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五章 牛皋被擒反劝降 岳飞虎胆探敌营

王贵、汤怀、张显三将听逃回来的宋兵禀报，牛皋轻敌被擒，全都慌了手脚。

王贵与二将商议，怎么搭救牛皋？汤怀忧愁地说：“我们师兄弟几个，陆地厮杀从不怕谁，可是水战却只听周侗师父讲过，没有练习过，完全是纸上谈兵；再说平江府之前的大号战船都被杨虎的手下烧毁了，现有的小船巡哨还可以，若是用来进太湖剿灭水寇，无异是以卵击石！”

张显点点头说：“汤怀兄说得有理，水战不是我们的强项，不如火速派人去报与岳飞大帅，请他定夺吧？”

王贵想想也只好如此，急忙派出探马火速禀报岳飞。

岳飞元帅率领大军，晓行夜宿正外太湖赶来，大军浩浩荡荡有十万之众，粮草辎重许多，步兵又多，快不起来。

岳飞接到战报，心急火燎，命大军抓紧赶路，自己带着精锐五百岳家军日夜兼程赶赴平江府。

这时牛皋被押到太湖东山岛上，花普方进入山寨大殿，禀报杨虎：“大王，臣带兵出巡，拿得一将，乃是岳飞麾下的先行官，名唤牛皋，等候主公发落。”杨虎下令：“带进来！”

两边水寇都精赤着上身，不由分说，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扭住牛皋推到杨虎面前，呵斥道：“跪下！”

牛皋两眼怒瞪，大吼一声：“无知水寇！我牛老爷今晚吃多了酒，自家跌下水去，误被你擒来。你不赔个礼与我，反要我跪，岂不是个瞎眼的蠢贼？”

杨虎拍案大怒，吼道：“胆大包天！牛皋，你原先也是个剪径的强盗，当本王不知？什么贼不贼的，都是为了富贵而已！你若降顺了我，本王也封你做个先锋，去取宋朝天下，富贵与共！你若不降，立刻就推出去斩了！”

牛皋喝道：“放你娘的狗屁！我牛老爷堂堂正正，是朝廷敕封的统制官，怎会降你这偷鱼摸虾的水寇？你若是肯听老爷的好言相劝，把老爷放了，把这贼巢烧了，收拾些粮草人马，投降了我岳大哥，一同去捉了金兀术，自然表奏你的功劳，封你做个大大官儿。若不肯听我老爷的好话，快快把老爷杀了。等我岳大哥到来，少不得拿住了你，碎尸万段，他倒肯饶了你么？”

杨虎听了大怒，叫道：“推出去砍了！”两旁刀斧手一声答应，将牛皋推了就往外走。

元帅花普方跪下禀道：“请主公暂息雷霆之怒。这牛皋是一员勇将，乃是岳飞的结义弟兄。那岳飞是个最重义气的人，不如将他监禁在此，使岳飞心存顾忌，不敢轻易犯我水寨，臣还有话对大王说。”

杨虎闻言，令士兵把牛皋先押下去，问花普方有何话说？

花普方近前密奏：“宋帝昏聩，重用奸臣，大王与岳飞等于是两只猛虎！岳飞热衷功名，奉旨来剿灭我等，若与之硬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结局是两败俱伤，正中了宋廷驱虎斗狼的奸计！依臣看，不如把牛皋交给我，我慢慢地劝降他，再探听岳飞军中虚实，倘若岳飞肯归顺我主，两家联手，正如当年宋江要是联合方腊，天下早就易主了！岂不比杀了牛皋一个莽汉强胜百倍？”

