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穆文采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风和日丽，蓝天白云映在金家大院门前的池塘里，与池塘边的微风拂动的柳树倒影相映成趣。几只燕子“喳喳”叫着，穿梭在柳枝间，更给这幅美景增添了一番情趣！
一位又高又瘦、面色苍白、颌下留着一绺花白长须的老先生斜挎着一个土布包裹，从入村的巷子口出来，径直朝金家大院走来。
他路过池塘，似乎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站在池塘边摇头晃脑地吟道：“蓝天白云游碧水，紫燕红鱼戏柳眉。只道三春风光好，此景更胜三春辉。”
吟罢，老先生自己抚掌为自己叫了一声：“好——”才又朝金家大院门口走去。
站在金家大院门前石阶下，老先生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金家大院打量了一番。看见门前两侧虬枝蜿蜒的龙爪槐，他慢慢踱过去，用手在那些节疤上抚摸了几下，又感慨万千地在树干上拍了两下，叹道：“唉！这到底是大户人家哟！连种的这树都与一般人家的大不相同，枝枝干干，花花叶叶都带着一股子威风，带着一股子富贵之气！”
老先生踱上石阶，走到大门口，拍着漆黑门扇上锃光瓦亮的黄铜兽头门环，朗声喊道：“请问这里可是金守财金老爷的府上么？”
老先生喊声刚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金贵探出脑袋，打量着老先生，问：“你找我们家金老爷有啥事？”
“哦，小兄弟，老朽是古桥镇西学馆里推荐来的穆文采，是前些日子金老爷托人告诉我，说贵府中有个小少爷想要学文，要我亲自过来一趟。”穆文采瘦长的手指轻轻抚着他颌下的那绺花白长须，慢悠悠地答道。
“哦？你就古桥镇学馆里教过学的穆老先生哇，昨儿个我们家老爷还说起过你呢！快，穆老先生，快请进！”金贵开展大门，满脸堆笑，微颔着身子，点头哈腰地对穆文采说。
穆文采走进金家大院，又被大院里的飞檐耸脊、廊檐曲折的青砖建筑吸引住了，他眼露喜色，嘴里啧啧有声。大声赞叹道：“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王侯之家的气势哟！”
金贵瞅他一眼，得意扬扬地显摆：“看来穆老先生一定是见过世面的人，像我们家这样的房子别说在我们月亮湾，就是在这元宝山下的十里八乡，那也是蝎子的巴巴——独一份！”
“那是，那是！”穆文采点着头说，“就是古桥那般的大镇子，保存这样完好，气势这般宏伟的古宅大院也是不多见的！”
说这话，二人走到正房门口。
“穆老先生，你稍等，我进去给通报一声。看看我们家老爷现在方不方便见你。”金贵站住脚，对穆文采说。
“好，好，有劳小兄弟前去通报！”穆文采冲金贵拱了拱手，微笑着说罢，目光又转向廊檐的立柱上，打量着柱子上雕刻的那些繁杂富贵的云纹。又轻轻低吟道：“古宅藏锦绣，富贵在俗家，芸芸众生者，谁人敢比夸？”
金贵让穆文采在正房外先候着，他走进金守财的卧房，向金守财通报说：“老叔，你昨儿个说的古桥镇西学馆里教过学的那个穆文采穆老先生来了！”
“穆老先生？是他来了么？好好，快请他进来！”正在抽烟的金守财听金贵一说，马上搁下金嘴儿烟袋，高兴地说。
穆文采跟着金贵走进金守财的卧房，朝着金守财拱手作揖，道：“穆某不才，承蒙金老爷抬爱，今天登临贵府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哇！”
“哪里，哪里，穆老先生你老可是过谦了，在这方圆几十里地，您穆文采穆老先生的大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金守财能把你老请到我这寒舍，也是倍感荣幸！你穆老先生今天能光临寒舍，也让我这大院里蓬荜生辉啊！”金守财也跟着穆文采一样文绉绉地说着，还着礼道，“穆老先生，你老快请炕上坐！”
穆文采被金守财好一通恭维，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自己个真好似这方圆几十里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有头脸的人物一般。家里的寒酸破屋、褴褛老妻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谢过金守财，解下包裹搁在炕沿边上，脱鞋上炕，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双脚，看见自己脚上穿着干净的旧布袜，心里释然，偷偷念着老婆的好儿，就是这一双旧布袜，却让他体面了七八年，每次出门他敢于大大方方地在人前脱下鞋子。
等穆文采斯斯文文地上炕、盘腿儿坐下。金守财才吩咐刚跟着金贵和穆文采进来伺候的翠菊：“翠菊，快给穆老先生上茶！”
这时，穆文采听到屋后传来“梆、梆、梆”的木鱼声，便小心翼翼地问金守财道：“金老爷，这木鱼之声是从何处而来？想这月亮湾里可是有寺庙，住着出家僧尼……”
“哦，不不不，这是拙荆、我那老太婆在我家后院的佛堂里诵经。”金守财随意地答道。
“啊，原来是这样，老朽早就听人说过，说月亮湾金家大院里的金老爷一家可都是向善之人，今儿个见了，果不其然啊！佩服，佩服！”穆文采冲金守财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连连称赞。
金守财“哈哈”大笑着，说：“穆老先生，你老过奖了，我们不过是在这月亮湾偶尔做些善事儿，又赶巧儿拙荆这人最喜吃斋念佛，实在也谈不上啥人人向善！”
二人正说得热闹，翠菊端着红漆描金的茶盘走进来。
瞟一眼翠菊手里的茶盘，穆文采不禁呆了。他对着那描金龙凤的茶盘和茶盘上的金丝盘龙茶壶和那两盏金丝飞凤的盖碗，心中又是好一番感慨。
翠菊把茶盘放在炕上，又小心翼翼地端起茶壶，斟满茶碗，在穆文采和金守财面前的桌沿上各放了一盏。
“穆老先生，你老请！”金守财端起自己跟前的金丝盖碗，毕恭毕敬地示意请穆文采用茶。
穆文采左手轻轻端起茶碗，右手揭开碗盖儿，凑到鼻子跟前，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
穆文采不禁赞叹道：“好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