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与红再见

一个人也没有，静的有些诡异。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到宫主所居的寝殿。

殿门大开着，幽幽的风吹过，散出殿内缭绕的几许沉水香的味道。

飘零怔了怔，在殿外停了一会儿。殿内有人，她的灵力探知到了那个人的气息，那是一个她熟悉的气息。

半晌后，她才终于抬步迈入了殿内。

绕过锦绣屏风和垂纱珠帘，她看见了一个背影。

仍旧一袭紫衣，背对着她坐在那里，长发未梳，逦迤而下，及至铺在了地上。而让飘零惊讶的不是那人此刻的萧索身形，而是那人一头长发，不再是记忆中那般黑顺柔滑，现在已变成苍白的颜色。

一头白发，似有苍凉。她不禁想起那个在双竹寺庵里等了花禀业一生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也是一头白发，在孤灯枯卷中苍老了所有年华。

“是你来了吗？”那人似有所觉，没有回头，只是问了一句，声音似乎久未开口，有些喑哑。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何……那人好似仍不开心……飘零有些不解的茫然。她以为自己会恨，可实际上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恨，看见那人如今的模样，她心底复杂的有些混乱。

水紫琉……这个女子在她的记忆中从未如此狼狈过。而且她费劲了心思，如今不仅报了仇，还获得了最后的胜利，登上了最高的位置，甚至连当初魔君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她都完成了，将魔宫重新拢为一体，置于掌下……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呢？她为何还做出如此的模样来呢？

“我想要的……”水紫琉喃喃了一句，然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反问了自己一句“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水紫琉似乎有些笑不下去，略带着复杂和几不可见的哽咽的又说了一遍，然后她缓缓站了起来，似是叹息，又似承认了一般，说道，“对，我想要的。”

飘零站在原地沉默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同样的一句话，为何反反复复，从水紫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都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好似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夹杂着糅合着，透出一种昏沉而压抑的感情来。

殿内香炉熏烟缭绕，飘零觉得莫名的沉闷。

“既然是你想要的，就该不悔。”飘零嘴张了张，然后说了一句。

水紫琉猛地回转身来，紫衣裙摆荡出波浪般旋转的圆来，犹如开合的花朵。

“不悔？不，不是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水紫琉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抓住飘零一般，“我后悔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飘零一惊，看见扑过来的身影，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水紫琉。

水紫琉踉跄了几步，愣愣站在飘零之前站着的位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专注的看着，似乎在看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乖女儿……你不要娘了……”水紫琉喃喃自语，然后抬眸看着飘零，眸中似有薄雾，“你不要娘了？”

问得小心翼翼，似乎怕被拒绝。

飘零却只觉得那并不大的声音犹如一把尖刀猛得插入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娘……娘亲？不……不是的！

飘零有些站不住一般，后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垂挂珠帘的雕花木屏。

“你有真的做过一个娘亲吗？你爱过你的女儿吗？”飘零看着水紫琉，水紫琉脸色苍白起来，说不出话了，飘零见此，低垂了眼眸，“不，你忘了，我也差点忘了……你从来都没有女儿。”

差点让水紫琉影响了心境，飘零暗暗吸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水紫琉激烈的摇头否认，“有的，有的！她很乖从来不反驳我的任何话，我说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也很坚强懂事，从来不诉苦，再痛也不让我担心，她很爱我的，我们母女关系很好的……”

“够了！”不知为何，飘零心中隐隐的有些烦躁，急切的打断了水紫琉的话。

水紫琉愣住，直直的看着飘零，停下了话语，目光隐有哀切。

“他……魔君……葬在哪儿？”过了一会儿，水紫琉问道。

飘零没有回答，在她心里，魔君安葬的地方不适合让人打扰，不论水紫琉要做什么，都不应将魔君牵扯进来。逝者已矣，理应长眠，不被人打扰。

“我没恶意……你……”水紫琉看了飘零一眼，“你不是来和好的……我早该想到的。”

“和好？”听水紫琉说这两个字，飘零心中莫名有些奇怪，“先取消杀手任务吧。”

哪有一边派杀手刺杀她，一边说这些话来试图打动她，说要和好的？真是荒唐！

“什么杀手……”水紫琉微微一惊，“难道是刺杀你么……不，我从未在宫中布下此等任务。”

“不是魔宫的杀手，是魔宫委托外界杀手组织来刺杀我的任务。”飘零静静看着水紫琉，暗自揣度水紫琉这副神情是否作伪。

若是连委托人身份都没有确切的证明，那些杀手怎么会接受任务。而且除了魔宫，飘零也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势力会对现在的她想要如此想置于死地。更何况……青剑已经向她承认，委托这个任务的，确实是魔宫。

