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语道破

月色是青灰色的，照着人的身上，仿佛是一层银脆的纱，稍一摩挲就会沙沙作响。

“张铃，你不要误导孩子，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十八年，我怎么会不知道？”颜翊头已经大了。慕容菲站在旁边要一个说法。

“孩子，你相信叔叔是你的父亲吗？”颜翊问柳烨。

柳烨泪眼涟涟的看着颜翊一直一直摇头。不！她和颜亦冰一点都没有关系，她们永远不会有这样尴尬的关系。她突然很想柳辉，那个雨天找到自己的男子，只有那个男子才是自己的父亲。

“张铃，我没有想到你到如今用这样拙劣的把戏，不觉得可悲吗？”慕容菲走到张铃面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呵！你不拙劣？那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吗？”张铃反讥。

张铃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狠狠的摔在慕容菲的身上，还在那里站着的慕容菲兀然抓住文件，拆开了袋子。

慕容菲的眉目流转，惊讶溢于脸上：“怎么可能！”她往后退，靠在了墙上。手滑掉了纸张。

柳烨跑过去捡起了纸张，她看到上面的内容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是颜亦冰的姐姐！

慕容菲难以置信，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将张铃从她的生活中彻底赶出去。当年确实颜翊只属于张铃，慕容菲单纯的像一只莲花，出于爱情的本质占有，她不可能真的放手对颜翊的爱。所以，她做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她跑去对张旻讲颜翊不可能甘心做他的女婿，而会在某一天鸠占鹊巢，让张旻无一席之地。而且她还拿出了当时颜翊和她一起负责的项目，狐狸一样的张旻自然知道颜翊会有那个才能，才会在之后一直防着颜翊。自然她当年的目的其实是想间接的告诉张旻颜翊已经不爱张铃了。

哪知道张铃就是爱情里的傻子，在对方的轻轻一个动作中败的一败涂地，还自乱阵脚，以为那幼稚的找个人会气到颜翊，他会回到自己身边。

慕容菲颓然失算，怎么就算掉了张铃如此的隐忍，直到十八年后才出了这样一手牌。

张宸酒醉心明白，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他心疼的看着面前的颜亦冰，只看到颜亦冰站在那里恐惧的看着这一切，就是不敢走上前。

颜亦冰自欺欺人的想：“不会的，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啊！”

“张铃！你醒醒吧，颜翊不爱你了！他真的不爱你了，何必让自己伤痕累累！”慕容菲说。

“不！你才是那个狠心的人，你故意在后面放话做小动作，让颜翊一直以为你是那个最无辜的人，一直觉得我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自己说，你当年要不是故意让你师兄介绍你和他认识，你今天会成为他的妻子吗？”

“还不是你自己先失了分寸，还不是你一直骄傲的以为自己是最难打败的？今天落得这个下场，怪谁？你父亲和你做的这一切你觉得颜翊会不在意？”

“够了！”颜翊的一句话打断了争吵，“张铃，你再这样，连我对你仅存的好感都会消失殆尽。”

慕容菲和张铃这两个女人都在这里一直吵着，却忘了这里真正有主动权的人是颜翊。

“你跟我过来！你有权知道这一切！”张宸抱住颜亦冰想让她走过去，那面争吵的人都没有注意到颜亦冰。

“张宸……”她迟疑着。

就在这时柳辉已经来了，他首先来了之后看了一眼张铃，再看看所有人，走过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手给了张铃一个耳光，张铃捂着脸委屈的哭起来。柳辉一下子抱住了要打自己的张铃：“张铃，记住，我一直都在！”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柳烨更是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柳辉生气。

“张铃！即使她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是，孩子缺失的我会补起来。你收手吧。”

张铃躲在柳辉的怀里难以接受，自己一次次的犯贱，却换来这样一句话，她抬头望着天，仿佛看到那个干净的男子站在树下望着她，后来说：“我把危险留给自己。”都久远了。张铃轻轻的闭上眼睛，最后一眼是当年悬崖边颜翊决绝的眼神。

都结束了。

张铃晕到在柳辉的怀里。在此之前她已经强制自己吃了大量的镇定剂，终于熬不下去了。

“张铃！”柳辉抱着她。

“爸爸，你不会不要我吧？”柳烨又问，她已经哽咽，口齿不清。

柳辉抱起张铃说：“你是我的女儿！相信我。”

“她曾经为了你换上了抑郁症，在医院待了整整两个月！”擦身而过的时候耳语，“颜翊，一个小时后山荇酒店见，是男人就来！”柳辉扔下这句话，转身抱着张铃进了张家大宅。柳烨擦了擦眼睛跟着进去。

“颜亦冰！”张宸喊了出来，跟着追了出去。这一句话一出，颜翊和慕容菲还有刚刚走进大门的柳烨回头，颜亦冰沿着街角跑了起来，她穿过街区，随手拦了一辆车子坐了进去。那白色的裙角在夜色里那般扎眼。柳烨是从那一刻恨颜亦冰的，她恨颜亦冰夺取了她所有的光辉，连身世都是一个笑话。

