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4 寻踪千里

只见那串珠子是一串珍珠项链，这是当时在峨眉山榕树洞生活的时候林罂粟往那里给墨乔和颂儿带的东西。林罂粟那时候每过几个月都会回到榕树洞里一次，给里面住的吴出尘，墨乔和颂儿，和姜墨千带一些东西来，这些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墨乔那时候自己脖子上面带着一串大的，颂儿也带着一串一模一样的，不过小一些的项链。只见珠子个个大小一般，虽然一直在这个脏兮兮的上树小和尚身上带着，可是他却视若珍宝，因此还是挺干净的，而且都散发着隐隐的含蓄光泽。

这时候墨乔一见到这串项链，就知道这个是颂儿身上的东西，而且立刻从行李包裹中把自己的一串也给取了出来。那个小和尚一见到也惊呆了，道：“你这个跟我的这个一模一样。”然后嘴角动了动，想说“那既然你就有了，能否就不要我这个了？”可是又怕说了之后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因此虽然心里难受，可是也没有说出来那话。墨乔这时候看到了颂儿的东西，哪里还有心情再和这个小和尚逗着玩儿？急忙问道：“你这串珠子哪里来的？”

这时候张九年也很震惊，虽然那时候他在鄱阳湖畔和仙儿一块儿生活，可是后来再和墨乔相逢的时候，他也记得那时候颂儿和墨乔都在脖子上带着这么一串珍珠。如今再见到颂儿的东西，他也极为激动。

那小和尚听到墨乔的问话，已经知道了恐怕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和这串珠子有关系，于是答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东西，你认识吗？”墨乔道：“是不是一个小女孩，和你年龄一般大，文文弱弱，不喜欢说话？”那小和尚听到更为震惊了，急忙点了点头。墨乔又道：“她是不是叫颂儿？你们玩儿了几天？她什么时候走的？”

那小和尚听到墨乔这么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也不乱了阵脚，道：“是叫颂儿，我们玩儿了三天，后来师父就带着她跑了，已经跑了半个月了。”

墨乔一算时间，也就正合适，急忙拉住那上树小和尚的手，道：“你师父是谁？为什么要带着她走？是有歹人追杀她吗？好好给阿姨说说。”

那上树小和尚本来还对墨乔和张九年有一些警惕，可是看着墨乔那么焦急的样子，又看到了那串珠子，听了墨乔说的这些话都和颂儿一模一样，已经完全信任了墨乔，道：“我师父法号焦木，原来在洛阳白马寺——”刚说完这个，墨乔就惊呼了起来，原来这个焦木和尚就是当年把墨乔封到紫玉棺中的寒枯大师的二弟子，墨乔那时候和焦木和尚颇有一番交情。墨乔问道：“你师父原来是不是在杭州六合寺里？”那个上树小和尚点点头。

墨乔这时候却不知道这些年那焦木和尚已经到了洛阳白马寺去了。这时候又听到焦木和尚这个名字，墨乔当然觉得亲切不已，而墨乔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不过既然焦木和尚在帮助颂儿，那么想来墨乔和张九年也能够安心一点儿了。

接着墨乔和张九年两个人就坐在街下的青石板上听着上树小和尚把这些话给一一讲完。

原来焦木长老本来是在洛阳白马寺的，后来一日带着上树小和尚到杭州六合寺来探亲，还没有到了杭州城里，二人便见了几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而那个小女孩就是颂儿了。

那小女孩看到有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和尚，不免多看了几眼，而上树小和尚看着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孩，也就孩童伙伴似的看了几眼，那几个带着颂儿的人可就不招了，对着焦木和尚和这个上树小和尚就是一通乱骂。那焦木和尚原来在六合寺也学过几十年武艺，而且他脾气本就暴躁，哪里容得这么几个腌臜之人在此嚣张？而且看样子这个小女孩这么胆小害怕的样子，极有可能就是这些恶人们要抓住贩卖的，于是焦木和尚更是发怒，他直接在道上三招两式就把这几个歹人给收拾了，那几个贼人个个落荒而逃，于是焦木和尚就带着颂儿，继续往前赶路。

