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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 被切除的左脑
帕特丽夏躲在自己的书房里,开着台灯,桌面上铺满了各种档案资料,她手里拿着钢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偶尔会涂改,隔了一会又到隔壁的一堆档案里翻东西,翻完东西又觉得有点困,于是就拿起旁边的咖啡杯,想要喝上一口,但没想到杯子里空空如也,她扶着额头,皱着眉头,脑袋很剧烈地疼了起来。突然有人给她送来了一杯咖啡,她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她的妈妈—肖伯恩佩。
肖伯恩佩同样也是司法界的,不过她是高级法院的首席法官,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帕特丽夏也是从小就受到妈妈的影响,一心向着大法官的职位前进,于是就选择了修读法律,成为政府律师是她跨向大法官的最基本阶层。
肖扶着帕特丽夏的肩膀:怎么样?还为那宗砍头案件而烦恼?
帕特丽夏整理着凌乱的头发:是啊,前两天是第一次开庭,本来我找到了一位有力的证人指证被告,但没想到被辩护律师两三下就推翻了证人的指控,她很有自信地指出,证人根本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她的当事人有杀人,因为他看不到整个行凶的过程,因此第一证人的供词可能会显得有点余力不足。
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么快就认输了?这可不像我女儿的性格。
帕特丽夏:你女儿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认输,但问题是,我仔细看过了所有案件的详细资料,我发现貌似暂时还没有人目睹整个行凶的过程,我的证人只能大概指出,被告当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上面沾满了鲜血,以及以恐吓的口吻威胁他们立刻报警,这只能证明被告曾经恐吓过他们,并不能证实他有杀人。如果我们再找不到一位有力的证人,这宗轰动全城的案件恐怕就要泡汤了,别说是谋杀,甚至有可能连蓄意伤害他人身体都无法入罪。
肖安慰她:该案件只要还没结案陈词,就一定还有希望,别那么快就失去信心。
帕特丽夏:我知道,所以我就希望再研究一下其他的资料,看能不能找到对我们有利的信息。
肖提醒她:欲速则不达,别逼得自己太紧,早点休息吧。
帕特丽夏:是的,我会的,你也早点睡吧。谢谢你的咖啡。
肖离开房间以后,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两手垫着下颚,望着桌子上的一张合照,那是一张大学一年级时所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与辛波斯卡弗同样是那样的年轻,朝气蓬勃,对明天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信心。只可惜到了现在,她们已经注定要分道扬镳,毕竟她们要走的路是完全不相同的。
清晨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湿润了整个跑道与植物园。
温尼斯高级学院的学生是一个很受天气干扰情绪的群体,潮湿的天气使他们走路的速度普遍地变得缓慢,越来越烦躁不安。
就在这个如此恶劣的天气里,男士寝室对面的教师办公室里发生了爆窃案,比较幸运的是,这小偷被当场逮捕。
伍卫叶林赶到现场处理时,校长向他大吐苦水:学校的教师办公室失窃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较早之前就已经发生过好几宗盗窃案,丢失了很多贵重的私人物品。
伍卫叶林盯着被逮捕的小偷,认定他是惯手盗窃的小偷。
“你叫什么名字?”
“吉登杰森。”
“从事什么职业?”
“无业游民。”
“所以这就是你到处盗窃的原因?”
“警官,给我一次机会嘛。”
“据说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盗窃案,也就是说,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作案。”
“不是啊,警官,我真的是第一次作案。”
“好,现在警官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是吧?”
“警官我说了,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盗窃了。”
“算你老实,老实交待前面两次的作案时间。”
“第一次是上个月了,只偷了一部私人电脑还有一部手机;第二次就倒霉了,什么都没有偷到。”
“真的假的,我告诉你,偷两次东西与偷三次东西罪名是一样的,你可别以为否认一次偷东西的事实就可以轻判,没有这种交易的。”
“那天我真的没有偷到东西,我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差不多天亮了,接近学校开门的时间了,我记得我潜进来的时候,朦朦胧胧之间好像看到男生寝室对面有人在争执。”
“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看到一个男生拿着一把菜刀往另外一个男生的身上砍,砍了几十刀,哇!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很变态很凶狠,我被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偷东西了,匆匆忙忙地逃离现场。现在回忆起来真是不值得,无端端被那家伙吓了一跳,也正经事也顾不上了。”
伍卫叶林好奇地问着:你说的那个家伙会不会是一个星期之前那宗砍头案的凶手呢?
