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粮草期限

“再有祸乱军心者，就是这下场。作为一个合格的军士，只有战死沙场，饿死沙场，而不是当一个可耻的逃兵。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饿了一天就闹事？就想造反？谁敢再闹事，按军法严惩。”龙虎高声喊道。

龙虎斩了一人，立刻把场面镇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声不敢再吭。

局势虽然暂时的控制住了，但是作为军中主帅，来福知道他的话也不能信口开河，他得给将士们一个交代，所有的人确实也要吃饭啊。

虽然现在没有人敢再出来闹事，但是也不能让将士们再饿了肚子，再说作为主帅的他，更不能在军中胡言乱语，欺骗了将士们。

可是现在军中无粮，怎么办？

朝廷的粮草没到，怎么办？

“诸位将士都先各自回去等待，希望众位将士都能克己守法。”卫成上前喊道。

“回去吧，回去吧！”

“说的没错，我们才饿一天就闹事，也太不应该了。”

“龙将军说的对，就是战死饿死，都应该克己守法。”

“......”

众人小声议论着，都各自转身，准备乖乖的回去。

“慢！”来福言道。

众人听见来福喊“慢”，都又转身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他们的主帅来福。

“杀马！”

来福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战马，乃是一支部队重要的组成部分，要是部队没有了战马，那就是一支瘫痪了的部队，已经没有战斗力。特别是在北方草原和漠北国人的战争，可以想象假如没了战马，还拿什么去和漠北国人战斗。

所以说战马的命和人一样重要，来福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是到了万不得已才为之。

“将军！”

卫成也深知战马在部队里的重要性，觉得这战马是万万杀不得的。

“将军，战马杀不得。”

龙虎、陈志以及众位将领都齐声言道。

“朝廷粮草未到，我们也要活命，假如我们连命都没了，那还要战马何用？”

来福缓缓的说道，目光突然变得异常的坚定和残酷，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杀马！”

......

众人沉默了，半晌卫成才低声问道：“杀多少？”

“今天杀一千匹！”来福言道。

“大将军有令，鉴于朝廷大军粮草未到，而我军粮草已尽，为了解决将士们的吃饭问题，今天杀一千匹马。”卫成大声的宣布道。

“将军，战马杀不得啊！”

“将军，我们大家才饿了一天，还没有到饿死的时候，战马不能杀！”

“对，我们再饿几天也无事，不能把我们自己的战马杀了！”

“......”

众军士大声言道。

来福听了，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北风怒吼，雪花夹带着豆大的冰雹，呼啸而来，像无数把冰刀，吹打在人的脸上，让人感到一股钻心的痛疼。

来福此时脸上僵硬着，已经感觉不到寒风的刺骨和无数冰雹吹打脸上的痛疼。他站在雪地中，如一根巨大的冰雕，纹丝不动。

来福感觉到自己和一个刽子手没有任何区别，一千匹立了无数战功的战马，即将死在他的手上。

这些立下战功的战马，在来福眼里也是勇敢的士兵，它们任劳任怨，无论饥饿与寒冷，无论艰难险阻，都尽心尽力的为国家立下功勋。

今天来福却要把它们杀了，当作食物吃掉，这和恶魔有何区别？

杀一千匹马，就少一份战斗力，来福觉得他是在杀人。

一千匹战马，被牵了出来，在一块空地上站成一排，等待来福对它们的最后宣判。

来福带着卫成等众将，走上前来，看着眼前这些彪悍健壮的战马，它们虽然粮草不足，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但是依然是那么硕大肥壮，雄风十足。

等一会，这块空地便变成一个残忍的屠宰场，鲜血将把这雪白的大地染红。

一排手持大砍刀的军士也站成一排待命，就等来福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留情的将手里的大刀，狠狠的砍下去。

马本来就是灵性动物，当它们看见这般架势，可能已经预感到了它们的命运和结局。

许多战马开始撕鸣，凄惨的声音传遍整个原野，和呼啸的北风混杂在一起，撕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

来福走上前去，抚摸着其中的一匹战马，来福感到它的身体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它已经知道了它的最终下场。

