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预示的检控

雷诺梵这几天养成了一个不太良好的习惯，到了晚上他就会跑去酒吧喝闷酒。

偌大的房子，寂寞的房间。

他仍然记得，这一套老式的套房是特区政府送给他作为一种奖励的。

在2010年的时候，他带领警队破获了一宗涉及金额将近一亿美元的案件。该案件在当时的社会轰动一时，各大媒体都在争相报道。

特区政府为了感谢他的付出与奉献，特意送了他一套房子。该房子的持有人在他的名下，不得转卖，也不能出租，不能拿来盈利，只能拿来居住。

他那时候还以为艾莉莎会因为可以更换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而感到高兴。

在搬家那天，艾莉莎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他那时候还以为她只是年龄太小，不知道该如何向成年人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他根本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现在想想，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厌恶了这个家吧？以前他还不敢肯定，但是现在，他肯定艾莉莎越来越讨厌这个家，自从她出事以后，自从他劝过她出庭作证，为一个畜生作辩护以后，她就变得无法再原谅他。

在那个年代面积还算宽敞的房子，如今是人去楼空。

艾莉莎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里过夜了，她暂时住在同学的家中，接到她那冷冰冰的报平安的电话，他心中何尝不是一种既苦涩又无可奈何的滋味呢？他开始后悔提出让她出庭作证的要求了，或许她说得对，他一定是一个奉公守法，尽忠职守的好警察，但一定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过去他留不住妻子；现在他也留不住女儿。

夜晚留在家中，对着四面冷冰冰的墙壁，他开始觉得空虚与寂寞。

回到现今，有关于他与女儿的未来，竟然无法俯瞰。

他只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喝酒这件事上。

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当初妻子决定要离开他的时候，他以为已经在公义与家庭的分歧道路上作出了选择，他以为这是最后一次选择，最后一次放弃；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后上帝再次让他重新选择，要公义还是要家庭。

黑牛奶啤酒已经使他喝上瘾，他无法离开这种醇度很低但又口感极佳的酒精。

梦醒时分，究竟是要面对现实，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真的很希望自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不去法庭听审，不知道那家伙没有不在场证据。

或许他可以等那家伙被判了死刑以后，再替他翻案。

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但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他喝得酩酊大醉，在客厅的地板上躺了一个晚上，到了差不多天亮的时候，他的意识开始逐渐地恢复起来。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会，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感到愤怒起来，既愤怒又痛苦，他大喊一声，一拳头将镜子中的玻璃捶成粉碎，他手上刺了几道锋利的玻璃，鲜血不断地从他拳头里流了出来。

在这个早晨里，他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去一趟警察局。

谁料，当他打开客厅的大门的那一刹那，艾莉莎已经出现在门口中，她凶神恶煞地用枪顶着他的胸口，逼着他后退，并且以威胁的口吻说着：如果你现在去报案，我宁愿一枪打死你！

她拿了他的枪，正在威胁他。

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不断地往后退，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用枪指着自己的是一个冒冒失失的糊涂劫匪，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种。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挟持他的恰巧是他的女儿。

艾莉莎咬牙切齿，狠狠地说：“我不管在未来世界里发生什么事情，总之我不会让你走出这个门口半步，如果你一定要走出去，我宁愿一枪毙了你！”

他略显激动地说：“你疯了！我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不！你不是！从来没有做父亲的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我被别人伤害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为对方着想？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妈妈离开绝对是明智的选择！你根本就不爱她！你甚至只爱你自己！所有人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公义的牺牲品！连我也不例外！”

“不！一件事归一件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冤枉致死！如果他一旦被判刑，他将要面对的是死刑！”

他正欲往前走一步，她便朝着他的左脚开了一枪！他瞬间单膝跪倒在地上，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你居然真的开枪！”

“我说得出！做得到！这几天我看你也别出门了，待会我会为你处理伤口，然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起居饮食，直到那畜生的案件被判刑之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家，去另外一个国家重新生活，彻底忘记这件事！”

“你这是变相的非法禁锢！你这是犯罪！”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那个畜生一定要死！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他！

“亲爱的！你不能这么极端！再说了，你不能对你的父亲这么残忍！”

“残忍？我被人伤害的时候，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有没有啊！？”

她将他推进了房间里，将所有的门窗全部反锁起来，她决心要软禁他了。

在接下来的那几天，外面一直在下雨，下着很大很大的雨。

下雨的天气总是很容易令人感到沮丧，她拿着红酒杯呆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的世界，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个同是退休的警察来找雷诺梵，此时她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说他去其他国家旅游散心了，总之不在家就对了。

五时一刻，到了吃饭时间，她打电话点了外卖，准时送到雷诺梵被囚禁的房间里。

他嘴里还塞着一块很粗大的纸团，她拿下纸团，准备喂他吃饭。

“你不是说亲自做饭给我吃吗？为什么是外卖？”

她一勺饭一勺饭地送到他嘴里，不厌其烦地说：最近的心情很糟糕！没有心情做饭！我这样说总行了吧？快点吃，吃完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看你不是没有心情做饭，而是你根本就不会做饭。”

