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生生世世

翠意点开花千朵，刹那芳华惹人痴。

他难得如此认真的时刻，将“臭丫头”的称呼换成“秋歌”。

秋歌扬起嘴角，笑嘻嘻道：“凉拌啊！没想到臭狐狸，会这么喜欢我呢！”

在无趣的天界待久了，来到凡界倒是倍觉好玩，感觉在这里，时间反而不够用了。

在喊着“临近新春全部半价”的酒楼大搓了一顿，还未将这地方的街巷逛个遍，天色便渐渐黑了下来。

正值寒冷冬季，哪怕这是囤货最火热之时，到了晚上，小商小贩们也都搓着手哈着热气收拾了摊子。

各处酒楼热闹喧嚣，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丝毫不减白日街道的热闹。

秋歌与郁言坐上一高楼屋顶，所处之地恰好将满城繁华尽收眼底。

子茉和小石头爬上了屋顶，子茉冲着秋歌挤挤眼，说道：“娘亲，我刚刚和芸芸打了个赌，芸芸输了，这会儿为我们大家伙儿，去准备一个超厉害的礼物哦！”

小石头也点头应和：“是啊是啊，芸芸大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个礼物一定不会让我们大家失望呢！”

“哦？就芸芸那样，保不准给我们一个惊吓！”秋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千万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啊！”

话音刚落，近处突然一声巨响炸开，秋歌一惊差点从屋顶滑了下去，幸好郁言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咻——嘭！

眼前忽地一亮，萤绿的光芒在眼前乍现，绽放开来。

……是烟花！秋歌不由得激动起来。

“哇，这就是芸芸给大家的礼物么？好美哇！”子茉张着小嘴惊呼道。

烟花一个接一个在她们眼前绽开，映着墨染的天空下那满城的街景繁华，在这无边的夜里渲染出缤纷的色彩来。

如同见证着一朵绚烂的花儿开放一般，转眼即逝的光彩与美态叫人无法移开视线，生怕错过了这一瞬间的美好与心碎。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石头和几乎没来过凡间的舞子茉，都愣愣地看着这副奇幻的景象。

这美好来得太过于虚幻，它在夜空绽放，点亮在这天地之间，以及，每个凝视着它的人的眸子。

郁言幽蓝的眸中，难得升起其他的色彩——他单手支着脑袋，眼睛瞥着秋歌，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此时夜空的多彩。

烟花稀少起来，渐渐最后一朵也在空中燃尽，化为星星点点散落下去，一直落到那片灯火辉煌之上，似是……融了进去。

烟花已凉，繁华散尽——可为这份美丽所震撼而没有回过神来的人们，眸底依然停留着那刹那间的惊艳。

夜席卷着浓厚的墨色，抹去了刚刚乍现的所有痕迹，使得刚刚那阵绚丽多彩，让人看着眼前这片沉重的黑，恍若梦逝，心生遗憾。

不知何时爬上房顶坐在了他们身边的芸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又悄悄瞄着众人的反应。

“芸芸你太棒啦！”“芸芸大人好厉害！”

子茉和小石头一人抓住芸芸一只胳膊激动摇晃起来，芸芸一脸嘚瑟加享受：“哪有哪有，小菜一碟，小菜一碟——本精灵呐，就是这么棒的啦！”

沉浸美景终于回过神来的秋歌笑着拍了拍芸芸脑袋：“哈哈，芸芸，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摸头长不高！”芸芸大呼一声，瞪着秋歌叉着腰，随时准备好接秋歌的话，“蠢仆人你想说什么！不想承认本精灵的聪明与智慧吗？”

“我啊，想说你这份礼物——”秋歌回头，笑呵呵看着这家伙，眨眼道：“还不错～”

“蠢蠢蠢……蠢仆人竟然夸我了诶……”芸芸嘴角抽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秋歌。

“切诶～”秋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烟花散去，寒风切切却不影响屋顶上这几人。大好夜色满城繁华，在此处尽收眼底。

子茉时不时指着远处夜景便惊呼起来：“哇，那是什么！”

秋歌和芸芸回答她时难免争执一番，小石头依旧担任着劝架的角色，偶尔郁言也道一两句来使得这群咋咋呼呼安静一小会儿。

不一会儿，芸芸和子茉先后困了，小石头也打着哈欠，秋歌和郁言将三只小家伙送到客栈房间。

小石头乖巧睡着，芸芸摆成个大字，子茉蜷着身子，呼吸轻巧……

秋歌俯身，为芸芸拨开了脸上的发丝，轻轻叹了一口气。

郁言坐在床前，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为何叹气？”