战马打着鼻鼾，喷着鼻息，似是在向来福求饶，它的前蹄不停的刨着地下的积雪，把它的脚下挖了一个深深的洞。

它知道无力反抗，它使劲的用前蹄击打着地下，来向人们诉说它内心的悲凉与绝望。

来福忽然看见那马的眼角边，滚出一滴眼泪。

来福于心不忍，便牵着马绳，将这匹有灵性，会流泪的马缓缓的牵到一边，将马绳交给龙虎言道：“别杀它了，我今天不吃马肉。”

那马似乎听懂了来福的话，忽然抬起前蹄，立了起来，一声长鸣。

也不知道它是感谢来福对它手下留情还是叫来福也不要杀它的同类，这一声长鸣，直冲云霄，久久的在荒野上回荡。

“动手吧！”

来福一声令下，手持大刀的一排将士走过去，对准马头手起刀落，鲜血从马颈上喷射而出，溅洒在大地，瞬间将雪地染红，一排战马扑腾倒地，四个蹄子凭空乱踢，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这一刀下去，怎么还能站起来呢。

血静静的流淌着，战马发出几声最后的哀鸣，弹了几下冷脚，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了。

......

夜色降临，漫天的风雪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来福心情沉重地坐在他的中军大帐内，低着头一言不发。

余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马肉进来，对来福言道：“喂，你可是两天不吃东西了，你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自从余倩来了以后，便成了来福的一个帮手，关心着他的饮食起居，当他看见来福两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心中甚是心疼，就算是全军都饿着肚子，主帅还是应该有的吃的，但是来福却率先以身作则，不吃任何东西。

现在既然杀马作为食物，将士们都吃上了香喷喷的马肉，安静的睡觉去了，军中再没有发生任何闹事的事件。

今天杀了一千匹马，将士们饱餐了一顿，那明天呢？明天怎么办，难道还要再杀一千匹马不成？

不能再杀马了，来福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战马这样杀下去，那部队还有战斗力吗？

“马肉是否已经吃光了？”来福没有直接回应余倩的话，而是关心已经杀了一千匹马之后，现在是否都已经把马肉吃光了。

“卫将军吩咐，每位将士都定量配给，明天还能坚持一天。”余倩说着，将一碗马肉递到来福跟前又言道：“快吃一点，要不然等会谅了。”

“我说了，我不吃马肉。”来福在和自己呕气。

他今天已经说了，马肉他不吃，现在他真的是不想吃，就算再饿，他都不想违背自己说出的话。

“你就别那么犟了，还是吃一点吧。”余倩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马肉送到来福嘴边。

来福一下把脸拉长，厉声道：“我说话你没听见吗？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余倩被来福的话吓了一跳，看见来福是真生气，也不敢吱声，只好将马肉放在桌上。

余倩站在一边看见来福半天不再说话，便言道：“那我出去看看还有其他什么吃的没有，再不行的话我去镇上老百姓家里买一点吃的回来。”

这时，只见公孙剑和夏素雅急冲冲的进来。

“大将军，夏素雅她爹爹病危，我去和夏素雅回去一趟。”公孙剑对来福言道。

“啊？”来福站了起来，言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说着便披上外套，和公孙剑及夏素雅一起出帐而去，余倩忙不迭的跟在了后面。

低矮的土房中，夏素雅的父亲张伯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夏素雅顿时泪如泉涌，趴在床边哭着喊道：“爹爹，我回来了。”

“好女儿，爹爹没事，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爹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张伯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滴老泪流了下来。

“张伯，我的命是茹霜姑娘救的，你放心吧，我会把如霜姑娘当作我的亲妹妹的。”公孙剑坐在床边，抓住了老人的手言道。

“好，这孩子上无兄长，下无姊妹，有你认她做妹妹，我就放心了。”老人言道。

“老伯，你就放心吧，茹霜姑娘以后就留在军中，以后我会把她带去王城，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的。”站在一旁的来福言道。

老人露出了一丝笑容，言道：“有你们做夏素雅的亲人，我死也能瞑目了。”

“爹爹，你会好起来的，我现在就给你熬药去。”夏素雅哭着就要起身给她父亲熬药。

老人一把抓住他女儿的手，勉强而艰难的露出一丝微笑，言道：“不用了，爹爹是灯枯油尽，你以后就留在大将军军中，安心本分的做好自己的事，你现在有了一个好的去处，爹爹为你感到高兴。”