杨虎听完大喜，就下令把牛皋交与花普方看押。

花普方拜辞了杨虎出殿，命手下提来牛皋，给他换了件干净衣服，带回自己住的宫殿。

这时夜色已深，花普方还没有吃饭，令手下摆了一桌好酒好菜，把牛皋请来坐下，却不敢给他松绑，命两个士兵伺候她，一个喂菜，一个喂酒。

花普方恭恭敬敬地斟了两杯酒，命士兵举到牛皋嘴边，笑道：“牛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威武不屈，气节过人，小弟敬你一杯！”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牛皋本待不吃不喝，奈何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就瞪着眼睛张开嘴，让士兵把一杯酒倒进嘴里。花普方随即以目示意，另一名士兵赶紧夹了一筷子肉，送进牛皋口中。

花普方继续恭维牛皋：“兄长力大无比，武艺过人！平心而论，若是在陆地上打斗，小弟不是兄长的对手，只是占了地利罢了。”

牛皋点点头，说：“我家大哥岳飞，武艺远在我等兄弟之上！麾下五百精锐岳家军，曾经大破金兵数万人！金兀术何等厉害，也被杀得望风而逃。我劝你还是早日归降，保全你们的性命。”

花普方让士兵继续劝菜劝酒，赔笑道：“小弟也有此意，投靠朝廷，抵御外辱，博个封妻荫子才是正途！怎奈杨虎部下多是水寇，心无大志，要慢慢劝说他们，对了，岳飞手下都有哪些猛将？”

牛皋是个莽汉，不知道花普方是刺探军情，就笑道：“兄弟，你不曾见过我那岳大哥，生得貌似天神，身材雄伟，如今生了些胡须。早年他在汴京枪挑了小梁王，天下闻名，妇孺皆知！如今高宗陛下继位，极为倚重我大哥，拜为都统制之职，即日就要来扫荡你们的水寨，贤弟须要小心些！若说麾下部将，有汤怀，也爱穿白，亦学用枪，与大哥差不多的本事，只少几根胡须，还是师兄弟。还有张显，身长力大，使得一手好枪法，真个是神出鬼没！还有大将王贵，也是我岳大哥师弟，红马金刀，曾在汴京力劈太行山大王王善，哪个不晓得？其余是施全、周兴、赵云、梁兴、吉青，并有那梁山泊好汉的子孙张国祥、董芳、阮良等，哪一个都是武艺过人的好汉！

我岳大哥此次率领常胜之师南下，麾下十万大军，刚刚打败了金人，兵强马壮！若说愚兄这样的本事，还不如我大哥的马前张保、马后王横呐！”

花普方听了这一席话，目瞪口呆。想想牛皋是个莽汉，应该不会说谎，就连劝了几杯酒，站起来说：“夜色已深，牛将军且去安歇吧，明日再议。”说完命士兵带牛皋去客房休息，却在房外布了重兵把守。

第二天，花普方起来去见杨虎，把从牛皋嘴中探得的军情说了一遍，杨虎也有些慌张，召集众将议事，一直商议到午后，大多将军要战，也有部分将军主和，委决不下。

忽然小兵来报，宋军大队兵马已到太湖边上下寨，派了三个使者前来下书。

杨虎惊叹道：“岳飞果然用兵神速，这么快就赶来了？传那三个使者来见，看他有何话说！”

杨虎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三个使者，竟然是张保、王横和岳飞本人！

原来岳飞率五百精锐岳家军日夜兼程，今日凌晨赶到王贵军中，聚将议事。

众将士站立两旁，岳飞就问牛皋现在何处？汤怀就将他酒醉出巡、被花普方擒去之事说了一遍。岳飞心中好生烦恼，思忖一会，下令说：“本帅远道而来，且歇息一会再议此事，汤怀，你领我去后营歇息。”

众将不敢多言，各自散去，汤怀护送岳飞一行进了后营，张保和王横左右扈从，寸步不离。

岳飞示意汤怀坐下，叹息道：“汤怀兄弟，你与牛皋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如今牛皋被擒，生死不明，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我已思得一计，由你暂代我职，若有人找我，你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休息。我决意亲自带张保王横，换上便衣，去那太湖东山上一探虚实，我们装作宋军使者去下战书，见机行事。”

汤怀大惊道：“哥哥身为一军统帅，国家之栋梁，如何轻入险地？若有不测，如何是好？”

