的恶鬼都杀光，一个不留……”

“哎……”

渣渣师傅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他先是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又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好孩子，别害怕，我们这不是及时回来了么，慧珍的情况也不是很复杂。

他说完豁然走到我姐身前，一把拽住了我姐的胳膊，那表情，那神态，像是警察扣押犯人一样，吓的我不禁一哆嗦。

我姐被渣渣师傅这么一抓，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使劲扭摆着身子想要挣脱。

渣渣师傅手上猛一用力，口中怒吼了一声：“你是谁？”

我姐闭口不言，使劲扭摆着身子努力挣脱。

“你到底是谁？”渣渣师傅朗声大喝，我姐仍旧一言不发，身体扭动个不停。

“算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你是谁了，也不管你是从哪来的，识相点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咯咯咯咯……”

我姐口中发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她见自己一只胳膊被渣渣师傅抓着动弹不得，倏然抬起另外一只胳膊送到嘴边，毫不留情咬了下去，霎时间流出鲜血，嘴里还嘲讽说：“老不死的放开我，要不然我就弄死她你信不信？”

“你敢！”渣渣师傅爆喝一声，依旧没松手，另外一只手结出了一个极为玄妙的手势，指着我姐的眉心处：“别给脸不要脸，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诀？”

我姐见渣渣师傅竟然能结出专门克制邪祟怨灵的手诀，眼神中立刻闪烁出异样神采，最先出现的是一抹惊恐，旋即又变成了惊喜，最后一把丢掉手中烧火棍，跪在地上对渣渣师傅恳求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帮帮我吧，只要你愿意帮我，让我给您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渣渣师傅见我姐妥协，这才放下手诀，并且松开抓住我姐的手，说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赶紧起来吧，到了晚上咱们慢慢谈，你先离开慧珍的身体，她还小，经不住你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求你一定帮我这个忙。”我姐再次磕了几个头，随后又缓缓抬起了头来，这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眼神中的那种迷茫，恢复了本有的恬静，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虚弱，仿佛随时有可能乘风而去似的。

她茫然地看了看我们，目光最后落在我妈身上，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妈”，紧跟着双腿一软，双眼一闭，栽倒在了地上。

我妈和我爸见状急忙跑过来，准备将我姐抱到炕上，一旁的渣渣师傅却说了声：“先别上炕，把她弄到外面去晒晒太阳，那邪祟占着她身子太长时间，导致她极度缺乏阳气，晒晒太阳能恢复点，再整点米汤喂给她吃。”

从渣渣师傅的种种举动来判断，我姐肯定是被鬼给附了身，适才因为他答应了那个邪祟的请求，邪祟这才将身体主导权还给了我姐。

“师傅，前段时间在外滩我能看到厉鬼殷红霞，前些天我又看到了附在贺国立身上的鬼，以及黄泉十八罗汉，可为什么我现在看不到我姐身上的鬼呢？”

我狐疑地盯着渣渣师傅，只听他回应我说：“因为你姐体内的这只鬼很特殊，所以我才会答应它的请求，我要找出幕后真凶，看看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们。”

“幕后真凶？什么意思啊？”

“你姐身体里的鬼不是被怨念控制的邪祟，而是被人豢养的怨灵，生前八成也是经历了悲哀事儿，所以才会被旁门左道所利用。”

我越听越糊涂，追问道：“旁门左道又是怎么回事？”

渣渣师傅低头看着我，说道家分为很多个门派，像是青岛崂山、句容茅山、江西龙虎山都属于玄门正宗，甚至连佛教起初的时候都能算得上是道门，比如河南的大相国寺，鞍山的大悲寺等等，而道门中有些人因为某种事情走上了邪路，内心逐渐变得邪恶起来，故而被名门正派称之为旁门左道。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继续为我解释道：“玄门有驱邪抓鬼的法术，自然也有豢养邪祟怨灵的法术，你刚才说一旦继承了我的道统，会把天下的恶鬼都杀光，其实这是不对的，正所谓佛祖臭虫众生皆平等，我们没权利滥杀无辜，所以遇到没有为非作歹的鬼魅是不能妄杀的，否则会承担业力。”

每当渣渣师傅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是绝对不容置疑的，我虽然有点没听懂，但还是轻哦了一声，只是心里腹诽着：为什么不能杀鬼啊，难道鬼还是好的不成？

