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一章 顺藤摸瓜破疑案 再查半夜杀人案

回到衙门，狄仁杰将仇二夫妇分隔开来，派狄春向仇二妻子问话，自己讯问仇二，问了死者常岐黄去他家饮酒的细节，几时去的，吃了什么菜，谈了什么话。

这时仵作上堂禀报，从仇二家带回来的酒菜，检验下来没有发现下毒。

狄仁杰颔首说知道了，狄春又来到大堂，把仇二妻子说的话写在纸上给狄仁杰看；狄仁杰过目一遍，仇二妻子说得和仇二基本吻合。

狄仁杰问：“仇二，你与常岐黄交往多年，之前与他喝酒，常岐黄有没有出现过不适？”

仇二说：“大人，常岐黄嗜酒如命，我也听他说过心脏不大舒服，也劝过他少喝一点，但他很豁达，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当回事！没想到这次在我家里竟然喝死了，真是连累了我！”

狄仁杰听听没有说话，仔细打量打量仇二，他的面色平和，似乎常岐黄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正在沉思，忽然衙役进来禀报，有个叫谢立成的人，前来衙门求见狄大人，说是常岐黄的邻居，有要是禀报。

狄仁杰眼睛一亮，立刻命衙役带他进来，片刻功夫，谢立成跪在大堂之上。

狄仁杰打量打量他，此人满面红光，体态微胖，三十出头，面目和善，就问他有什么事？

谢立成说：“大人，我是常岐黄的邻居，以厨艺为生，烧得一手好菜。我也爱喝酒，邻居常岐黄也是此道中人，只要我在家，我们二人经常饮酒，无话不谈。昨日越州城外十里处的王家庄有个王财主，家里闺女出嫁，请我去烧菜，我忙了一晚上，就宿在了王财主家。今天晌午我回到家中，正在喝茶，忽然听到隔壁邻居家里隐隐地传来一阵哭声。正在疑惑之际，我老婆走了过来，告诉我说，常岐黄死了，家里正在办丧事。

我十分震惊，我与常岐黄是多年好友，如今惊闻常岐黄撒手西去，一时间不禁泪流满面。悲痛之余，我心中的一团疑云久久不能散去，常岐黄有心疾不假，但常岐黄的心疾一向很轻微，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心疾突发，而一命呜呼？

我连忙买了祭礼，赶到常家探望，并在常岐黄的灵前吊唁了一番，听说他是死在仇二家的，就赶去仇二家看看。

听说仇二被带去官府问话了，我就没进他家，往回走。不想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仇家的一位邻居。我与那位邻居相熟，就停下脚步和他打招呼，与仇家的那位邻居闲聊起来。仇家的那位邻居向我透露了一个情况：常岐黄在仇家饮酒这天，忽然从仇家传出了一声叫喊，其声极为恐怖，随后便看见仇二匆匆外出求医，再随后便从仇家传出了常岐黄暴病而亡的消息。

狄仁杰听谢立成说完，心中大喜，转头问仇二：“常岐黄在你家中饮酒，为何忽然喊叫？”

仇二脸色大变，说：“大人，并无此事！好好地喝酒，常岐黄喊什么？可能是那位邻居听错了，大人不信，可以传他来当堂对质！”

狄仁杰立刻派了两名衙役去传那位邻居，不一会儿衙役回报，那人出门游玩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仇二松了一口气，脸色放松下来，对狄仁杰说：“狄大人，谢立成纯属诬陷小人，请大人做主。”

狄仁杰想了想，下令把仇二和谢立成都带下去，自己亲自带着狄春去仇二家里再次查访。

仇二夫妇被羁押在衙门，家里只有仇二的父母在家，一见狄大人来了，惶恐不安地跟在狄仁杰后面，不敢多问。

狄仁杰再次察看了喝酒的堂屋，仔细搜索，没有发现异常；狄春问怎么办？狄仁杰沉吟了一会，毅然让仇二的父亲领路，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也是寻常的炊具和柴米油盐，没有什么异常，狄仁杰看了一会，眼光落在墙角放着的一只竹篓子上，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仇二的父亲紧张地说：“大人，这是我儿仇二买了一条蛇，准备烧来吃的，竹篓子不值钱，卖蛇的就连竹篓子送给了仇二。”

狄仁杰眼睛一亮，问：“那条蛇呢？”仇二的父亲说：“应该还在竹篓子里，记得我儿子没有杀它来吃。”

狄仁杰小心翼翼地拎起竹篓子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

狄仁杰冷冷地问：“蛇哪里去了？”仇二的父亲走上前看了看，惊讶地说：“明明关在笼子里的，这蛇怎么不见了？奇怪！”

狄仁杰心里一动，问：“今天你儿子请常岐黄喝酒，家里还来过什么人没有？”

