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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零四章 哈迷蚩釜底抽薪 奸秦桧计谋老成
金兀术兵败如山倒,多亏了突发地震,震塌山壁,露出一个豁口,金兀术才逃了出去,身后仅剩五六千兵马。
军师哈迷蚩率领金兀术的卫队断后,七手八脚地搬运石块把豁口堵死,全然不顾豁口外面金兵的死活!
岳飞率三位元帅,以及各部众将,猛冲猛打,一直杀到天黑,才把六十多万金兵完全打败,除了俘虏几万人,金军大部战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岳飞已经得知金兀术侥幸趁着地震逃走,叹了口气,也无可奈何,见三军全都累得不行,连忙下令收兵回营休息,救治伤兵,安置降兵,一边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这时金兀术已经率着残兵败将逃出五十里路,看看身后并无追兵,才放下心来,松开马缰,让战马缓缓而行。
军师哈迷蚩赶上来说:“大王,天色已晚,将士疲惫不堪,那边有一片树林,不如进去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金兀术转头看看身后,将士们都垂头丧气,面带沮丧,有气无力地走着。于是下令,都进树林歇息一夜,明日再赶路。
哈迷蚩带头骑进树林,四处查看,面带喜色,赶过来对金兀术说:“太子,万千之喜呀!”
金兀术不悦地说;“我军大败,六十五万大军仅剩五六千人,你还说大喜?”
哈迷蚩笑道:“大王,我军虽败,却有天佑,必能东山再起!岳飞这个南蛮,虽然侥幸获胜,却百密一疏,他若在金牛岭下伏下重兵,我们焉能逃脱?地震是难得发生的事,却无巧不巧在我们兵困金牛岭时发生了,还正好震塌了挡道的山壁,这难道都是巧合?还有,刚才下官进树林察看,里面有不少枣树,挂满了累累的枣子,我们今夜可以充饥了!更奇怪的是,枣树那边还有一处潭水,可以取水烧开了喝,还可以喂马,岂不是有得吃有得喝了?这一切的巧合,难道不是天意?宋朝有一句话,圣天子百灵相助,我看这都是大王的福分,大王必有做皇帝的命!”
金兀术顿时愁眉舒展,下令众军分批去树林里摘枣子吃,汲取潭水烧开饮用、喂马。
金兀术和哈迷蚩席地而坐,金兀术想起这次惨败,神色又黯淡下来,长吁短叹,不知道回去如何交差?
忽然一名士兵来报,取潭水时,发现潭那边有座小山丘,上面有一茅屋,隐然有灯火!
金兀术一听霍然站起,对哈迷蚩说:“军师,莫非是宋军的奸细?我们一起去看看。”哈迷蚩也站起来,就命那士兵领路去看。
三人爬上小山丘,果然在几棵大树后面有一间茅屋,亮着灯光,茅屋上还有一个烟囱,往外冒着白烟。
金兀术按了按腰间的佩剑,伸手一推茅屋的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点着几支蜡烛,屋内极其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巨大的锅腔,地上还摆着许多烧得通红的木炭,烟味袭人。
床上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双目微闭在打坐,一身旧道袍虽然旧却很干净,听见三人进来,只是瞥了一眼,依旧坐着。
那带路的士兵大喝一声:“大胆南蛮,看见我家王爷进来,也不迎一迎,如此托大!”
那个老道士一言不发,依然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金兀术见老道有些风度,喝退士兵,上前拱手为礼说:“仙长,在下金国金兀术,敢问仙长在此作甚?”老道垂眉不语,金兀术连问三遍,执礼甚恭,老道才睁开双眼,看了看金兀术,眼眸间精光四射,淡淡地答了声:“炼丹。”
金兀术心中一动,看看地上许多烧得通红的木炭,又问:“敢问仙长,既然是炼丹,为何又把木炭取出来?”老道不答。
金兀术又问:“在下兵败如山倒,心中彷徨,不知所措,恳请仙长指点一二。”老道半晌才开口,缓缓说:“人生如同炼丹,岂可一蹴而就?与其扬汤止沸,何若釜底抽薪?”金兀术听了莫名其妙,再次请问,老道却闭上双眼,一言不答,又打坐入定去了。
军师哈迷蚩忽然拉拉金兀术,面露喜色,说:“大王,回去吧,道长已经指点我们了!”金兀术不解,看看打坐的道长一副凛然之色,不敢再问,跟着哈迷蚩离开茅屋,来到临时歇脚的地方。
金兀术迫不及待地问:“军师,道长究竟指点了什么?”哈迷蚩笑道:“道长用的是隐语,我们与宋军苦战,相当于扬汤止沸,怎么止得下来?大宋庶民几倍于我大金,又有岳飞、韩世忠等忠臣骁勇善战,蛇吞象如何吞得下?而宋朝的弱点是君昏臣明,高宗多用奸臣,我们悉心培养的秦桧已经拜相,何不从宋廷内部下手,让他们内斗?只要岳飞被解除兵权,我军南下,再无强敌!这就是道长所说的釜底抽薪!”
金兀术听完如梦初醒,喜道:“我们立刻派人去联络秦桧,要他从中做成此事,不惜裂土封王!”
哈迷蚩沉吟道:“此事机密,大意不得,别人去我还不放心。以臣愚见,大王可率残兵退回大金边界,修生养息,我亲自去临安走一遭!”