慕容菲和颜翊也开了车，结果红绿灯挡住了三个人的去路。

如果可以，她愿意消失。颜亦冰这样想着车已经往郊区开去。

半道上的车并不多，几匝路灯一盏接一盏跳过车窗外，仿佛一颗颗寂寞的星星。出租车的大灯流光一转，瞬间已交错，山道迅速被甩到了后头。无数的光与影飞快的被抛到了身后，扑腾着有更多的光幢幢地迎上来，车子像在迷离的雾气中穿越，拐一个弯，再一个，顺着山路，一直往上驶去。

“姑娘，观景台到了。”司机提示。

颜亦冰给了车钱，孤独的站在那里。“下山的人已经少了，你不走吗？”司机又问。

“不用，有人来接我的。”司机再次看看她，掉头走掉。

剩下她自己，像冬天冰冷的薄冰，脆又难修复。

山下的A市是一片灯的浮海，又像是无意间天际混乱时打翻了的万斛明珠，珠珠串串，累缀出晶莹剔透的人间尘世。无数的光弧炫目绽开，姹紫嫣红一浪高过一浪，接着窜入更高更深，绽成虚无的光与热。

A市这片山区不远，正是当年陆硕带她来的地方，此时站在观景台风吹的衣裙变冷，整个人都掉进了寒冷中。她最害怕的就是世界真的变的只有她一个，那沿途的千山万荇都作了过往，她突然想起有人说的话：南方人的心怎么都捂不热。

她就是一个南方人，她一直小心的想要融入一种妥帖的朋友关系中，即使自己喜欢陆硕都不愿意打破女生的矜持去承认，若即若离的自己抱着取暖，而心怎么也捂不热！

她和柳烨，如此而已。

柳辉抱着张铃不带喘气的进了房间，柳烨也是吓坏了，颤颤巍巍的跑进去拉开被子，张铃被轻轻放在了床上。

妈妈，你千万不要有事。

柳烨在心里低呼。尽管张铃做了很多柳烨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毕竟血浓于水，再怎么讲柳烨和张铃还是母女。

“小烨，你先去看看阿姨在不在，让她联系私人医生，然后再去外公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去陪他聊天，不要让外公担心。”柳辉为张玲脱掉了鞋子，把她的头垫了一个枕头转头对柳烨说。

“妈妈她……”柳烨还是有些犹豫。

“她不会有事的，有我呢。”柳辉拍了拍柳烨的肩膀。

柳烨就愣在房间中央，感觉那淡蓝色的冷光打在张铃的身上那般的冷，这一切感觉发高烧一样的在脑海里轮转。

“快去啊。”柳辉为张铃盖上了被子，看到柳烨还站在那里。

“哦。”她突然惊诧的一愣。

柳烨的脚步迈动，便听见柳辉喊道：“小烨，记住，爸爸和妈妈永远都不会分开的，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

一股暖流没入了柳烨的心窝。她想起当年张铃死活要和柳辉离婚的时候，柳辉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不会是没人要的孩子，而很奇怪的是外公几乎从来没有把柳辉当做是外人，依然当做女婿一样的对待。这些年张铃的什么做法都依着她，柳辉甚至都不会干涉她的任何决定。

柳烨对阿姨说了情况，阿姨立马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她上楼去了外公的房间，路过书房的。刚好就看到了张旻坐在软椅上沉思。

“外公。”柳烨故意撑起了笑脸走进去。

“叶子啊，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你爸爸呢？”张旻听到外孙女的叫声，立马收住了目光。

“他在照顾妈妈。”说着她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铃儿太倔了！苦了柳辉那般对她。”

“外公，妈妈为什么非要和妈妈离婚？”柳烨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

张旻倒是不诧异，起身准备朝书桌走去。柳烨看到他不稳的步子便走过去扶住张旻，张旻的手倚着柳烨，反而感觉他全身抖的更厉害了。看来也是真的老了。张旻在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那双苍白布满青筋的手拉开柜子，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他依次打开了几个暗格，再用钥匙打开了里面紫檀木的柜子，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文件袋。

“叶子，你来自己打开吧。”

柳烨循声走到张旻的背后，打开了文件袋。里面赫然放着两本鲜红的结婚证，翻开上面的人就是张铃和柳辉。年轻时候的男女帅气伴靓丽，那时候的张铃头微微挨着柳辉，柳辉的表情告诉镜头，他的身侧就是他的全世界。

“外公！”柳烨惊呼。

“我做的。他们的离婚协议就在里面，我收起来了。而之后我借口有事要你妈妈去做，所以支开了她。他们的离婚证是我找人伪造的。你爸妈都不知情。可是这些年，你也知晓，你爸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妈妈。我是过来人，你爸爸是真的爱你妈妈，任凭谁也做不到。”张旻有些累了，却一字一句的解释给柳烨听，“叶子，相信你爸爸，也相信外公，给你妈妈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即使她做了任何你难以原谅的事，都要原谅她。”

“嗯，我相信外公，更相信爸爸！”柳烨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