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遗人遗梦
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大家都很安静。爱闹腾的小狸也安静坐着。
醒来的叶青葵也坐着什么也不说，听到惨叫声，叶青葵才起身，走向还在昏迷中的蒙离。
“蒙离怎么样了？”千冬月打开了话匣子。
“我重新换了一下纱布，已经不流血了。”
“是吗？真好。”
两人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星星很多很亮。坐在远处树杆上的久朔夜，晞嗅了嗅空气，有些不舒服。
“啊！”
在一边自娱自乐的小狸，突然叫了起来。
大家转头一看，蒙离竟然站起来了。
蒙离吊着看上去很重的头，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摇摇晃晃着往前走，很奇怪的样子。
久朔夜晞飞身到千冬月们前面。蒙离一点点靠近，嘴里还叨念的话，越来越清楚。
“胭……胭脂……胭……脂……”
在久朔夜晞前面，蒙离停了下来，突然抬头，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久朔夜晞。
“把胭脂还给我！把胭脂还给我！……”蒙离扯着久朔夜晞死命的摇，像疯子一样。
“胭脂死了。”久朔夜晞冷冷的说。
“你说什么？”
蒙离安静下来失神的问：“胭脂死了？”
蒙离推开久朔夜晞。
“你是骗子，是妖怪。我不相信你，我找胭脂去，她一个人那么久了，我要陪着她才行。”
蒙离无视久朔夜晞们，直径往外走。
“胭脂啊，其实她很怕寂寞的，但是她不能说的，因为没人可说，也没人听她说。”蒙离边走边说。
“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样的公主竟然会喜欢上我。虽然是我先死缠烂打追她。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利用的道具，但我们还有曾爱过我们的人。我们其实挺像的。你说她傻不傻，我就是一赌鬼，哪里像她一样拼命的活着？哈哈哈……”
跟在身后的几人都咬着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一个快步声极速走上前。
“啪”清脆的一巴掌。
草丛里的荧火虫，惊飞了几只。
叶青葵抓起蒙离的衣服。“你清醒点，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要是胭脂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多难过！你知道吗？”叶青葵愤怒的大吼。
“我不是男人，你是。你知道，我不知道！要是你的亲人死了你还敢说这样的话！？”蒙离越升越高的音调很吓人。
叶青葵狠狠喷出几口气，“啪！啪！”两巴掌。
“我的亲人也死了，就在我的眼前！那我也要跟他们一起死吗！想死！去找螟蛉子啊！”
“打不过他啊！”蒙离顿了一下，也狂吼起来。
“懦夫！”
“是！我是懦夫！我没用！我没用！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我不是懦夫是什么！”
蒙离推开叶青葵。
“啊~”
狂叫着跑进草海里。
被惊起的荧火虫一层层荡开，像无数荧光小灯飞满了整个夜空。
叶青葵看着那条荧光路，泪流了一脸。
一连几天，都没找到蒙离。不知道受伤的他，怎么能跑那么远。
一路无语，或许谁都不愿意说话。
但让千冬月最在意的是，一直冷漠无情的久朔夜晞，竟然会跟着她们一起去找蒙离。
也许，久朔夜晞在蒙离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了吧。
同是失去过爱人的人，也只有他们，才能知道那种感觉和心情了吧。
千冬月突然觉得，自己离久朔夜晞的世界好远。
久朔夜晞把她丢了，又把她救了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久朔夜晞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就算千冬月想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无缝可寻。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久朔夜晞绝对不是现在的冰山模样。
可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第一次见到久朔夜晞时，那种莫名的熟悉又是什么？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怕这个杀人无数的妖怪。为什么觉得他可怜，为什么又觉得自己悲哀呢？为什么觉得她会为这么一个妖怪，流尽一生的泪水呢？
“你们要沉默到什么时候？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小狸大声喊着。
千冬月醒悟过来，抱起小狸连声道歉。
“小狸说的对。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叶青葵把紧握在手里的弓，背到背上。
最后面的久朔夜晞，依旧冷静一言不发。
“打死他！打死他……”还没进村子便听到了乱哄哄的喊打声。
“还笑？往死里打……”
趴在地上的蒙离越打越开心，他以为那个胭脂色身影，会像以前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他看到了胭脂色。不，是红色。