这样的话，没有一宫之主的命令或者首肯，又哪里能有力量代表整个魔宫来发布任务呢？

“我杀了魔宫那么多人，你就算要杀我也是要消除后患，平复魔宫上下的怨气，这是应该的。”飘零接着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没有发布过这样的任务。”水紫琉皱了皱眉，“我绝对没有取你性命之意。”

飘零看了水紫琉一眼，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水紫琉这样，是真的没有，还是装作没有。委派这样的任务给其他杀手组织，是从一开始就打算隐藏魔宫的杀意，打算如今好装作不知，还是真的有什么地方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不信我……”飘零正思索着，水紫琉突然有些颓然和哀伤的说了一句。

飘零微微一怔，没有开口反驳。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何等的脆弱，一旦被伤害以后，就更难愈合。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水紫琉胡乱点了点头，然后拂袖走出殿门，在殿门口她怔怔停了脚步，抬手遮了遮眼，有些落魄的念叨了一句，“这太阳还真是刺眼……”

飘零缓缓步出殿门，沉默地站着。

“走吧……”水紫琉叹了一声，不知是在对飘零说，还是在对自己说。随后水紫琉整了整神色，眸中渐渐透出一股肃穆和锐利来，径自离开了。

飘零在这空荡的地方站了片刻，才举步离开。

待飘零回到镇上客栈找到青莲、张景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几人又重新上路，行程不快不慢，也不掩藏行踪，过了几日，没有任何杀手再来滋扰，飘零渐渐的放下心来。或许，她去魔宫一趟，还是有些成效的，刺杀她的任务应该取消了。

这般想着，不免想到水紫琉身上去了，那是一个她到现在为止也仍然觉得复杂的女人……

就在飘零觉得这刺杀事件可以就此了结，她可以有一段安宁的时间的时候，没想到，她的马车却被人拦了下来。

看着那一身火红衣裙，站在路口的女子，飘零瞟了瞟那女子身旁站着的沉默的男子。

“红，我以为这段时间不会再见到你的。”飘零的声音冷淡得很，眼睛瞟了一眼红之后就意有所指的看着站在红身边的青剑。

且不说红和飘零之间都不怎么想见对方，红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来费周折见她的，更何况青剑之前为救红，还来和她定过一个约定，只要她去魔宫取消这件任务，青剑和红就不会随意来找她……

怎么她这边刚解决了任务的事情，这边红一从刑室出来，就来找她了？还是说，青剑之前答应她的，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青剑眸光微动，看了飘零一眼，却最后沉默不言，仍旧站在红身后。

好吧，看样子不论是何种因由，青剑这态度也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你以为我喜欢看见你吗？”红冷哼了一声，瞪着飘零。

“她……”张景下车见了红，眼眸一动，惊疑的看着红。

“她是红。”飘零见此，出声说了一句。

飘零差点忘了，张景是见过红的，在红还是花云惜，还是玄琪的妃子的时候，花云惜和太后一党，为了帮助玄雅上位，在飘零和玄琪与太后一党争斗之时，花云惜曾派人暗杀过曾经为太后一党办事的张省，因为将张景错认成了张省，而牵连了张景，那个时候张景和花云惜见了一面。

只不过花云惜在太后一党失败之后，也随之“死”在玄国后宫中了，所以在这里，张景又见到这个应该早已死去的花云惜，自然是会惊讶的。

不过不论张景如何惊讶，飘零还是要告诉他花云惜现在的名字和身份。

张景也通透，明白飘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所以顺着飘零的话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既然飘零都能从一国皇后变成如今的身份，也可以“死而复生”，那么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多好奇怪的了。

“哼，他是谁，以前认识？”红奇怪的瞟了一眼张景。

“你很好奇？”飘零问道。

“谁好奇！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自以为是！”红果然不再问下去，只是不屑的看了飘零一眼，“谁让你多此一举了？我是不想看见你，不是没有能力完成任务，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需要你救了不成？”

红这么一说，飘零倒是明白红的来意了。看来，红是因为飘零救了她的事情而恼怒，认为飘零的举动是看不起她了。

“来吧，我们来比一场，看看到底是谁胜谁负，我需不需要你来救！”红见飘零不说话，恨恨的说道。

这一仗，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是吧……看着红斗志昂扬的模样，飘零无奈叹息一声，真是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