绝对不可能有好鬼，鬼不都是喜欢杀人的么？比如殷红霞、黄泉十八罗汉……它们当中哪个是好鬼？

渣渣师傅一本正经地讲述着，尽管我不爱听他唠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这时候，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我爸忽然来到我们身前，表情说不出来的激动，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阴沉着一张脸，极为不满地质问渣渣师傅说：“查师傅，我很感谢你帮了我家几次大忙，但我心里有一句话不吐不快，今天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得说。”

“但说无妨。”渣渣师傅面带微笑，似乎知道我爸准备想问什么。

“我们是从咱家离开烟台的那艘船上认识的，那会儿你说你是崂山道士，至今已有十二年光景，前些日子小胖儿得了怪病，我到镇上请人，碰巧又遇见了你，但真是碰巧吗？我有点不信，你自己说说，从你给小胖儿看病的那天算起，咱家出了多少怪事？估计别人家一辈子都碰不到这么多怪事儿吧，而你没出现之前我们家什么都好好的，这次你带着小胖儿去辽阳，前脚刚走后脚大丫就撞了邪，怎么就这么巧呢？刚才你跟小胖儿讲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实话吧，我们家这段时间遇到的鬼是不是都是你养的？你为了带走我儿子，不择手段利用那些鬼来整治我们家人，从而达到你的目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我爸像是个愤青一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搂了出来，神情激愤，身体颤抖，似乎真认为渣渣师傅在从中作梗。

我妈听到这话急忙从厨房跑了进来，挥着手阻拦我爸说：“他爸，你可别瞎说话了，万一…万一…”她万一了两句，却没有万一出下文，看向渣渣师傅的目光极不友善，想来内心的想法跟我爸差不多，只是因为担心渣渣师傅会报复我们家，才出口阻拦我爸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罢了。

我爸那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丝毫没有影响到渣渣师傅，他很淡定自如，待到我爸说完，才听他缓缓回应道：“我承认为了能让小胖儿拜我为师，我使了点手段。”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比我看到厉鬼时还要压抑。

没得到证实前，我爸如同愤青一样，一副恨不得将渣渣师傅千刀万剐的样子，而眼下对方这一承认，他却蔫了下去，颤抖着牙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今天将话题聊到这儿，贫道索性不再隐瞒，就将实情告知给你们吧，你们是小胖儿的爸妈，理应知晓，早前我跟你们说小胖儿拥有九死一生的命格，这都是真的，我没骗你们，因为这种命格太过特殊，所以才会招鬼，他这种体魄被玄门称之为灵童子。”

渣渣师傅淡定从容地讲述着，说完这一番话，他忽然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良久之后才听他继续说道：“玄门和阴间的事情我就不跟你们说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好处，我想说的是灵童子一旦成长起来，绝对是一切邪祟怨灵、魑魅魍魉的克星，所以才会引发各路妖魔鬼怪全部赶来残害灵童子，它们这么做目的是想在灵童子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将其铲除，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一来是因为阴间的邪祟暂且还不知晓，二来是有海女守护着他，海里的怨灵才没能得手。”

他讲述的极为认真，尽管我们一家三口的内心无比疑惑，但依旧没有发问，悉心聆听着。

随着渣渣师傅的陈述，我才逐渐聊了解内中实情。

原来在我半岁的时候克死了同村九个婴儿，第一个本命年又克死了附近村镇九个孩子，一开始家里人包括我自己都认为那些孩子的死与我无关，渣渣师傅却说其实都跟我有关系，但他们不是被我克死的，实际情况是他们想索我的命。

婴儿刚刚投胎转世，都带着前一世的记忆，虽然喝了孟婆汤会导致失忆，但还是会模模糊糊记住些许，所以刚刚转世到婴儿身上，魂魄还没完全契合，他们便在本能驱使下赶过来索我的命，目的是想要我这个特殊的体魄。

因为喝了孟婆汤加上刚刚转世灵魂无比虚弱的关系，再次死亡后他们即使回到阴司也无法将灵童子转世的消息散发出去。

十二年后的今天情况却变得不一样了，伴随我身体的成长，灵童子气息已经逐渐散发开来，天生自带一些他人修炼许久才能拥有的异能，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阴阳眼，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鬼物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气息的散发导致附近村镇那九个孩子抛弃了肉身，直接变成鬼魂来向我索命，而它们这么做的目的则是因为阴司有一条潜规则，无论谁抓住灵童子，都会成为阴司正统之外一切魑魅魍魉的主宰。

