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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五章 义助工匠得明珠 去赴蛇宴听故事
嵇康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魂游地府,而且只剩下一年的阳寿,还要被斩首,怎么也想不通,怏怏不乐。
天亮后,嵇康强打精神,把抄录的生死簿去还给陶定坤,并且告诉他寿七十,无疾而终。
陶定坤异常高兴,要请嵇康喝酒,嵇康却心情忧郁,婉言谢绝,回家去了。
曹莹已经起来,正在逗女儿嵇瑶瑶玩,看见嵇康闷闷不乐,连忙问他怎么了?
嵇康怕怀孕了的曹莹伤心,就吞吞吐吐地不敢实说。曹莹一再追问,嵇康才如实相告。
曹莹聪颖异常,对嵇康笑道:“夫君,梦魇一事多属不实,可能是你最近忙于办案,事务繁杂,心情烦躁,故而夜里做噩梦,别往心里去,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嵇康觉得也有道理,但是夜间所梦分明历历在目,醒来记忆犹新,不像是做梦。
曹莹见嵇康心情不好,体贴地劝他先别出门了,在家里静养几天。
嵇康同意了,每天吃饭睡觉,逗女儿玩,陪妻子去后花园散步,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天,管家曹志高来禀报,府里有些房子需要修葺,可否请隔壁高员外家的工匠来修修房子?高员外家里的房子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嵇康笑道:“老管家,这些事你做主就是了,不必问我的。”
于是老管家去安排,这天午后,嵇康吃完饭走到后花园消食散步,见几个泥瓦匠在修葺房子,就信步走过去看看。
嵇康笑着问一老一少两个工匠:“你们二位是师徒吧?我看你手把手地教他,你贵姓啊?”
那上了年纪的泥瓦匠并不认识嵇康,笑道:“员外,小老儿姓颜,这位后生是我的徒弟,叫做‘小二子’。我们先前是在隔壁高员外家里做的,刚刚来到贵府,员外有什么活计要做,但请吩咐。”
嵇康关心地问:“颜师傅在我家还吃得饱吧?伙食如何?”
颜师傅笑道:“我们一老一少是从外地来洛阳谋生,初到贵地,别无他求,但求有栖身之地,三餐温饱足矣,其他倒可将就。
大人府里伙食确实不错,看来大人仁厚待人,比隔壁高员外家强太多了!”
嵇康问:“哦?在高员外家吃不饱吗?”
颜师傅说:“在高府干活,我和小二子的早餐是稀粥和馒头;中午是几个窝窝头将就一下,晚上倒是吃得不错,高员外派人送来米饭和肉、鱼和素菜汤。可那盘炒肉全是肥的,一丝瘦肉也没有!至于鱼,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可刚伸出筷子,尝了一小口,小二子就咸得直皱眉,是老咸鱼!无奈之下喝了好几口青菜汤,这才感觉好了点儿。”
嵇康问:“那鱼是不是腌制得太咸了?不能吃?”
颜师傅说:“那咸鱼又干又硬,烧熟了还这样,可想而知高员外有多刻毒!他家的咸鱼都不知道是哪一年腌制下的,根本就不能吃!”
小二子接话道:“别说吃了,就是舌头碰一下,都快咸得麻木了。”
嵇康听了哑然失笑,说:“这倒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听人说,有些主人家对工匠特别苛刻,为人又吝啬。按照规矩,泥瓦匠的活儿最累,每天的晚饭都得凑够一鱼一肉一素三道菜。所以,吝啬的主人家就将鱼腌得特别咸,根本下不了口。这么一来,每天原封不动地将鱼收回去,下一顿再原封不动地搬出来,这样就可以省下鱼这道菜了。”
小二子听了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鱼这么咸!原来是存心不让人吃的!把鱼腌得特别咸,这么一来,每顿都可以少准备一盘。而且,咸鱼保存个三年五载的,都不会变质,看来咱们在高员外这样的人家里做工,什么鱼呀肉呀的,是想都别想了。”
嵇康若有所思地问:“高员外家的宅子是后来盖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要修葺呢?”