后来和颂儿说话，知道了颂儿的母亲名字叫陈墨乔，不禁大为震惊，因为焦木和尚当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烂柯山白溆堂堂主陈芒之的独生女儿陈墨乔。再加上听着颂儿的口音是江南口音，而颂儿却是在峨眉山长大，更加认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墨乔。

又知道了颂儿是从峨眉山里出来，到一个地方去找爹爹，然后又被歹人抓走，到了这里。知道陈墨乔会武功，会使剑，而且剑法名字叫做水木清华剑，更为欣喜，这肯定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墨乔无疑了。

一番感叹，原来墨乔的女儿也这么大了。

知道颂儿是被歹人夺走，真的没法想象现在墨乔和颂儿的爹爹该有多着急。而焦木和尚素来豪放，当即就不再打算再到六合寺了，哪里有帮一个故人找到她丢失的女人重要？

可是他们只赶了三天路，便到杭州城里而这三天颂儿和上树小和尚也玩儿的极为开心，颂儿一直在峨眉山榕树洞里长大，后来下山了也是一路奔波着，从来没有一个朋友，这时候和上树小和尚一玩儿，便有了很多的话，也常常开心地笑。可是刚到了杭州城，便有了歹人寻上来。

焦木和尚带着颂儿和上树小和尚到了这条宽巷子里，然后让上树带着颂儿藏到那个破屋里。这一次来的几个歹人武功都厉害的很了。而且都带着钢刀长剑，焦木和尚和这几个人打斗，打不过，而且有颂儿和上树在旁边需要保护，便很难脱身，于是焦木和尚便用了一个小计谋，让颂儿和上树先藏到那个破屋里，可是这里哪里藏得住人？等到贼人来的时候抱起颂儿便抽身逃走，焦木和尚只告诉了上树让他在这里好好等着。

那焦木和尚带着颂儿跑了，上树小和尚便就在了那破屋里，可是路过的贼人却没有一个过来寻找上树小和尚，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颂儿，别人的死活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可没有心思去寻找那个不相干的小和尚。

在上树小和尚和颂儿交往的时候，颂儿已经把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送给了上树，而上树也把自己的一串佛珠给了颂儿。因此直到现在，那个上树小和尚就把那串珠子当做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而且因为焦木和尚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好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寻你”，就在这个破屋里一连住了半个月。

墨乔和张九年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不禁心稍微缓了一点儿，而且也至少知道了颂儿现在的去向，既然焦木和尚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过，那么有可能已经遇险了，还有可能一直在外面和那些贼人周旋。

墨乔哥张九年各自略一思索，均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白马寺”三个字，于是便决定往洛阳白马寺赶去。现在当然不能让这个上树小和尚再住在那个破屋里了，而且也不能一路上赶到白马寺，杭州离洛阳两千多里路，带一个孩子可受不了。于是二人带着上树小和尚来到了六合寺。

如今时隔多年，再来到杭州六合寺，墨乔本应该有一番感慨的，可是因为他们现在都特别着急颂儿，因此急匆匆地和六合寺主持说了。现在六合寺的人墨乔一个也不认识了，张九年没有到这里来过，也不认识什么，可是都知道他们所言非虚，便把上树小和尚留了下来。

现在墨乔和张九年就准备赶往洛阳白马寺了，当然了，墨乔也没有把颂儿的那串珠子从上树小和尚手里拿走，她当然知道童年时候的一件玩物对那些孩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墨乔和张九年在杭州城里又换了两匹好马，随便备了点儿干粮，就飞驰着出了城门，往西北边奔去，二人身上携带的东西很少，他们现在只想尽快奔到洛阳城里。在无锡渡了江，一路上不管山川河流，一概而过。仅仅七天，他们就从江南名城杭州来到了中原重镇洛阳。一路上张九年换了九匹马，墨乔换了八匹马，每天夜里只会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就继续赶路。等到看到洛阳城门的时候，正是一个黄昏。

他们整整七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可是现在也都不是很累，反而觉得心里一种别样的安逸。

黄昏的金色阳光从西边的天空照过来，照射在洛阳城楼上，城墙上，洛阳城里的繁华大楼上。街市上的人很安逸，在一个初春的傍晚，那些骑驴的，卖混沌的，挑担子的，卖牛肉汤的，行走的旅人，街头巷尾玩耍的孩童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平静和满足。

