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兄弟相嫌
“砰！”大龙撞开门的同时，也把自己扔到了地上，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张冰凉的操作台，而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二狗子，浑然变成了带着血色的雕像。大龙的脖子抽搐起来，让他的脸和他的身体被不同的地方吸引，而他的脖子在这种扭力中暴起了粗壮的血管，宛如一张无形的手死死的掐住了他。
大龙爬起来，用眨眼的速度让目光从尸体的上方掠过，他自己都必须承认，他没有看清楚。然后双手摁住二狗子的肩膀，快要把二狗子砸进了地下。“狗子，你看清楚了吧，那不是咱妹子，是不是？”大龙在笑，笑得太不自然，两点口水从右侧嘴角向外淌。“咱妹子多么水灵一个人，哪是那个丑样子，你说是吧？”
二狗子摇头，摇得毫无生气，摇得毫无力气。他此刻希望自己消失，消失到主的光芒中去，让自己远离这地下的黑暗与阴冷。但是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原地，面前还多了一个亲人，这让他更加难以适从。
“摇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还是不是？你说话啊！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装什么哑巴！”大龙疯狂的咆哮，他完全看不到守在一旁的田昊。
“是。”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结实的打在二狗子的脸上，打得他头晕脑胀，也打得他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
“是你妈逼！过来！你给老子看清楚，这能是咱妹子吗？少你妈逼给老子胡说八道！”大龙一把拉住二狗子的领口，用力一拖，却把罗马结扯了下来。大龙就好象拽了一把鼻涕那么恶心，狠狠的把那银色的亮片摔在地上，过去像抓一只小鸡那样掐着二狗子的后颈，把他的脸对准了小凤的尸体。而他自己，则藏在了二狗子身后的影子里，不想面对台面上的东西。“你看清，用力的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二狗子闭上了眼，刚停止的泪水再度续上，滴在了小凤的脸上。
“滚！”大龙像是流氓在街头打架，狠狠把二狗子摔在地上。
然后，大龙深吸一口气，混合着自己体内的怒火，点燃了自己的全身。他怒目圆睁，放弃了眨眼，死死盯着这具躺着的尸体。然后他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尽力气将这僵硬的身躯立起，挺直的坐在自己面前。“你说话！说你不是我妹妹，你这个贱人！你说话啊！”
“大龙，对死者尊重点，那可是你妹妹。”田昊终于忍不住，沙哑的声音如同被泪水泡化了。
“是你妈逼！”大龙不依不饶，用力的晃动尸体，希望从她的嘴里抖出一个不字。但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贴在身上的塑料布抖了下来，露出那一对娇小而坚挺的乳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龙立刻将尸体放平，将塑料布还盖到脖子处。盖完扑通跪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求你原谅我！”磕了两个头，却再也抬不起头，额头被吸在地上，泪水已经向额头流去，最终流进发梢隐藏起来。
二狗子刚才歪扭着摔在地上后就一动不动，此时，他才恢复了一丝力气，直接爬到了大龙的旁边，脸贴在地上，用身体的重量挤压出肺里最后一丝气。“哥，起来吧，地上凉。”
大龙猛地跳起来，对着还趴在地上的二狗子一顿臭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凉不凉，你的良心让狗吃了？这是谁，这是，这是。”大龙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她都凉透了，让人扒光了躺在这里，你怎么不问问她凉不凉？要不说狼崽子就是养不熟，费多少心也不如条狗！”
“大龙，过分了！瞎叫什么！小凤不在了我们都难过，二狗子不是他亲哥，但我看不比你好受。你要是能安静的待着，我就让你待会儿，不行你就滚出去，别吵得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干脆，你去楼上，钟队长负责这个案子，你妹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你尽量多提供线索。还愣着干嘛，去啊！”
“谁干的？谁干的！我要弄死他！”大龙疯了似的咆哮，冲出了房间。