老人说着，又抓住公孙剑的手断断续续言道：“孩子，以后夏素雅就交给你照顾了，希望你帮我好好的照顾她。”说完，眼睛一闭，头一歪，故去了。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土房子里传出，回荡在夜空。

……

再说张放派出的前队运粮人马，遇到了暴风雪，在荒漠上迷路了。

在白茫茫一片的荒野上，运粮大军已经找不到前进的路，于是便越走越偏离了方向，等到他们意识到走错了路，再回头来重新赶路，已经耽误了两天的行程。

就是这两天，使运粮大军不能按时到达，比约定的日期晚了两天，也就是说，已经超出了朝廷规定的一个半月到达的日期。

也就是这两天，使得来福的部队挨饿了两天，来福只能忍痛杀马。

这天天未亮，站岗的军士远远的看见一排星星点点的火光，从遥远的地平线而来，于是军士便赶忙向来福的中军帐跑去。

“禀告将军，远处发现一队人马？正正向我军移动。”军士进来对来福言道。

来福这几日晚上一直就没有上床睡觉，困了就在火边打个盹，所以他的中军帐整夜都是灯火通明。

来福是在等朝廷大军粮草的到来，这粮草一天不到，来福就一天不得安宁。

杀了一千匹马，刚能坚持了两天，明天将士们又没有饭吃了，难道明天又要杀马？来福烦闷到了极点。

“从哪个方向来？”来福一下站了起来，他意识到这一定是朝廷的粮草到了。

“从王城方向来的。”军士兴奋的答道，看来军士也猜到是朝廷的大军粮草到了。

来福一听，大步向外走去。

白茫茫的荒野上，一队人马在火把的照耀下，渐渐的清晰。

“终于来了。”来福长舒了一口气，大声吩咐道：“快组织人马去接应。”

军营里顿时爆发一片欢呼声。

“大将军，在下张放，官职中郎将，乃是大军粮草副押运官，奉朝廷和圣上之命，押运粮草前来，这是户部信函及粮草清单。”

张放将户部的信函和粮草的清单，一并交给了来福，然后静静的候立于一旁，微微低着头，似是在躲避着来福的月光。

张放知道，他们的第一批粮草都已经超出了半个月的期限，虽然超过的天数不多，但是也超出了整整两天。

这让张放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心怕来福怪罪，假如来福没有问起，那朝廷也是不会去管此事的，毕竟粮草已经安全运达了。

现在张放忐忑的就是怕来福问起朝廷给他们的期限是多长。

来福将户部的信函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粮草的清单，言道：

“张将军你们一路辛苦了，还有其他的粮草呢？”

张放连忙答道：“剩余的粮草将陆续到达，钟大人在后面押运呢。”

来福哈哈一笑，言道：“那就太好了，张将军你们一路辛苦，快叫将士们去军中休息，你也随我回中军帐喝杯热茶去。”

张放唯唯诺诺的跟在来福的后面，看见来福没有问及粮草的期限，心中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便稍稍的放下了。

来福既然不问，那一定是他们没有耽误了来福他们军中的粮食供应吧。

来福把张放带到自己的中军帐，坐定看茶以后，来福问道：“冬季前往北方的道路一定不好走吧？”

“是啊，冰天雪地，运粮大军行动迟缓啊，我们在路上还迷路了。”张放把道路难走，和迷路的事对来福说了，希望来福能理解他们这一路上的艰难，以后要是来福知道了运粮的期限，也能对他们超过期限两天能够谅解。

“哦，你们还迷路了？”来福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继续点头道：“那真的是幸亏张将军了，现在粮草已到，我也就放心了，今天就在这里设宴为张将军接风洗尘吧。

张放听了，心中暗暗的庆幸，来福没有问运粮期限，看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其实张放哪里知道，这户部的信函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有粮草大军出发的日期和到达的时间，也就是写着最后的期限是哪一天。

来福打开信函看的时候，他在心里一算，就知道张放他们的粮队，已经是过了期限，耽误了两天，就是这可恶的两天，让来福狠心杀了一千匹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