颜师傅一听有些紧张,左右顾盼,把嵇康拉到一边说:“我在高员外府中干了好几天的活儿,徒弟小二子发现,府上需要修缮的地方,大多已年久失修,可是有很多地方却是人为的。看起来,好像是想找什么东西,到处挖掘,后来又请我们来修缮的。
小二子年轻活泼,和府里的小厮混熟悉后,无意中提起这事儿,小厮说:“这事儿,府里上下都知道。高家祖传有颗夜明珠,价值连城,后来为了躲避兵祸,祖上将这颗珠子藏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高员外的爹爹也是临终前,才将这秘密传给高员外。高员外四处搜寻不到,就带人挖开墙壁、搬走屋瓦寻找夜明珠,对外宣称房子年久失修,修葺房子。”
嵇康关心地问:“找到夜明珠了吗?”
颜师傅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看高府里许多地方都被挖开过,应该是高员外的祖先就挖掘寻找夜明珠了,至今也没找到,可那万恶的高员外,最后竟然还克扣我们的工钱!”
嵇康一愣,说:“高员外家大业大,还克扣你们的工钱?”
颜师傅恨道:“可不是吗!前几天,高员外把我师徒二人找去,一脸歉意地说:‘二位,实在是抱歉,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用,尽管二位的活儿不错,但是离我们府里的要求,还有一段差距。二位还是请自便吧,预祝二位前程似锦。’。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给我们算工钱。
我也后悔,之前是熟人介绍来干活,没谈具体的工钱,吃了个哑巴亏。
于是我说:“高员外,凭良心说话,我们师徒两干了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头?这点银子就像打发我们走?!”
高员外一脸的无奈,说:“颜师傅,也不怕你笑话,大有大难,小有小难!看上去我家大业大,可开销也大!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条咸鱼,算是弥补好了。”
话毕,高员外站起来喊:“管家,管家!把咱们家保存的咸鱼,选最大的一条送给颜师傅吃。”
我和小儿子都目瞪口呆,没想到高员外这么抠门!
依着小儿子当场就走,也不要鱼了,我却拉着他,等咸鱼送来,弄几张荷叶包好,带走了吃,不要白不要!
嵇康听了若有所思,问:“高员外家里有很多咸鱼?他送给你的真是最大的一条?”
颜师傅说:“是的,我听高府的管家说过,高家几代老爷都喜欢吃咸鱼,每一代都腌制,家里咸鱼非常多,都记不得哪条是那个高老爷手上腌制的。不过管家按老爷的吩咐,确实是找了一条最大的咸鱼给我带走,弥补我们师徒工钱的损失。其实咸鱼腌制了以后就不好吃了,何况腌制了那么长时间,我都不想吃,带回家去喂猫算了。”
嵇康沉吟了半晌,说:“颜师傅,你先干活,到晚上吃过晚饭,带上那条咸鱼到客厅里找我,我有话要说。”
到了晚上,颜师傅如约来到客厅,徒弟小儿子紧随其后,手上捧着那条荷叶包着的大咸鱼,荷叶上用细绳子扎了好几圈。
嵇康请颜师傅师徒坐下,正色道:“颜师傅,如果我料得不错,你徒儿手中那条大咸鱼里,很可能藏着高员外家的夜明珠!”
颜师傅吓得险些从椅子上瘫倒,问:“嵇员外,您不是拿老汉开心吧?高原我那么吝啬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传家宝送给我?”
嵇康笑道:“我也是推断。你想,高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把夜明珠藏了起来,那么夜明珠还是在家里对不对?”
颜师傅答:“应该是的,要不然高员外也不会到处凿墙挖坑寻找。”
嵇康接着说:“那就对了!你告诉我,高员外的家里被凿了好多洞,挖了许多坑,就是找不到夜明珠,说明什么?说明夜明珠根本就没有藏在墙里或地下!你还告诉我,高员外家几代都喜欢吃咸鱼,越不值钱的东西藏宝贝,越不容易引人注目!当时我就想,夜明珠会不会藏在咸鱼里?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价值连城的咸鱼里会藏着夜明珠!但是高家咸鱼很多,代代都腌制,当年藏宝的高老爷想必也考虑到这一点,那条藏宝的咸鱼肯定有点记号,便于日后寻找。于是我想起来高员外送给你一条最大的咸鱼,那么夜明珠极有可能藏在这条咸鱼里,因为最便于寻找。”
颜师傅听完眯着眼睛回味了半天,大喜道:“大人说得句句在理!乞借菜刀一用,我若找到夜明珠,愿意与大人平分!”