仇二的父亲想了想，说：“今天早上，仇更盛来过我家一次，不过很快就走了。仇更盛是仇二的远房表弟，家中也颇为富有，他与常岐黄也认识的，原先二人关系还不错。”

狄仁杰眼睛一亮，问：“仇更盛既然与常岐黄认识，为何你儿子仇二不留他一起饮酒？”

仇二的父亲说：“仇更盛原来是朋友，后来为了一件事，二人反目了，不再来往。”

狄仁杰听完暗喜，让他继续说下去。

仇二的父亲说：“越州城里有一富户因家境败落，去年夏天，他欲将自家的宅院出售，仇更盛找上门去，与他谈起了买宅一事。就在两人快要成交之时，常岐黄也找上门去，欲买下那套宅院，而他出的价格比仇更盛开出的价格高。于是，那位破败富户理所当然地将他的宅院卖给了常岐黄，仇更盛则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买卖之事原属平常，但仇更盛心胸有点狭窄，他见常岐黄从自己的手里抢购走了那套宅院，不禁在心里头结下了疙瘩，大骂了常岐黄一顿，从此二人不再来往。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常岐黄将那套宅院转手卖出，大赚了一笔，更让仇更盛眼红。”

狄仁杰听完大喜，照此推理仇更盛有重大的嫌疑！

狄仁杰沉吟片刻，请仇二的父亲带领，亲自带着狄春赶赴仇更盛家。

仇更盛正坐在家里悠闲地喝茶，一看仇二的父亲来了，连忙起来让座；再看看后面跟着的威风凛凛一脸正气的狄仁杰和狄春，顿时脸色大变，问二位大人来此何事？

狄仁杰看了仇更盛的脸色，毅然下令狄春把他绑了，带回衙门。

仇更盛一路喊冤，狄仁杰理都不理，回到衙门，升堂问案。

仇更盛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问狄仁杰，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狄仁杰瞪了他一会，威严地说：“仇更盛，你做的事犯了！我来问你，仇二家里那条蛇哪去了？”

仇更盛镇定精神反问：“狄大人，你号称狄青天，仇二家里的蛇不见了，你应该问仇二，怎么问我？”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那你今天早上去仇二家里做什么去了？”

仇更盛镇静地说：“我和仇二是表兄弟，我早上去他家看他，一看他在和常岐黄喝酒，而我与常岐黄素来不和，我就走了，这有什么奇怪？”

狄仁杰问：“你跟常岐黄之前也是朋友，为什么事不和？”

仇更盛说：“因为买房子的事，彼此起了冲突，不再来往。”

狄仁杰笑道：“我来告诉你真相！你和常岐黄不和的事我已经调查清楚，确实是利益之争。你怀恨在心，于是你利用常岐黄有心疾的弱点，弄了条狰狞的毒蛇，活活吓死了常岐黄！你如实招供还则罢了，否则就是大刑伺候！”

仇更盛顿时汗如雨下，没想到这么巧妙的一条毒计轻易地被狄仁杰识破了！

狄仁杰下令把仇二带上来，仇二一看仇更盛跪在大堂上，顿时脸上变色，狄仁杰把刚才的推断说了一遍，仇二顿时脸色煞白。

狄仁杰也不多说，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二人开口招供，真相果然如狄仁杰所料！

仇更盛因为买房子一事，对常岐黄恨之入骨，就与远房表哥仇二商议除掉常岐黄之计。

仇二与常岐黄是交往多年的朋友，心中于心不忍，一开始时，他拒绝了仇更盛。

可仇更盛多次劝说，又许以事成之后给三百两银子作为酬金，仇二贪财心切，就答应了下来。

仇二知道常岐黄非常怕蛇，且有心疾，他就事先买来一条十分狰狞的毒蛇，然后让仇二请常岐黄去他家中喝酒。出事的这天，仇更盛提着装毒蛇的竹篓子去仇二家，把竹笼子藏好，然后躲在仇二家门外观察。

眼见这常岐黄进了仇二家，估摸着二人酒至半酣了，仇更盛再次潜入仇二家，把竹笼子拿出来，悄悄打开盖子，把毒蛇放进二人喝酒的堂屋里。

毒蛇慢慢游了进去，仇二早知此事，自然不慌，还故意喊常岐黄，说他脚下有个什么东西？

常岐黄低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顿时心疾发作，摔倒在地！

仇二连忙喊来躲在外面的仇更盛，让他把毒蛇抓走，然后急匆匆地出门去请郎中，说常岐黄饮酒时忽然昏倒！

仇更盛去抓毒蛇，不想毒蛇十分灵敏，没有抓住反而差点被它咬了一口。于是仇更盛急匆匆地带着装蛇的竹篓子离开现场，回到家里把竹篓子随手扔在厨房，装作若无其事。

等仇二请了郎中回来，毒蛇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只有常岐黄的尸体倒卧在地上！

狄仁杰听完，书吏也记录好了口供，让二人画押，分别治了死罪。

审理完此案，狄仁杰怯意地靠在椅子上，美美地喝了一杯热茶，忽然又有人来衙门告状！

苦主是个青年女子，长得貌美娴静，自称叫黄沈氏，家住城东黄家村。

今天早晨，黄沈氏从娘家省亲回来，惊诧地发现大门没有上闩，虚掩着；她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丈夫平时从不早起，爱睡懒觉，连忙推门进去。