岳飞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此去自有主见，决无妨碍！”汤怀不好再劝，只得留在后营。

岳飞提笔写好战书，带了张保，王横换上便衣，悄悄地来湖边，假托汤怀之命，令小兵驾一条小船，驶往东山岛。

东山岛上喽啰早已看见，立刻派了四条小船把岳飞的船团团围住，喝问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张保站在船头上答话：“我们是岳元帅帐前统制汤怀老爷派来下战书的。”喽罗说：“且住着！待我们禀过了大王，然后靠岸。”

随即有敌军一条小船驶回去禀报杨虎：“禀上大王，今有宋军汤怀派三人来下战书，小的们不敢擅放，候旨定夺。”杨虎下令：“宣他们进来。”

喽啰当即回去，下令放宋军的船靠岸。

岳飞命王横看守船只，自己带着张保上岸。一路细看山势，果然雄险，上面又将大石堆砌成三关，外面喽啰林立，内有旗幡招展。

喽啰领着岳飞和张保一直来到山顶的大殿，岳飞和张保站着对杨虎施礼：“我等奉汤怀将军之命有书呈上大王。”

杨虎问道：“你们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张保一惊，岳飞不动声色地说：“下官官居副将，你这个大王却是自封的，我若跪你，只怕朝廷要降罪于我。”

杨虎点点头说：“两军相争，不罪来使，既是一员副将，赐坐。”

岳飞谢了，就坐在下边，将战书交给喽啰。

喽啰呈给杨虎看完，提笔在原书后批复：“准于三日后交兵。”正要将战书交还，花普方上前密奏：“大王，我观来使气概不凡，只怕是宋军中的重要人物？大王且慢发还战书，我立刻派人去提牛皋来认他一认？”

杨虎点头同意，与岳飞闲扯一通，花普方随即命心腹喽啰去带牛皋过来。

功夫不大，牛皋来到殿外，看见岳飞和张保坐在殿内，大吃了一惊！张保知他鲁莽，立刻迎上去参拜说：“牛皋将军，小卒张三参见！我和副将李四来下战书来了。”

牛皋会意过来，走到岳飞面前，大大咧咧地说：“李四，你回去告诉岳飞大帅，俺牛皋宁死不降水寇！既然被擒，有死而已，要岳大哥替俺报仇！”说完指着杨虎大骂：“你这贼酋，死到临头了还不投降？有种的快把我杀了罢！”

杨虎吩咐：“将牛皋仍旧带去收监。来使你们先回去，可致意你家岳飞元帅，牛皋虽被擒来，未曾杀害。你家元帅若肯归顺孤王，不失封侯之位。若敢执迷不悟，一旦交兵，被我擒来，断送了一世的英名，悔之晚矣！”

岳飞点点头，也不多说，接过战书，带着张保一路出来登船。王横接着二人，急忙往回划船，一直回到宋营。

岳飞聚将议事，把去探敌营的情形说了一遍，众将面面相觑，都无计可施。

忽然帐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将，岳飞一看，却是阮良，心中大喜，问道：“阮良将军，你因何来得如此之快？”

阮良施礼参拜大帅，然后说：“大帅走后，我前思后想，思得一计，就纵马赶来，助大帅一臂之力！”

岳飞喜道：“请讲！”

阮良说：“我想起两个结义兄弟，就在这太湖中讨营生，一个叫耿明初，一个叫耿明达。二人水性极佳，水上的本领不在末将之下，而且久居太湖，地形熟悉，末将想请他二人相助破贼！”

岳飞大喜，说：“速速带上礼物，请二位好汉来此相助！”

阮良领命去了，到了下午，果然带了两人来见岳飞。

岳飞一看那二人都是眉粗眼大，膀阔身长，一脸的彪悍之色，便问：“你二位姓甚名谁？”