嵇康笑道:“你真能找到,那是你的造化,菜刀太锋利了,我怕伤到夜明珠,你等会,我去找把剪刀来。”
说完嵇康站起来走了出去,亲自找来一把锋利的大剪刀,递给颜师傅。
颜师傅小心翼翼地从鱼嘴开始,慢慢把大咸鱼一剪两半,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着颜师傅失望的样子,嵇康想了想,毅然说:“把灯笼和蜡烛都熄灭了,再看看有什么情况!”
于是颜师傅师徒和嵇康一起动手,把客厅里灯笼和蜡烛都熄灭了,这时小儿子惊喜地指着桌上的大鱼头说:“你们快看!鱼头发光了!”
嵇康走过去,一手按住鱼头,一手拿过剪刀,把鱼的头骨剪开,白莹莹的亮光忽然挥洒出来,照得黑暗的大厅里亮如白昼!
嵇康扳开剪破的鱼头骨,从鱼骨里摸出一颗珠子,那珠子一掏出来,四周光亮耀眼,几乎不能直视!
嵇康掏出一块白绫手帕包好夜明珠,递给颜师傅说:“物归原主,你拿去卖成钱,你们师徒两个一辈子都够花了,呵呵。”
颜师傅千恩万谢,一定要分给嵇康一半钱,嵇康笑道:“我每天锦衣玉食,不差这一点钱,你分给徒弟一半,剩下的留着养老吧。”
颜师傅非常感动,迟疑着把走,觉得过意不去。
徒弟小儿子说:“师傅,嵇员外不肯收钱,不如我们请他吃一顿蛇宴?再弄几坛子美酒,庆祝庆祝。”
颜师傅想了想说:“也好,嵇员外,你有没有吃过‘天龙酒楼’的蛇宴?”
嵇康想了想说:“是刚开不久吧?我倒是没听说过,怎么个好法?”
颜师傅说:“确实是刚开张一个月,老板叫陈天龙,主要是靠祖传的两手绝技,一是烹调,一是捕蛇,二者相辅相成,生意做得特别红火,就连城里的达官贵人都经常舍近求远前去光顾。
这天龙酒楼以蛇宴出名,天天食客爆满,有时还得提前预订席面才能吃到。
嵇康听颜师傅说完,本来不想叨唠,但却不过颜师傅一再邀请的拳拳盛意,就答应下来。
颜师傅大喜,要徒弟小二子去雇两匹驴子来骑,因为那天龙酒楼在洛阳城西郊外。
嵇康笑道不必,立刻派了一名家奴,驾着一辆马车,三人坐进车厢,颜师傅指路,一路出了城,来到天龙酒楼。
远远就看见天龙酒楼在一座小山脚下,并不算高大,两层木楼而已。
但是酒楼门前一大块空地,停满了马车、驴车、独轮车以及各种牲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颜师傅最后走下马车,对嵇康笑道:“要问这家酒楼生意为什么这么好,您看看门口的木牌就知道了。”
嵇康走近了一看,酒楼二楼栏杆上拴着一大块木牌,黑底金字,正中间写着三个大字“蛇鲜吃”,显示这是一家蛇宴酒楼。
嵇康再细细一看,旁边还有几行小些的金色字体介绍吃法:“一蛇三吃”、“一蛇五吃”、“龙虎斗”、“龙凤呈祥”等等。可谓花样翻新,吃法多种。
小二子说:“到了这里不要说品尝了,单瞧这菜谱就让我馋涎欲滴了。听尝过鲜的人说,吃了这家的蛇肉上瘾,三天两头就要来吃一顿,那味道太鲜美了!实在没钱的,老远赶来闻闻香味也是好的。”
还有食客吃得高兴,赋诗一首:“天龙酒楼鲜蛇吃,香飘四海人皆知,平生能尝一次鲜,不枉人间度一世!”
一路谈着,颜师傅和小二子领着嵇康进了天龙酒楼。
一楼全部客满,三人上了二楼的雅座。
小二殷勤地领着三人进了一间包间,拿来菜谱让三人点菜。
小二子也不客气,提起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菜名;嵇康趁机问小二:“你家老板呢?”
小二说:“三位来得真巧,本店歇业好几天了,今天才刚刚开业。原因是食材缺乏,蛇都卖光了!”
嵇康吃惊地说:“这里靠着山,有的是蛇,怎会不够卖?”