刚一进屋门，就觉得脑袋“轰”地一下惊呆了！只见她的丈夫黄双喜瞪着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血流满地，已然遇害身亡。

接到报案后，狄仁杰立刻带着几个捕快衙役和仵作，来到黄双喜家里。

现场勘查发现，有明显的搏斗和被盗痕迹，死者是被捅了一刀致命的！

经询问黄沈氏得知，黄双喜平时好吃懒做，专门以放高利贷为生；他前天挖好准备冬天放红薯的窨子，吃了晚饭就赌钱去了，而且又是一整夜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一大早，黄沈氏赌气便回娘家了。

今天一早，在娘家母亲的劝说下，黄双喜只好又回来了。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除此之外，留在现场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是死者临死前在自己的蓝白色条纹衣服上，艰难地写下了“福寿”这两个血字。

狄仁杰抓起黄双喜的手看了看，右手食指上果然有血痕，是黄双喜蘸着自己的血写下了福寿”这两个血字！案发时间，应该在半夜时分，因为一早黄沈氏就回来了，黄家地处村子的路口，晚上也有人经过，早上也有人经过，所以死者最有可能死在夜里！

狄仁杰在黄家屋里屋外走了几圈，综合整个情况推断认为，昨天夜里一直都下着大雨，所以在院墙上和其他地方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就有可能是黄双喜赌到半夜时欠下了赌债，讨债人便跟随他来到了家里要钱，但他一时又拿不出钱来，于是两个人发生了争吵扭打，讨债人一时恼怒，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把他一刀给刺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半夜里黄双喜赌赢了不少的钱，在从赌场回来的时候，不想被刚才赌场上的一个或两个赌徒，尾随他跟到了家里，为了抢夺他刚赢到的银子而又不易被人发现和怀疑，这才在他家里掏出刀来把他给杀了，并故意在屋里弄成了被盗的假象。当然还有可能是黄双喜半夜赌完钱回来时，正好被一个盗贼发现尾随进到了他的家里。或是抢夺他银子时他喊叫和反抗，一时慌张或恼怒的盗贼便把他给杀了。再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个盗贼翻墙入室偷窃的时候，正好被半夜回来的黄双喜堵在了家里。两人在相互搏斗中，盗贼见一时难以脱身，就掏出刀来杀死了黄双喜。

除了这些可能之外，自然可能其他的一些可能。不过，不管属于哪一种可能，也都应该与“福寿”这两个血字有关。比如那赌徒或盗贼的名子叫“福寿”，或者含有“福”字或“寿”字，或者他们穿的衣服上有“福寿”的图案。

根据这些推断和可能，狄仁杰派出捕快和衙役去四处调查线索和缉拿凶手，主要是找与黄双喜有金钱纠葛的人，向他借钱的，与和他赌钱的，这两种人嫌疑最大！

到了下午，派出去调查的捕快们陆续回报，经过询问核实，经常与黄双喜在一块儿赌博的几个人，他们的姓名中都没有“福寿”这两个字，而且都有不在现场的证人；向黄双喜借高利贷的人，也都按时还钱了，没有仇怨。

狄仁杰暗中派出狄春微服私访，调查黄双喜的邻居和黄沈氏的为人，有没有外遇？

过了三天，案情有了转机，捕快抓到了一个小偷名叫“陈福寿”，这名字正好与那两个血字相吻合！

狄仁杰立刻升堂审问，这个小偷陈福寿起初只承认曾经偷过几家东西，而矢口否认曾去过黄双喜家杀过人。狄仁杰见他眼神闪烁，怀疑有诈，下令用刑。

陈福寿受刑不过，开口招供，那天他探得黄家家里没人，半夜去入室盗窃，反而被刚好回家的黄双喜堵在了家里，他一时难以脱身便杀害了黄双喜！

狄仁杰下令把陈福寿关押进牢房，但是心里仍有疑惑，陈福寿的个子矮小，而死者黄双喜身材魁梧，陈福寿很难杀死他，而且是一刀致命！

第二天，陈福寿的媳妇来衙门击鼓鸣冤，说丈夫是被屈打成招，虽然爱小偷小摸，根本不敢杀人！

狄仁杰也知道证据缺乏，比如陈福寿杀人的凶器，先招供是匕首，后来又招供说是短刀，但是问他凶器在哪里却答不上来，于是好言安慰了陈福寿的媳妇几句，说还没有定案，让她回去等消息。

狄仁杰决定微服私访，重点是解开“福寿”两个字，究竟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