“你知道就好，小时候你常常不在家，家里的佣人顶多只会给我带个汉堡，实在不够时间，她就带我到外面的餐馆吃饭，我吃我的，她就坐在一旁赌钱，玩股票。”

他重重地叹息着：是我不好，从小到大都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苦笑着说：那倒不是这样说，最起码我知道点外卖，以后去了其他国家不会做饭也没有关系，我还能照顾自己。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的每一寸角落里游走着，作为一名退休警察的警惕，他只知道不可以轻易让敌人囚禁自己，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就想着自己逃去国外？不带我一起去？”他在故意找话题聊，刻意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尽量拖延时间。

“算了，你年纪大了，到了其他国家，你会很不习惯，更何况国内的环境比较安全，这很适合你，你的朋友多半在这里，他们要找你也很方便。”

“你听我说，你这样做不是办法的，就算那个家伙真的被判了死刑，你真的会很开心吗？很多年以后，你想起这件事，难道就不会于心有愧？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判死刑，如果说你并不知道或者并不相信他是无辜的，这也算了，但是你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你都无动于衷。在余生的时间里，他的灵魂将会跟着你一辈子！我知道你很想报仇，很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但是要用一种合法、合理的方法去做这件事！你放了我吧！”

她不禁感到厌烦，咬牙切齿地说：“你真的很烦！”

他突然放弃了挣扎，强颜欢笑地问：难道我真的很烦？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点不知所措地心软了，摆弄着手掌：那倒没有，你总是不断地重复一个观点，会令人感到沮丧与厌烦。如果你不是那么执着，那么专制，我想我们的关系或许可以更好一点。

此时，他已经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一块很小的玻璃碎片，他已经掌握了逃跑的一线生机，但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要哄眼前这位毫无恶意的敌人。

“这辈子我已经没有其他的愿望，我只希望在有生之年搞好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但是上帝似乎硬要将我们分开，而且还推得越来越远。”

“都搞成这个样子了，我们的关系还能修补，还能回头吗？”

“怎么没得回头了，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父亲，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你都是我的女儿！”

她为这毫无预防的措辞感到一丝丝的温馨，她随后露出了三秒钟的笑容，很快又回到了残酷无情的现实中。

“总之你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走，等到那家伙被宣判死刑了，我要亲眼看着他死，这样我才能放了你。在此之前，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辛波丝卡弗开设的律师楼，最近生意似乎不太好，几个星期以来，才接了那么几宗民事纠纷，连一宗谋杀案都没有，分家产的官司也没有。她的生活开始变得清闲起来，她开始专心致志地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书，翘着二郎腿，身体偶尔会抖动起来。

唯恐天下不乱的APPLE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事先没有敲门，这让辛波丝卡弗很不高兴，虽然她与APPLE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两人的感情比亲生姐妹还要好，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为金钱服务，金钱就是上帝，金钱就是她们的信念，金钱就是她们的价值观。或许是臭味相投的缘故，她们总是特别能聊。

因此，就算是APPLE很没礼貌，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她也不会很严肃地批评她。

“给你一个温馨提示，下次进来之前要记得敲门，如果我正在换衣服，你就是犯了侵犯他人私隐，擅自闯入私人地方以及在私人地方行为不检。三个罪名都够你在牢里待半年了。”

“哎！反正也没有钱，坐牢也是好事，牢里最起码还包吃包住呢！”

她翻开下一页，假装不在乎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导致你要在我面前借题发挥？”

“辛波丝卡弗大律师，我想请问你，如果一个人没有钱了，她应该要怎么做？”

“自己去赚钱。”

“说得好，那如果一个律师楼的经济收入跟不上日常开支，这应该怎么办？”

“有话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你知道为什么律师楼最近的生意那么差吗？”

辛波丝卡弗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不得不合上书本，将书本放到一旁，认真地思考并回答APPLE的问题：大概是因为……我为律政司处理了几宗官司？

APPLE很夸张地说：“没错！外界的人都以为辛波丝卡弗大律师放弃了金钱原则，转而为法律精神，为公义服务。”

“不可能，那几次我只是应酬律政司那边，我的信念始终都没有改变过。”

“你懂得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是呢，律师楼的生意一落千丈的主要原因可不止这一个。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巴巴罗刹被控告谋杀那宗官司呢，成为了近期最火热的关注官司，现在全世界都盯着这宗官司，就算有官非在身，那些人暂时也不会找律师，因为他们在密切地关注这宗官司的最新动态消息。”

辛波丝卡弗不以为然地说：“接手这宗案件的律师好像名声不太大。”

APPLE一针见血地说：“这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调查过了，巴巴罗刹根本无法提出有效的证人证明他当时有不在场的证据，换言之，这宗官司他输掉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你就可以趁这个机会为巴巴罗刹上诉，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一旦接手上诉工作，并且上诉成功，令巴巴罗刹无罪释放，我保证你可以在一个月后就可以享受到加州的阳光！”

“你怎么知道这宗官司没得打，万一真的成功洗脱罪名了呢？”

“我不会看错的，这一次是你翻身的好机会！”

辛波丝卡弗顿时陷入了沉思，APPLE又接着说：而且，我有小道消息，就算真的成功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将会更为精彩！你做好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