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调研偶遇（一）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应该说，周培英的电解铜厂，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个企业。在严格控制信贷规模的情况下，如何支持骨干企业继续发展，这也是摆在银行面前的一项重要工作。

从黄安佳提供的各种有关的报表来看，高昶旭看到了周培英企业的效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跟银行贷款的增加，并没有同步。但是，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高昶旭并不知道，而且坐在办公室也是无法想象到的。

虽然从理论上讲，银行的信贷人员，必须对所支持的企业生产经营情况，进行有效的参与和监管，但在实践上，相应的知识储备不够，导致这银行的参与成为空谈。

所以，为了弄清真正的深层次原因，高昶旭自己在网上，做了一些功课，看了一些，有关电解铜厂方面的知识，使自己，对这个企业的生产经营情况，有了一个概念上的理解。

然后，高昶旭就决定，要到电解铜厂去实地看一看，只有实地考察，才能学到一些，从报表上看不到的事情，才能，看到企业的管理水平，也才有可能找到企业的利润，跟贷款的增长，不同步的真正原因。

按照惯例，营业部总经理，要到企业进行实地调研，那是有一套程序的。要通知城区分理处，由城区分理处，再通知开户企业。

既然是营业部总经理亲自出马，那么，办公室经理，业务科的经理，肯定是要陪同调研的。然后，城区分理处的经理，和驻厂信贷员，也是需要陪同的。这样算下来，调研人员就有五六个之多，也算是浩浩荡荡大动干戈了。

而且，既然是事前通知企业，那么企业看到财神爷来了，那也是要精心准备一番的。一般情况下，企业，肯定是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财神爷来看，给财神爷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为自己争取信贷规模，奠定坚实的基础。

但是，这样一来，调研人员就不一定能看到你确实想看到的事情。就很有可能，把一个严肃的调研活动，变成一个走过场的活动。并不能真正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这样的调研，其实就流于形式，流于走秀，而这些并不是高昶旭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高昶旭决定，自己要搞一次微服私访，不惊动任何人，只带上司机。自己刚来营业部不久，除了营业部的人以外，企业的工作人员，起码是不认识高昶旭的，所以，高昶旭，就可以真正的实现微服私访的目的，就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才能掌握的大量的第一手资料，第一手情况。

既然不愿意惊动有关方面、有关科室，高昶旭就只能挑休息日，去搞自己的微服私访。既然是休息日，那就不需要跟别的人打招呼了，高昶旭只是告诉司机，星期天，他要出去转一转看一看，叫司机师傅，做好有关的准备。

其实，司机师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忙。尽管是银行的公务用车，但是，由于只有这一台专门的公务用车，其他的副总经理，就很自觉，只要高昶旭在，他们就不向办公室提出用车。无形之中，这辆车就成了高昶旭的专门座驾。

对于这一点，高昶旭其实并不知情。因为，他跟办公室总经理闫凌云有过交代，其他的部总经理，只要是公务用车的话，你们就给派。不要因为车辆的使用问题，而闹下什么矛盾，反正谁有事谁坐。

高昶旭这样安排，闫凌云也是这样做的。但是，其他的部总经理，也很自觉，自己有事，只要不是特别紧急，一般情况下，不会要求办公室派车。

而高昶旭，新来乍到，营业部内部的很多情况还没有熟悉，很多关系还没有理顺，所以，他暂时也顾不上外出。这样一来，所谓的公务用车，基本上就闲在那里趴窝，高昶旭不用别人也不敢用。

在这种情况下，司机师傅其实就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是擦擦车，洗洗车，他也希望，高昶旭能出去走一走，车子也能动一动。

说起来，跟一般人想的不一样，车子这种东西，还是要天天跑，天天用，才能维持正常的机械状况。如果长期不跑的话，搁着，就会搁出毛病来的。

最明显的就是轮胎，如果你天天跑，那轮胎也就气压正常。可是，你真要放在那里，十天半个月，月儿四十天的，就很有可能，轮胎突然瘪了。

其中的道理，师傅也说不来，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所以，师傅一听高昶旭的安排，也很高兴。提前把车子保养得好好的，到了休息日，早早就开车，拉上高昶旭，向目的地出发。