这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虽然距离洛阳城最繁华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六百年，可是直到如今，就没有任何地方的人会瞧不起洛阳，因为他的底蕴在这里，是因为每个人骨子里流出来的骄傲。

墨乔和张九年走在街市上，这里没有像杭州城里那么多的小桥流水，可是在这个温暖的初春傍晚，哪怕是黄沙大漠也足够美好了。

白马寺在洛阳城的东郊，二人虽然单单看着街市上的这些情景已经没有感觉累了，可是他们还是坐下来喝了一碗牛肉汤。这里的人很喜欢喝汤，而且也确实汤很好喝，就像是每一个从外地来的人想体会一下当地人的生活一样。

墨乔从来没有来过洛阳，也没有来过中原，没有来过北方。张九年不是，张九年当年从祁连山中出来，是在西安待过一阵子的，后来当然也到过洛阳，然后南下，到了江南。

他们到白马寺了，好像这七天，他们想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如何救出颂儿，而且如何最快的赶到白马寺。

白马寺是中原最早的寺庙，虽然已经时隔千年，可是还能看出好多东西是汉代的。找到了白马寺的主持，可是那焦木和尚并没有回来。

墨乔和张九年顿时觉得垂头丧气，焦木和尚没有过来，那么哪里才有颂儿的消息啊。

墨乔苦着脸从白马寺里出来了，张九年道：“没关系的，咱们再去寻找，既然焦木师父没回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只要有了这么一个线索，那么一定就会有消息的。”墨乔噘着嘴，道：“都是你那时候非要说着来白马寺的。现在可好，白赶了几千里路。”

张九年咧咧嘴，没有出声。当时明明他们只有白马寺一个地方可以寻找，而且两个人都是同意过来的，哪里能怨他？可是怨自己也就怨了，墨乔现在焦急至极，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的。

张九年带着墨乔在洛阳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在了那里。他们也不在白马寺多待，可是在洛阳城里是要待上几天的。

一连三天，墨乔和张九年一直呆在洛阳城里，他们没有任何心思去拜访洛阳城里的江湖同道，他们现在只想找到焦木和尚，找到颂儿。

终于，第四日有了消息。白马寺一个小沙弥送来一封信，是焦木和尚送来的。说道在五天前，焦木和尚在湖北遇险，只有一封请求帮助的信，张九年和墨乔大为震惊，急忙准备出发到湖北去，可是湖北偌大个地方，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但是在这里等人也确实没有什么盼头，终于，张九年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往南边去。二人各乘一匹马，随便收拾了行李便要出洛阳城，可是还没有出城，还没有渡洛河的时候，就看到洛河北畔一座好大的庄院，门前一整条街市，人来人往，十分繁华。墨乔和张九年都很奇怪，心想这里已经不是洛城的正中央，怎么还会有如此繁盛的街市。又往前面走了走，便见到那边的一整条街全都是贩卖的珠宝首饰，而这条街可不是寻常的街市，只见整条街两边的摊位都是统一的，而且好像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像是有统一管理的一样。而这条贩卖珠宝首饰的街道，就是那个巨大的宅院门前。

墨乔和张九年随便看了看两边摊位上摆卖的商品，各色珠宝首饰，良莠不齐，有许多甚是精致，值得一千两八百两银子的，也有那些做工甚是粗糙，不值几文钱的东西。

而街市上买卖珠宝的人有寻常的商人，也有许多江湖上的人士，和尚道士都也有不少。

二人感觉很是惊奇，因为都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珠宝集市。张九年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来看了看，问那贩卖珠宝的人，道：“我在洛阳城里待了好几天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城南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珠宝集市呢？”那珠宝贩子道：“这位哥，这您都不知道啊，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珠宝大会啊，江南地区我不怎么熟，不敢打保，可是若是说这长江以北啊，就单这一次的珠宝集市最大，这您都没听说过啊？”

墨乔和张九年面面相觑，二人这好多年来一直都在江南，哪里到北方来过？

张九年又问：“这珠宝集市是洛阳府衙组织的？”那珠宝贩子道：“哪里的，这洛阳府衙可不管这事儿，您可知道这洛阳城的首富李太平？”张九年笑道：“愿闻其详。”那珠宝贩子道：“这李太平可是个豪门巨富啊，天下恐怕少有几人比他有钱了，虽然说山西的富豪多，江南的富豪多，可是这李太平号称李洛阳，在整个中原一带数得上头一号巨富，一点儿也不虚于山西的富商。”

