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动（二）
不知什么时候，费尔逊来了。
望着眼前的情景，费尔逊大声命令荷枪实弹的士兵对华工们进行弹压。很快，几名华工就被打倒在地。工人们人平时就被逼压得心里窝火，又见工友被打，很久以来埋藏在内心的火焰彻底复燃了，华工们拿起镐、锹跟士兵打在一起。
李忠孚忙在人群中阻止：“大家别打了，别打了。”
可哪里有人听他的劝阻。混乱中，他自己身上还挨了几下。
李忠孚好不容易挤到徐道原跟前：“徐先生，我看要出事。”
徐道原一拽李忠孚，巧妙地帮他躲开了一个士兵的攻击。随即游身上前，再把两个冲上来的士兵摔倒，这才缓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大。”
李忠孚急道：“现在咋办？”
徐道原皱着眉说：“水已成势，难以阻挡。”
就在这时，“砰，砰”传来两声枪响。两人闻声望去，两名华工已倒在血泊里。
李忠孚的嘴唇颤抖着：“他们开枪了......”
费尔逊已经登上了场内堆放军粮最顶端的袋子上，手里举着枪，高喊：”你们这些中国佬给我听好了，马上停下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快，马上......“
华工们见有工友中枪，只是稍微缓了缓，就听人群中有人高喊：“英国猪杀了我们的人，工友们，跟他们拼了。”
华工们应声如响，像潮水一般朝费尔逊和士兵们涌去。
李忠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双方的冲突加剧升级的话，必然将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骚乱。
费尔逊举枪，不甘示弱地朝士们下令：“格杀勿论。”
士兵们纷纷举枪瞄准，眼看一场众多华工的流血事件即将上演。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人影飞快地走上了粮堆，出现在费尔逊身后。
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只喇叭，冲着下边的人群大声喊道：“等一等！我以英国皇家陆军部的名义，命令所有在场的士兵不许开枪。”
士兵们纷纷回头，见是一个身穿英国陆军军装，佩少校肩章的军官，不禁又都望向费尔逊。
华工们此时也冲了过来，这个人又在喇叭里用一口标准的中文喊道：“华工兄弟们，请你们冷静下来。听我说。”
华工们见有新情况出现，也纷纷放缓了脚步。
李忠孚看着来人，眼睛一亮，忙对徐道原说：“是布鲁斯少校。”
徐道原点头：“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这个关键时刻出现的人正是布鲁斯。
费尔逊表情奇怪地望着布鲁斯：“少校，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布鲁斯也不答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中校先生，我受陆军部的派遣，来这里，监督华工计划实施的每一个环节。这是我的委任状。”
费尔逊接过，不以为然地看了几眼，便递回去：“欢迎你的到来，布鲁斯少校。可我是十三营的大队长，我有权利处理正在发生的骚乱。”
此时，华工们已经把粮堆围了起来。
“当然。”布鲁斯举起手里的喇叭朝华工们说：“十三营的华工兄弟们，你们当中有的人可能认识我。在美丽的威海卫，我们每天都进行着紧张和高强度的训练。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学生、战友、兄弟。你们每一位都非常出色。为了帮助我们打败敌人，你们远度重洋来到这里，对此我由衷地表示感谢。”布鲁斯说完，朝四面的华工们深深鞠躬。
华工们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就听有人说：“布鲁斯少校，你拿我们当人，我们感激不尽。可我们的工友被他们打死了，这笔账怎么算？”
“是啊，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杀人偿命，惩办凶手。”人群中再起波澜。
英军士兵们也都握紧了枪，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请大家听我说。”布鲁斯诚恳地对着众人说。
大有回身朝华工们挥了挥手，朗声说：“大家静一静，我们听布鲁斯少校怎么说。”
众人闻声，渐渐安静下来。
布鲁斯继续说：“对于这样的不幸，我深表遗憾。但请大家相信，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我们不信。你们从来都说话不算！”
人群中爆发出一连串反对的声音。
费尔逊铁青着脸，高声说：“你们这些中国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回去干活。”
听费尔逊这么一说，人群再次喧嚣起来。
“子弹上膛。”费尔逊高喊。
士兵们纷纷给枪装子弹。
李忠孚对徐道原说：“如果真打起来，他们有枪，我们肯定吃亏。”
徐道原点头：“一定不能让他们再打起来。”
见费尔逊还要大力镇压华工，布鲁斯脸色巨变，冷冷地说：”费尔逊中校，你把陆军部的命令当作耳旁风吗？“
费尔逊脸色很难看，他盯着布鲁斯：“即便你有陆军部撑腰，但最好也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少校。”
费尔逊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提醒对方：我的军衔比你高。
布鲁斯冲着下方的士兵高喊：“谁都不许开枪！否则，军法从事。”
下面的士兵不禁茫然起来。两位长官起了争执，自己到底该听谁的。
费尔逊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想不通少校，你为什么对这群中国佬一再忍让。“
布鲁斯说：“我在中国学到了一句古语：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雨过天晴。”
费尔逊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愚蠢的逻辑。”
“我们眼前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快三年的时间，中校先生，你觉得当初的问题解决了吗？”布鲁斯转向下面的士兵，“这一年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和前两年一样，这又是一个充满艰难困苦的年份。它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和平，反而带走了许多东西。它带走了人们的生命，带走了人们的信仰，带走了人们的希望。”
士兵们被布鲁斯的这番话说得陷入了沉思。
布鲁斯继续提高了声音：“士兵们，你们不要以为武力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你们面前的这人不是你们的敌人而是你们的朋友。你们看到过拿着枪对待朋友的吗？”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取出弹匣。
李忠孚见时机成熟，突然跑到众人前面，高声说：“布鲁斯少校说得对。大家都回去吧。我相信布鲁斯少校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人听毕，虽然少了些议论的声音，但都迟迟不愿退去。
李忠孚朝大有使了个眼色，大有深感上次布鲁斯对自己施于麻药的感激之情，也随即会意，出声劝道：“对，我们先回去。布鲁斯少校是个好人，我也信他。”
说完，大有带头往回走，大伙一看大有走了，便也跟在后面渐渐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