这里所谓的阴司正统，是指拥有封正职位的那些鬼，如阴差之类，而正统之外的鬼魅魍魉则是指游荡在阴间割据一方的鬼魅，就跟阳间的军阀差不多。

其实不单单是阴司正统之外的鬼魅想要抓我，连那黄泉十八罗汉都动了心，遑论他人？

相比上述所讲的事情，渣渣师傅对我施展的手段已经不值一提，无非是先吓唬吓唬我，后又用神奇的道术诱惑诱惑我，目的是让我成为他的徒弟，继承他的道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灵童子，发挥玄门正统实力，扫除天下一切邪祟，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内心简直对自己崇拜的要死，天啦噜，难道我就是传说中能够拯救地球，拯救全人类的救世主吗？

我照了照镜子，看到自己标志的身材与帅气的脸蛋，心里的想法是……嗯，镜子里这个小胖子怎么看都不像！

“阴阳两界看上去很平静，实际上却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除却阴司之外，连海灵都跟着搅合了进来，除非你家小胖儿能做到扫平这场阴谋，否则的话就要变天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才会带他前去辽阳，早点让他见到他这个年纪本不该见识的东西，让他快点成长，因为他肩上的担子是无法卸下的。”

渣渣师傅慷慨陈词了一番，见我爸妈为之动容，继续诉说道：“至于你们家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真跟贫道半点关系都没有，是因为你们是灵童子的家人，你们常年在一起生活，身上沾染了灵童子气息，所以才会遇到各种邪门怪事，因为我护着小胖儿的关系导致那些小鬼不能得手，所以才将目标放在了你们身上，如果小胖儿不能早点继承我的道统，你们一家早晚都要被克死，我绝不是危言耸听，希望你们能理解贫道的良苦用心。”

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我爸妈满脸惊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说到口干舌燥的渣渣师傅长吁口气，喝了几口白开水，旋即走到我爸妈身前，让他们坐在炕沿儿上，自己站在他们身前，一脸正色地说道：“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我索性不再藏着掖着，前些日子我已经骗小胖儿拜了我为师，但因为你们二位没在场的原因不能算数，这种事情必须得到你们的同意才行，现在我以崂山派第四十八代传人的身份，跟你们隆重谈一谈小胖儿拜师这件事，贫道查文良这厢有礼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双手合十，神色无比郑重，表情无比虔诚，向我爸妈鞠了一躬，抬起身后轻声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查文良以崂山派第四十八代亲传弟子的身份恳请二老，赐子田行健受为我徒，收徒承道统，荡清世间浊，功劳继三清，贤德赐满庭，父母赠佳缘，道门久颂贤，正果归德日，贤子侍膝前……”

接着他又道了句无量天尊，对着我爸妈拜了三拜。

我被渣渣师傅虔诚的态度深深吸引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本名，原来叫查文良，这同样是我第一次看老他以道士身份示人，而且还是崂山派传人，只可惜我那会并不知道崂山派是哪个门派，甚至连崂山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便稀里糊涂地成为了崂山第四十九代传人。

他刚才那番话有些拗口，我简单解释一下，意思是他恳求我爸妈能够让我拜他为师，跟着他学艺，继承他的道统，将来好荡清世间一切邪祟。

这份功劳是从三清祖师哪里继承来的，三清祖师不会忘了我们家，会把功德赐给我们全家人，因为这是我爸妈送给道门的良缘。

最后那两句“正果归德日，贤子侍膝前”是指当我修成正果的那一天，可以继续回到二老身前尽孝。

其实很好理解，只不过被他给说得文绉绉罢了，没办法，正统拜师都是这样的，根本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随随便便就拜了个师傅，随随便便就学会了各种逆天法术道术，甚至是妖术，那是主角光环，俗称开挂。

渣渣师傅诚挚的举动令我爸妈短时间内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坐在炕沿儿上，互相对视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直到过去好长时间，渣渣师傅的表情都有些尴尬了，二老才停止了互相对视，我妈缓缓开口说道：“那个……既然查师傅都这么说了，就让我们家小胖儿跟着你学艺吧，虽然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但我听您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积德行善，小胖儿跟了你也算了了一桩善缘，只是这孩子还小，免不了给你添麻烦，望查师傅你多担待些。”

渣渣师傅刚才那一番真诚举动着实把我爸妈给吓着了，我爸见我妈都松口了，连忙从炕沿儿上下了地，客气地握住渣渣师傅的手，说查师傅我们可担不起您的大礼，我们两口子答应你，就让小胖儿给你当徒弟吧，这孩子从小被他妈给惯坏了，你看这一身肥肉，除了吃啥都不会，现在跟了你正好有个人能管教管教他，小树不修不直溜，以后你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千万别给我们留面子。

我就这样被我爸妈交到了查无良，哦不，查文良的手中，成为了这个无良师傅的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