高昶旭的目的地，其实也并不远，就是周培英的电解铜厂。厂子位于城郊，也算是一个城郊结合部。离得老远，就听到了哐当哐当的声音。已经可以看到铜厂围墙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高昶旭以为，车子本身发生了什么问题，就问师傅，“怎么了，车子发生什么问题了？”

司机说，“车子好好的，可是前面的路被堵住了，我下去看看。”

司机下了车，高昶旭坐在车上，也没什么事情，也就打开车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了车，又往前走了一段时间，才看到，发生堵车的地方，好像是有两台车，发生了刮蹭，司机师傅，比高昶旭走得快，已经到了堵车的现场。

高昶旭也紧走几步，也想看一看，为什么堵车？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待在车里，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到堵车现场，看看热闹。

高昶旭就看到，有两台非常简陋的车子，顶在一起。再仔细看，其实一台是空车，一台是实车。实车上拉的是石头。再仔细一看，这种石头跟一般的石头，明显不同。石头的断面上，有星星点点的小黄点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司机见高昶旭也过来了，就凑到高昶旭身边。说道，“看样子这两辆车，蹭得并不厉害，但是，又不抓紧时间解决，就堵在这。你看后面的车越堵越多，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呢！”

高昶旭回头一看，就这一小会功夫，他们的车后面，已经排出一长溜的车了。高昶旭就问司机，“前面这个车，拉的是石头，怎么我看见这种石头不一般呢？”

司机说，“确实不一般，咱们这不就是快要当电解铜厂了吗？这些车，拉的并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铜矿石。你看上面，那些闪闪发光的，那就是铜啊。”

然后，司机指一指堵在路上的那些车说道，“你看，被堵住的车，都是给铜厂拉运矿石的。说起来这些车，别看样子简陋，不好看，但是，这些车的动力都很强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技改车，经过技术改造的车。”

“这些车，底盘比较高，比一般的越野车，还要高一点。因为，他们要从山上往下运矿石，而上山下山的路，都是那种，简易的路。坑坑凹凹，也没有人养护，一般的车，根本走不了。”

“可是这些所谓的技改车，就是专门走这种路的，底盘高，坑坑洼洼的，颠簸一下就过去了。而且，动力比较大，拉上几吨矿石，上坡下坡，也不成问题。”

“而且，他们这种车，就是专门拉运矿石的。在交警部门，也是有注册的。这些车，都烧柴油，所以污染比较大，除了运矿石的专门线路，其他的路，他们也是不能走的。”

听了司机的介绍，高昶旭这才明白，原来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车，竟然是专门为通常拉运矿石的。从路上，堵了这么多的拉矿石的专门车辆来看，电解铜厂的生产，应该还是很正常的，规模也不小。

可是，越是这样，高昶旭就越不理解，为什么，电解铜厂的效益，跟贷款的增长，不同步？

不过被堵在路上，高昶旭也没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就问师傅，“他们两辆车就这样顶着，路被堵死了，有没有交警过来处理呀？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司机说，“这些都不知道，反正是在现场，没看到有司机在。我再到前面打问打问，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过多久，司机就回来了，“听其他的人说，他这并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这种事情近来时有发生，实际上是牵涉到，拉运矿石的问题。那一辆空车，原来好像也为铜厂拉运矿石，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叫他们拉了。他们气不过，就时不时地来找茬，把车开在这儿，故意堵在路上，意思是，你不让我拉，你们也别拉了。”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那就不知道堵到什么时候了。高昶旭就说，“既然是这种情况，那咱们能不能绕路呢？”

司机看了看，被堵在路上的车。说道，“恐怕不好绕呢，后面的车越堵越多，咱们也绕不出去。出发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过，领导不要着急，我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堵车的司机？其实，只要堵在前面的空车，主动让一下，路就通了。”

高昶旭也没有办法，只好，漫无目的地四下看看，然后，凑到一辆车前，仔细观察车上的矿石。其实，凑近了看，那些石头还是很好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小亮点，特别显眼。高昶旭就想到，这些石头，在矿洞里沉睡了亿万年，现在，被人们开掘出来，为人类所利用，为人类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要把这些矿石开采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得能发现它们的踪迹，确定他们藏身的地方，然后，要想办法把它们开采出来，运出来。

在这里能看到他们，其实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有多少人，为它们付出了可能是毕生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