吉登杰森恍然大悟地说: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隔了一天,报纸就登新闻了,我也是从报纸上才得知,原来那家伙真的砍死人了,还弄得满城风雨。还好当时没被他发现我,不然说不定我也会被他砍死。
伍卫叶林不怀好意地说:这么说,你当时是唯一目睹整个案件发生经过的目击证人?
吉登杰森困惑地说:警官你在说什么?
“有没有想过出庭作证呢?”
帕特丽夏从梦中醒来,在朦朦胧胧之间,她发现房间内的空气降温了,室内变得寒气逼人,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望着桌面上凌乱不堪的档案,这才意识到昨晚通宵了一个晚上看档案,只不过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她感到眼睛很痛,丢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是谁?”她强撑着困意接起了电话。
伍卫叶林在电话中激动不已地说着:小夏!我帮你找到一位目击证人了!
帕特丽夏坐在杰森的对面,再次重复道:吉登先生,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出庭作证吧,这宗官司你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没有你会很麻烦的。
杰森摊开双手:我出庭作证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帕特丽夏:你只要愿意出庭作证,被告的罪就肯定跑不掉了。
杰森:得了吧,在法庭上我该如何说?说我在擅自闯入他人地方,准备进行盗窃的同时意外地发现了对面男生寝室有人在砍人,血溅现场?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当时正在有预谋有目的性地进行犯罪,我这不等于是向法官公开自己的罪名?
帕特丽夏:我可以帮你向法官求情,你的刑罚会适当地减轻。
杰森:算了吧,就算我真的出庭作证,可以减少刑罚,以后怎么办?那家伙如此狠毒,连大学同学都能杀害,我指证他,说不定哪一天会被他砍死。偷东西顶多就坐几年,然后守行为,留案底,出庭作证人,分分钟连小命都保不住。你别打我主意了,你找其他人吧。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帕特丽夏还想继续劝下去,但被伍卫叶林阻挡住了。
她只好作罢,丢下一句: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提出的条件。这宗案件能否成功入被告的罪,你的作用很关键。
高级法院
辛波斯卡弗(站起来):法官大人,辩方要求传召本案的一位专家证人。
法官:批准。
年纪老迈的文医生由庭警搀扶着,非常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步入证人栏内。
辛波斯卡弗:杰里文先生,请问你从事什么职业?
文医生:我是一名脑外科医生,不过目前已经退休。
辛波斯卡弗:请问你是否认识本案的被告布莱内先生。
文医生下意识地望向被告栏内,微微地点了点头:认识。
辛波斯卡弗:请问你们是从哪些途径认识的?
文医生:十三年前,他是我的病人,他当时是跟着父母一起来医院看病。
辛波斯卡弗:请问被告患了什么病?
文医生:他的大脑感染了恶性细胞,左脑的脑半球被不良细胞侵蚀,导致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不平衡的情况,例如偶尔会抽搐,双脚伸不直以及短暂昏迷不醒。
辛波斯卡弗:被告在当时的环境下,情况是否很不乐观?
帕特丽夏(站起来):反对!法官阁下,我反对辩方律师作出引导性的问题。
法官:反对有效!证人无须回答刚才的问题。
辛波斯卡弗:请问当时你是如何为被告治疗的?
文医生:由于他当时脑细胞的侵蚀已经出现比较严重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动手术,恶性细胞会扩散至右脑半球的区域,情况就会恶化。于是我向他的父母建议,立刻进行左脑半球切除手术,将带有恶性细胞的部分切除,这样就能保证病菌不会扩散。
辛波斯卡弗:麻烦你清楚地重复一次,刚才你所提及的脑切除手术是什么?
文医生:简单来说,就是将左脑感染的组织全部切除,相当于切除了大半个大脑。
辛波斯卡弗:进行这个切除手术的风险有多大?又或者说会不会有后遗症?
文医生:切除了半个大脑显然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但那也是唯一的方法。由于当时病人的年纪尚小,他只有四岁,大脑尚未发育完全,被切除的脑部组织会重新生长,所以风险可以忽略不计。
辛波斯卡弗:那后遗症呢?
文医生:其实后遗症的问题应该不大,因为随着左脑的后期复原,慢慢就会变得与之前那样,但如果后期复原的效果不太理想,就会造成后遗症。
辛波斯卡弗:能否简单地描述一下,会有哪些后遗症?