“住手！会打死人的。”
那声音慢慢靠近，蒙离微微扬起的嘴角也戛然而止。
“巫女大人你别管，这小子欠了我们好多钱……”
叶青葵什么也没说，直接把钱袋扔给那群人。
“谢谢巫女大人！算你小子走运！走！”
围打的人群一下子散了。叶青葵刚想骂两句。蒙离掏出烟雾弹，撒了一片烟雾，又逃走了。
“啊！那蠢货又跑了！”
小狸冲出去刚追了两步，就被蒙离设下的结界困住。久朔夜晞越过结界，还没站定，无数符咒飞驶而来，要不是千冬月及时用苍弦月挡下，估计也会被炸成轻伤。
如此反复。
久朔夜晞们寻着气味一路追去。经过了几个村子都是这样。
蒙离只是疯狂的赌，疯狂的被人揍。不停的消耗自己的精力，不停抹去自己的意识。
他怕自己清醒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剩。
“来啊来啊，是红是白……快压快压……”小屋子里一团乌烟瘴气。
“吱呀……”门突然开了。
正赌得兴奋的赌徒们静了下来，不由得看向门口。一缕白布飘了进来，接着是一张严肃恬静的脸。众人不由闪开一条路，却又邪笑起来。
轻挑道：“小姑娘，不待在寺庙里，跑这里来干什么？该不是想哥哥们了？”
“哈哈哈……”
叶青葵没说话，看了一眼赌桌边的蒙离，一脚踹飞了一个人。
“你是来找茬的吗？大家上！让她尝尝我们的厉害！”
赌徒们蜂拥而上。闷响声啪啪响起，碎裂声如时而至。
不管飞来了板凳还是碎片，蒙离依旧一动不动。没过一分钟，赌徒全被叶青葵放倒了。
叶青葵站在蒙离对面，一拍桌子。
“怎么？你也要赌钱？”蒙离抬起头看了叶青葵一眼。
“是！”
“哼，赌什么”
“一局一个耳光”。
说着拿起掉在地上的球，扔到红白两色的转盘里。
“什么颜色？”叶青葵问。
“红色。”
“啪！”
叶青葵一个耳光打在蒙离脸上，接着问。
“什么颜色？”
“红色。”
“啪！”
一个巴掌又响起。
“什么颜色？”
“红色。”
“啪！”……
“哎他们是不是疯了。”趴在地上的人，看着一直被打耳光的蒙离，不由得吐槽。
“啪啪啪……”
“你打……够了没有！”蒙离一把抓住叶青葵的手。今天有够背的从没赢过一局。
“没有！你很能赌吗？怎么？输不起？”
“你才输不起！”
“输不起的是你！胭脂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她死前还笑了。你就是用这个样子来回应她的吗？你这个样子也配让她用生命交换吗？也配说什么喜欢和爱吗？混蛋！啪！”说着又是一巴掌。
“啊！”蒙离受不了叶青葵的刺激，冲破屋顶又逃了。
他明白叶青葵说的是对的。他输不起，输了胭脂，他就输了全部。
等久朔夜晞们赶来时，天也快黑了。一行人便在一家客栈住下。还没上楼又听到了吵闹声。
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醉鬼赖在酒窖不出来。一问穿着长相，叶青葵翻身下楼梯直奔后院酒窖。
“青葵对蒙离的事好热心哦。”小狸说。
“因为他们的遭遇很像啊。我也一样。”
难得久朔夜晞说出一句话。两个惊讶得回头时，久朔夜晞已经跟小二走远了。
“一个人喝，很爽吗？”
蒙离抬起死鱼眼晃了几下脑袋，才看清来人。
“比……比被你打……好……好得多……”
叶青葵也坐到地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的事那么在意，也许是那晚蒙离透彻的神情，激起了内心的某种东西。
叶青葵拿起一坛酒猛喝了两口。蒙离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没喝几坛，叶青葵就醉得连酒坛都拿不起来。嘴里叨咕着什么，突然抓住蒙离嚎啕大哭。
“……为什么……红枫姐姐会跟……他们在……在一起……为什么……你还活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比我坚强呢！没事了，没事了。”蒙离抚了抚叶青葵的头。他没想到，那么气势汹汹的巫女，也会伤心难过。
想到叶青葵的坚强理智，蒙离不禁嘲笑起自己，猛灌了两口酒。蒙离脱下外套给叶青葵盖上。
“谢谢！”说了一句便走到外面。靠着墙，傻傻的看着夜空的残月。
听到声响，蒙离张开了眼睛。
“冬月，你怎么来了。那只野狗呢？”
“好些了吗？夜晞也很担心你哦。”
“谢啦！”
“我想胭脂能遇到你，是她最幸福的事呢。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偏偏遇到了你，这不是缘分吗？”
“是我太幸运了，或许这一辈子的好运都用完了呢。呵呵……”两人说着。
远处树上的久朔夜晞看着两人。树下的小狸抱着松子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久朔夜晞嗅到了邪气。一个飞身不见了。
“谁！”久朔夜晞大叫。
远处的水潭冒起了水花，一个发光的白影，从水里飘了出来。
“你就是久朔夜晞？”
白影里破出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手里握着两根长长的荷花茎，鲜艳的花瓣把男子衬托得比女人还美。
“我叫荷影。是螟蛉子大人，叫我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久朔夜晞冷冷的看着来人，看那四周散发的寒气，久朔夜晞知道，这个妖怪不好对付。
“螟蛉子大人，要让雪姬大人复活。”
“什么！”久朔夜晞的扑克脸，第一次出现那么明显的表情。
荷影笑了笑，果然不出螟蛉子大人所料。
这世上，除了白雪姬，没人能让黑夜叉为之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