年长些的说道：“小人耿明初，这位是我兄弟耿明达。我兄弟两个原住在这太湖边，靠着打鱼过活，倒也逍遥自在。一年前，此地来了个杨虎，聚集水寇，霸占了湖中东西二人，就不许人在湖内打鱼！

我兄弟二人不服，就和他争战，杨虎和部下元帅花普芳武艺高强，又人多势众，我兄弟两个胜不得他；但我兄弟水性精熟，势头不对就跳入湖中，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们兄弟，就派人传话，单许我二人在湖内捕鱼，因此相安无事。

他几次派人来邀小的们入伙，只因我们老母在家，受不得惊吓，坚决不许，因此力辞不去。阮良是我二人多年结拜的好友，今奉大帅之命来召，我们的母亲也欣然同意，因此我二人特地来投在麾下，做个小卒，望大帅收录！”

岳飞喜道：“既如此说，你二人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了，快请起来！”就命张保：“可引二位好汉到后营更衣相见。”

耿家弟兄就谢了起来，同张保到后营换了宋军衣服，出来重新向岳元帅行礼，跪将下去。

岳飞双手扶起道：“你兄弟二人既来与国家出力，我和你们同是一殿之臣，何须行此大礼？你看两旁副将都与本帅结为兄弟，今二位也与本帅结义如何？”

耿家弟兄再三推辞，众将劝道：“我们皆是如此的。”耿家弟兄推辞不过，只得同意，岳飞随即命摆下香案结拜，又与众将一一见礼。

岳飞吩咐安排庆贺筵席，就在中军大营与众将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岳飞问耿明初：“二位贤弟既与杨虎熟识，必知他的用兵虚实，有何本领，就占得太湖，官兵就奈何他不得？”

耿明初答道：“元帅有所不知，这杨虎水里本事极好，上了岸却是武艺平平。他手下部将，只有元帅花普方、先锋官许宾两个厉害些，其余也俱平常。但是他有四队战船十分厉害，所以官兵不能胜他。元帅交兵之际，也须要小心提防。”

岳飞忙问：“是什么战船，就说得这等厉害？”耿明初答：“他第一队有五十只兵船，名为‘炮火船’。船上四面都架着炮火，交战之时把火药引点着，一齐施放起来，大炮乱轰，极难招架。第二队名为‘弩楼船’，也有五十只，船的首尾都有水车驱动，四围用竹篱笆遮护，喽啰们踩踏水车，行驶如飞！那船上竖立弩楼，弩楼上俱用生牛皮做成挡牌牌，喽啰躲在楼上放箭，敌人却射不着他；弩楼下的喽啰亦用挡牌护体，各执长刀砍人，所以官兵不能抵挡。”

岳飞惊问：“第三队如何？”耿明达接口说：“那第三队也五十只，叫做‘水鬼船’。船内水鬼，都是在漳州、泉州近海地方聘请来的，水鬼水性极佳，在水底下可以伏得七日七夜，捉的鱼虾可以生吃充饥，无须上岸！若遇两军交战，那些水鬼提前跳下水去潜伏，伺机将敌船船底凿通，灌进水去，那船岂不沉了？杨虎就是这三队战船厉害，若能破得，这第四队是杨虎自领的战船，就不足为虑了。”

岳飞喜道：“若非二位贤弟到此相助，本帅哪里知道这些虚实？此乃天子之洪福也！也是杨虎水寇当灭！”说完举杯敬酒，又命众将敬兄弟二人，尽欢而散。

岳飞命张保安排耿氏兄弟去歇息，自己回到寝帐却彻夜未眠，直到天亮，思得一计，穿衣起来，来到耿氏兄弟休息的营帐。

耿氏兄弟连忙过来见礼，问元帅为何一大早赶来？

岳飞笑道：“我有一机密事，不知二位贤弟肯走一趟么？”耿氏弟兄慨然道：“蒙元帅厚恩收留，若有差遣，我兄弟两个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请元帅下令便是。”

岳飞大喜，对着耿氏兄弟耳语一番，二人欣然出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