文医生:后遗症就会包括沉郁、性格内敛、情绪化、情绪波动比较大,有时候受到外来的刺激影响,甚至会出现失去控制的情况,在事后病人的大脑是不会有任何的记忆反应。
辛波斯卡弗:被告在进行大脑切除手术之后,恢复的进度如何?
文医生:很老实说,他的大脑恢复程度并不是很理想,有些组织该恢复的,他都没有恢复。后来他读到中二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来找我,他妈妈说他情绪开始出现不断失控、无法调整身体机能,出现胡乱打人的情况。我介绍他去了另外一个心理诊所里进行治疗,治疗了一段时间,直到中三那年开学,他的情况开始有好转,于是他就回去上课了。
辛波斯卡弗:那就是说,被告由于大脑的生长情况不理想,如果受到外来刺激的影响就会作出一些过于偏激的行为。
文医生:可以这样说。
辛波斯卡弗:被告有没有接受过长期的心理辅导?
文医生:有的,但是效果不是很好。
辛波斯卡弗:谢谢。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
法官:检控官,你可以开始。
帕特丽夏:文医生,被告的情绪失控是否与大脑被切除以后康复进度缓慢有关?
文医生:是的,有一定的关联。
帕特丽夏:被告情绪失控的时候,他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文医生:他是有意识,但可能控制不了。
帕特丽夏:可能是什么意思?
文医生:也有概率可以控制得了。
帕特丽夏:也就是说,可以控制,只是看个人的实际情况。
文医生:可以这样说,但大脑的缺陷会导致失控的概率也会很高……
帕特丽夏:被告在进行大脑手术切除之前,他的家人是否知道手术的后遗症?
文医生:知道,他们当时也很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动手术,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危险性就越大,对病人就越不利。
帕特丽夏:他们也知道被告在进行大脑切除手术之后,是会出现情绪上的问题。
文医生:我有跟他们提及过,他们很清楚这件事。
帕特丽夏:谢谢。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我想再传召一位证人出庭作证。
法官:批准。
辛波斯卡弗:蕾丽娜女士,请问你与本案的被告是什么关系?
蕾丽娜:他是我儿子,我是他妈妈。
辛波斯卡弗:请问在你儿子的左脑遭到切除后,他发生了什么变化?
蕾丽娜:他常常情绪失控,动不动就吵着嚷着要打人、杀人,还好几次出言恐吓我。他发起脾气来,真的很可怕。
辛波斯卡弗:你有没有报警?
蕾丽娜:没有。
辛波斯卡弗:为什么没有?
蕾丽娜:因为我知道,他发脾气时是会出言恐吓别人,但他从来不会伤害别人,他只是因为大脑的缺失而导致情绪失控,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辛波斯卡弗:翻查记录,为什么你当时非要等到他中二那一年才带他看医生,之前没有带他去治疗呢?
蕾丽娜:那段时间,我与我的丈夫感情破裂,我们都弄得很不开心,而且我又要忙着工作,还要忙处理离婚手续上的细节,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照顾他,更别说留意他的情绪。
辛波斯卡弗:被告除了脾气暴躁,常常情绪失控之外,还有什么表现?
蕾丽娜:他常常会在深夜里哭泣,躲在被子里抽泣,蜷缩在角落里抱头痛哭,他告诉我他很痛苦,还常常用刀割手脉,伤害自己……我每次看到他这样伤害自己,我都很痛心……她说着说着,不禁低下了头,声音开始出现沙哑的情况。
辛波斯卡弗观察了一下:证人,你还能不能继续作供?
蕾丽娜:我想我可以吧。
辛波斯卡弗:在你的记忆中,被告有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蕾丽娜:没有!他愤怒的时候只会伤害自己,他根本不会伤害别人!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
帕特丽夏:蕾女士,你真的如此肯定,被告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蕾丽娜:是的。
帕特丽夏:你在撒谎!我这里有一份关于被告在中二那一年休学的行政报告。该份报告指出,被告当时是因为与同学结缘导致情绪失控,殴打多名同学,因此被学校劝退,但当时他的监护人也就是蕾女士你,向学校求情,带他去治疗,他才没有被开除学籍。而根据当时的医疗报告称,在他殴打的同学之中,有两个是重度骨折,你还因此赔了五万元的医药费还登报纸道歉。
帕特丽夏递出相关的行政文件,其助手接过,递交给法官。
法官翻开看了一会,神色凝重。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
法官:暂时休庭,后天再进行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