小二说:“由于食蛇者日益增多,收购价格一路飙升,乡民们受利益驱使,进山大肆滥捕,几乎将蛇子、蛇孙灭绝,造成蛇源稀缺。
更有甚者,许多人看见蛇日益涨价,干脆捕到蛇养起来等涨价,囤积居奇!所以“天龙酒楼”生意越兴旺,货源越紧张,尽管打出高价,最后还是空了仓。这样就迫使老板陈天龙只好亲自出马去捕蛇了。”
嵇康笑问:“你家老板陈天龙是个捕蛇人?”
小二点点头说:“老板陈天龙五短身材,貌不惊人,正值不惑之年,也是普通百姓一个。他本来是从深山老林里的“捕蛇世家”闯出来的,祖辈父辈都是靠捕蛇为生,维持生计。
到了陈天龙这一代,他深知捕蛇危险很大,弄不好就丧命,而且利润微薄,就去学会了烹调技术,开起了蛇宴酒楼,巧妙地利用它发了大财。”
这时一个人满面春风地走进包间,小二一见,喊了声老板,转身去干活了。
陈天龙拱手笑道:“各位客官,好事来了!本人亲自进山,用祖传的独门秘技,捕捉了一条一丈多长的大乌蟒!这蟒非常罕见,肉非常滋补,我特地过来问问,几位客官要是喜欢吃,一会现宰现做,我让小二给几位送一份来。”
嵇康颔首笑问:“掌柜的,听说你是捕蛇世家出身,为何现在改行开酒楼了呢?”
陈天龙叹了口气,说:“将军难免阵上死,瓦罐难免井边破。我父亲捕了一辈子蛇,临终时告诉我,蛇是有灵性的动物,报复性极强,切忌将它们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就会大祸临头,危及自身!”
“我父亲捕蛇一生,最后却死于一条毒蛇之口,尽管他有祖传的绝好蛇药,可那天外出走时偏偏忘记了带在身边;结果在回家的半路上被这毒蛇伏击咬伤,毒性发作,回天无力,在气息奄奄中断断续续地告诫我,他这辈子杀了太多的蛇,活该要遭报应。这是冤家索命来了,天意啊,天意!”
于是我牢记父亲的教训,放弃了捕蛇一业,开了家蛇宴酒楼,我自己不捕蛇,收购蛇来杀了做菜卖。
由于我深知蛇的秉性,总能把不同的蛇做出不同的口味,又加入了山里采的老山菌,鲜美无比!
可是生意越红火,捕蛇的越多,竟然奇货可居,都不肯拿出来卖了!我只好亲自出马,进山捕了条大蟒蛇,今天低价卖肉,杀一杀囤积居奇的歪风!”
嵇康饶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捕捉到这条大乌蟒的?”
陈天龙得意地笑道:“我毕竟是祖传的捕蛇手艺,制有捕蛇的和解毒的秘药!我也知道附近的蛇被村民们捕捉一空,干脆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果然那里蛇多,我和两个伙计用我的蛇药,从深山老林中捕来了上百条长的短的各种颜色花纹的有毒蛇和无毒蛇!
捕捉的蛇一多,最后惊动了蛇王,一条浑身乌黑,一丈多长的大蟒蛇窜了出来!
伙计们吓得四散逃窜,我却不慌不忙,就地爬上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石头险峻,蟒蛇一时间爬不上来,我趁机将怀里携带的蛇药洒在自己衣服上,并且在大石上洒了一圈蛇药。
不一会儿,浑身乌黑、一丈多长的大蟒蛇蜿蜒爬上了大石上面,向我游来。
我对自己的蛇药非常自信,也不惊慌逃跑,一动不动地看着它!
那条乌黑大蟒蛇刚刚靠近我,鼻子闻到药味,顿时全身疲软,浑身无力,寸步难行!
大蟒蛇转头就逃,我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仗着衣服上洒了蛇药不怕蛇咬,我快步窜上去,解下腰间缠着的套索,觑准了蛇头把套索抡圆了甩过去,正套在它的七寸上!
这一手看起来容易,却是我幼时多年苦练才得成功!
大蟒蛇拼命甩尾巴挣扎,我却丝毫不肯松手,在蛇药的作用下,大蟒蛇很快精疲力尽,被我层层捆绑,塞进了大麻袋里带回来!
酒楼掌柜陈天龙讲完,忽然楼下一阵喧哗,许多人兴奋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