田昊走到二狗子的身边，把他从地上拉起。田昊这一生不知道扶过多少醉酒的人，也随着警员抬过尸体。但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二狗子的身体像是被地心吸住了，那股份量远远超出了他单薄的身体所能具备的。“起来吧，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出去了。取证结束，你们就可以把尸体领回去了。早点火化，早日安葬。”
“叔，您出去等我两分钟。”
田昊看着二狗子脸上血红的手印，心里不由得一软。
房门关上的一刻，二狗子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他感到他的灵魂从未有过的冲动，想要跳到面前的尸体里，冲击她的心脏，让它恢复跳动。二狗子身体也被这极低的温度影响，全身的关节似乎也不会弯曲。他本想身体向前探，再仔细对着这张脸，试图看到小凤曾经的笑颜如花。
可是，伊人已逝，回天乏术。他只能对着一张丑陋的脸，一层泛着青色寒光的皮肤，去回忆拥有的美好。但所有他能捕捉到的，也都被凝聚了一层蓝色，让一切都变得忧伤，再也看不到一丁点热情的红色和明媚的黄色。
二狗子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抚摸着小凤的鬓角，把刚才被大龙慌乱的青丝，慢慢梳回了耳后，然后，他压制住心中的一股乱流，把额头贴在了小凤的额头上。“愿主保佑你，我亲爱的妹妹。”
二狗子拉开了门，田昊靠在对面的墙上，并没有偷听。而二狗子关上门的一刻，田昊分明看见二狗子脖子上的东西，还扔在地上。他看二狗子已经走远，也不想提醒了，不想他再走进去。
二狗子也来到了楼上钟队长的办公室，大龙坐在椅子里十分的不耐烦，本就不怎么精致的椅子一直发出嘎吱的声音，这也许正是钟队长眉头紧锁的原因。
看到二狗子和田昊进来，钟队长觉得有些步骤终于可以进行下去了。“人齐了，今天时间有限，咱们先做个简单的调查，明确一下思路，随后还会有警员对你们做正式的取证。我先问一下，你们谁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
“我！我妹妹和我拌了两句嘴，一堵气就跑了。领导，您告诉我，是在哪里发现我妹妹的，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钟队长瞄了后面的二狗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应，猜测对大龙说的话没有异议。“你能查个水落石出，那好啊，那我们倒是省心了，就可以专心搞别的案子了。至于在哪发现的，你能耐啊，你自己查呗。我问你，你最后看见你妹妹的具体时间，越精确越好。”
“你他妈什么态度！我说我查，那是我的事，你吃这碗饭，你就得查，搞别的？你有什么好搞的，当官的你们不敢抓，小偷小贼抓不住，你们除了会交代任务，逮两个赌徒，抓两个嫖客还会干啥！就他妈知道吓唬老百姓！缺钱是吧，缺钱吭声，大爷给你，你他妈专心查我妹妹的事！”
“大龙，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田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心疼大龙，还是心疼他是小凤的哥哥，只希望他不要得罪了这个钟队长。
“没事，田所长，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这位家属，我问你的，你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们有多大本事，我们就使多大本事。案子我们会当然会查，不会不管，毕竟，如果不尽早抓到真凶，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女孩遇害。好了，你回去冷静一下，方便的话，明天来做一个详细的笔录。还有后面那位，也一起来吧。”
“可我什么也不知道。”二狗子好似还没从冰窟窿里爬出来，说话都在哆嗦。
大龙转过椅子站起身，对着二狗子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二狗子的脸上，把他的嘴也打歪了。“你知道啥？你就知道念你那个狗屁糟糟的主，他他妈的管个屌用！咱妹子都不在了，你还躲！你给我来，不知道也给我来！从今天开始，别再让我听到你嘴里挂着的那个主！”
“哥，这事和主没关系！”
“我知道他妈的没关系，那就让那个没关系的东西给我滚远点！”
“你嚷够了没有！想嚷回家嚷去！老田，带出去！”
钟队长一脸的不悦，把端在手里的杯子里的水都洒到了桌子上。而那些不规则的水渍，再次让二狗子想到了小凤惨白的身体，不禁一阵剧烈的抽搐，哇的一声，在钟队长干净的办公室里，吐了一地。
钟队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龙的脸，抽的也更厉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