“我打心里，心疼子茉……她虽犯下杀戮，但我不知为何，怎么都打不消对她的那份怜意。”秋歌坐到床边，目光低垂，瞧着子茉那可爱的小脸，虽然睡着，她却紧紧皱着眉头。

“我与她不知有着何种羁绊，也许如她所说，我有一世，当真是她的娘亲。但是这轮回转世，我早已与前世无关，如今我不过是秋歌——我只是秋歌，只是吴江月。”

郁言撑着下巴，眸色清凉，语调冷而缓：“凡人与仙不同，轮回过后，前世今生便无了干系。可神仙与妖魔，生来便有着天地赋予的非凡能力，既是有了这份能力，命运当是不会平凡——凡人一生也就极短，能做能去的地方也会很少。”

“神仙妖魔，一生漫漫，便会惹上更多的羁绊。忘了也好，记着也罢，但难免会遇上前世所留下的记忆。”

“那遇上了该怎办呢？”秋歌着急问道。

郁言沉默了一下，未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凡人的一生仅仅是一生，我们这些人的一生，是生生世世合起来，待到灰飞烟灭无法反世之时，才称得上这一生真正的结束。”

“那这一生……可真是漫长啊！”秋歌叹了口气，起身，转过去看向郁言。

他坐在窗前，眸色幽蓝，窗外月色倾覆在他的面容，更添寒色冷意。

他的银发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尤其是在月夜之中，柔和地像绸缎像云彩一般，叫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你可知每次你的出现，都让我的目光痴痴瞧着你一人……秋歌狠狠吸了一口气吐出，在心里对郁言说道：

我对你的喜欢，可都藏在了每次凝视你的眼中啊！

秋歌走至郁言身边坐下，脸贴着桌子叫累。

抬眼瞧见郁言正在看着窗外月色，秋歌也将视线放在了与他一处的位置，喃喃道：“消得几恨夜长，醉来追寻谁痴。”

“吟起诗句来了？”郁言轻笑一声，声调惑人，“还在苦恼于轮回转世么？”

“非也非也！”秋歌下巴枕着桌子，摇头晃脑学着太上老君的模样说道，“我在苦恼，若是全都像我与子茉这样，那这天地岂不是乱了套？”

“你想想，女儿比娘亲要长……几万岁诶？！这该怎么解释。”

“啊啊啊想不通想不通，太复杂了！”

郁言抱着胳膊瞥她一眼，悠悠道：“她父亲年龄倒是无误，我看这小丫头倒也挺有眼缘，有我风范。”

“嗯嗯嗯？无误？”秋歌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了一番，一拍桌正要惊呼，回头瞄了睡得正熟的三个小家伙一眼，忍住性子坐了下来。

一拽郁言袖子，秋歌冲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道：“子茉出生时很有可能鲛人王还未与霄云前辈在一起，你怕是比子茉要小上好几千岁吧！”

“什么？”郁言皱皱眉头瞧着她。

秋歌愣了下，自己好似是没同他讲清楚霄云的事情。看见郁言这反应，想起郁言乃神族倾覆的万年前出生，不过一万多岁，而霄云前辈都好几万甚至十万岁了！

秋歌这才转转眼珠，解释道：“在南海之中，我遇上了一位神族前辈的残魂，她便是当初鲛人族的王后。这其中鲛人族与神族的误会，上次帝玄天也公布于六界了，你该是知道的。从子茉和霄云前辈的话中，我才知道，子茉并不是鲛人族的后裔，而是神族——霄云前辈的好友的孩子。”

“按着子茉的话来看，她的娘亲自送她到鲛人族长到现在这般大时，便一去不复返了。”

郁言听着秋歌的话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秋歌，若是有一日，你我决裂，你会选择如何？”

“无论如何，都会信你。”秋歌毫不犹豫道，她抬起头，用那灵动的眸子与他对视，认认真真说道，“臭狐狸，你就像是我的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其实我也有害怕，害怕突然从这个梦里醒来，醒来后发现没有你，没有保护着我陪伴着我，说着喜欢着我的你。”

“但是我依然会想你念你，因为啊，你是我一生的一个梦，是我用尽全力去追寻的人。”

郁言再也忍不住，一把揽她入怀，枕在她的肩上，心里莫名慌张——在秋歌说出这番话时，他竟生出了一丝会失去她的感觉。

心里突然袭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他紧紧拥抱着她，生怕下一刻就抓不住她。

雨铃花的味道依然清甜，像极了他那个一直以来的梦中的味道，甜甜的，却也有些苦涩。

许久，他都未松开，耳边却依然有着她温热的吐息。

还好，她还在——她一直在。

这一生我极少回头，每每回头，你都在，真好啊！

郁言嘴角轻扬，真希望这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永远不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