墨乔不想听这贩子在这里扯这些没用的，她只知道了这个李太平很有钱，就急忙地催着那贩子，道：“然后呢然后呢？快说这珠宝大会的事儿。”

那贩子倒是不慌不忙，道：“李太平这李家是豪门巨室，这资本也大，在十五年前啊，那李太平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了举办这一年一度的珠宝大会，任何人都可以来这里进行珠宝交易，当然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交易一些珠宝首饰，古玩儿什么的也都有，不过字画却不多，因为这李太平对字画不太懂行，就不太推荐这个。”

“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在这里进行交易呢？一方面是因为省心，这李家财大势大，而且素来家传习武，若是单论江湖中的地位来说，李家在这中原地区也算得上是排得号的，正因为这个啊，各路的人在这里打交道的，黑道白道的都知道坐东的是这么一个惹不起的大户人家，因此啊都不敢怎么投机取巧，那些黑道的在这里也都不打什么歪主意，都想着给李洛阳一些面子，而自己也省了心，而那些老老实实做买卖的就更加省心了。”

那贩子这么一说倒也说到了兴头上，就在那里跟墨乔和张九年滔滔不绝了起来，接着道：“这李洛阳啊，虽然财大势大，可是做起生意，讲求的是和气生财，事先就放话了，在这珠宝大会的三天里，若是有一些江湖中的对头装上了，想打架，那可以，不过首先要出了洛阳辖地，在外面你们怎么打得死去活来都没人管，但是不管新仇旧恨，若是在这珠宝大会上，若是在这洛阳城里，谁要是因为交易起了冲突，就别怪他洛阳李家不给面子。”

“这个是一方面，我只是随便把这话说了说，具体的都在李家的大门口贴着呢，一共十九条规矩。别的呢，任何人都可以过来交易，就算是你带了三五十万两银子的货过来，也总能找到买家的，就算是你带来的珠宝首饰只值一文钱，也可以在这统一的摊位上买卖。十两银子以上的交易中，李家是要进行登记的，然后有逢百抽一，买家卖家平分，也就是说啊，你们要是在我这里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串坠子，咱们都得出半两银子给李家。这些钱的好处就是，如果咱们有任何一方在这洛阳城里出了事儿，李家都会全权负责。还有啊，还有每一个过来的买卖的人，都可以到那边李家宅院里去吃一顿饭，酒肉都管够。不过如果要是来打秋风的，李家一般也都不会拒绝。”

墨乔和张九年听这贩子说了这么多话，不禁觉得惊奇，心想这个洛阳李太平还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号称以理服人，却不知道怎么个以理服人法。

张九年道：“这么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地方就有许多江湖中的厉害角色了？”那贩子笑道：“这当然是了。你看那边坐着的年轻道士。”墨乔和张九年顺着看去，只见几个道士在那里坐着，其中一个个子高的凛然坐在那里。

那贩子道：“那个坐的高的就是武当派的大弟子，剩下的几个都是他的师弟。这一次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就派的是武当大弟子来的。”

这时候又看到了一个体型巨大的汉子从前面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墨乔和张九年看着这人觉得面熟，可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那贩子却认得，轻声道：“二位您瞧刚才过去的这个大汉，他就是新晋的东海大侠张秉地。”墨乔和张九年听到“东海大侠”四个字不免都微觉可笑，因为当年在烂柯山时候，张九年为了从常崇义手中逃脱，在那个大厅里杀了五个高手，就有一个是当时的东海大侠张秉天，这个张秉地是张秉天的双胞胎弟弟，武功是不如他哥哥的，不过为人处世甚为了得。墨乔看着远去的张秉地，不禁发笑，心想：“这么一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江湖上是怎么盛传他为人处世了得，而且还是谁给他封了一个“东海大侠”的称号？”

总之，二人是知道了在这个地方，确实是有许多江湖中的人到来的。

同时，二人也都想到了这里会不会有焦木和尚在，或者有飞马镖局的那些夺走了颂儿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