金兀术对着哈迷蚩拜道:“真乃我大金之忠臣也!请受本王一拜!”哈迷蚩连忙扶起金兀术,口称不敢当。
金兀术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拿它当桌子,命手下点起枯枝照明,又取来文房四宝,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团成一团,外用白蜡包裹,做成一个蜡丸,递与哈迷蚩道:“军师,你进中原,须要千万小心!“哈迷蚩道:“不劳大王嘱咐,小臣自会见机而行。“于是将蜡丸贴身藏好,辞了金兀术,连夜骑马,绕道往临安而去。
金兀术歇息了一夜,不敢耽搁,率着五六千残兵回金国边境,一边休整,一边上表向太祖完颜阿骨打请罪。
岳飞也在营中休息一夜,次日修表向朝廷报捷,又将功劳簿送往临安,为众将士请赏,一边下令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收拾能用的军械、车辆、战马、旗帜、粮草充作军用。
大军就地休整十日,医治伤者,每日好酒好肉犒赏三军,以慰其劳。岳飞又请来韩世忠、张俊、刘琦商议,四帅联名上奏朝廷,请求乘胜追击,杀入金国境内,请朝廷调拨粮草,发放军饷。
这时哈迷蚩日夜兼程,赶到临安城里,临安无战事,处处歌舞升平,守城门的军士也不大盘查,哈迷蚩早已在路上换上了宋人服饰,被他顺利混进城去。
哈迷蚩在城里四处游逛,看看城里十分繁华热闹,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各种商贩都有,车马川流不息,人们喜笑颜开,全然不知前方战场两军浴血奋战,血流成河!
哈迷蚩暗暗摇头叹息,自言自语说:“看这景象,颇有当年清明上河图中开封府的繁华热闹!南朝确实江山锦绣,人文荟萃,不似我北国荒地千里,粮食短缺。只可惜宋朝尚文,多用文官统制,轻鄙武将这等武夫,社稷安危,全赖岳飞、韩世忠、张俊、刘琦这四个能文能武的元帅,这四帅中又以岳飞文武全才,忠勇过人,只要除了岳飞,宋朝就剩‘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
哈迷蚩匆匆找到一家当铺,把怀里带的许多明珠、金珠换成银两,作为盘缠用度。然后找了一家热闹的酒楼,独自占了一个座头,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边吃喝边听旁边的人谈话,察访宋朝民情。
隔壁一桌,坐了几位老者,衣裳华贵,举止风雅,正在饮酒交谈,哈迷蚩就静静听他们说话。
只见一位老者说:“赵老丈,你酒量最大,我们都喝不过你,佩服佩服!”赵老丈却笑道:“列公差矣,本朝最能喝酒的不是老夫,你们知道是谁?”其他几位老人都投去询问的目光,等赵老丈说话。
赵老丈得意洋洋地呷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本朝最擅喝酒的,当数太祖皇帝赵匡胤,他用‘杯酒释兵权’,收回兵权,巩固了大宋几百年的江山!他将全国的正规军分别划归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兵司三司衙门掌管,但明令规定他们无调兵之权,调兵之权由枢密院掌控,互相牵制,江山自然固若金汤!”
众人点头称是,赵老汉举杯敬其中一位老者说:“黄老丈,我们当中数你最聪明,你可有高论?”
那个穿一袭黄袍的黄老丈说:“赵老丈说得固然不差,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太祖皇帝当年这么做,固然不错,但是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造成有兵的三司衙门无权调兵、有权调兵的枢密院无兵可调,这虽然防止了武夫专权,但自靖康之乱以来,朝廷正规军的编制基本被打散,各地的军事武装大都在战争中建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统军将领的私人武装,既不属三司衙门统管,枢密院也调动不了,只听命于主将,比较有代表性的就如‘岳家军’、‘韩家军’、‘刘家军’等。
高宗皇帝迫于大敌当前,只有承认这些军队的合法性,并做了很多工作,比如提高武将的权力、多赏他们金银田地、封官加爵等等,用来收买人心,用以维护自己的皇权。但是高宗皇帝的目的很简单,是以战求和,通过战争阻止金兵南下,好偏安一隅,享受荣华富贵!我听说岳飞、韩世忠等几次上表,请求攻入金国,迎回二圣,高宗皇帝都不置可否!你们知道是为什么?”
众老者都面面相觑,黄老丈却不说了,怡然自得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赵老丈忍不住问:“黄老丈,别卖关子,给我们说说呗?”
黄老丈四下看了看,小声说:“你们想啊,若是二圣被迎回来了,一个是高宗的父亲,一个是高宗的哥哥,这皇位该谁来坐?”说完讳莫如深地说:“咱们老兄弟这把骨头了,还是且饮杯中物,莫谈国事。”于是一桌老者又举杯畅饮。
哈迷蚩听得清清楚楚,暗暗吃惊,心想,知政之得失在草野,这话果然不假!几个宋朝平民,竟有如此见地!看来高宗皇帝并不傻,不是真想杀败我大金,只求偏安一隅,既如此,我计必成矣!哈迷蚩暗暗欣喜,随即招手叫来小二,结了账,出门去寻秦桧。
一路问人,找到秦桧相府,只见门口站着四个青衣家丁,却趾高气昂,腰里还挎着腰刀,站在门口警戒,不许闲人靠近。
哈迷蚩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赔笑问其中一人:“贵管家,敢问相爷可在府中?”那家丁轻蔑地瞥了哈迷蚩一眼,说:“去去去,你个草民,问相爷做什么?这是你该问的吗?速速离去,若敢迟疑,老子打断你的腿!”哈迷蚩也不恼,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塞到家丁手里,说:“我是秦相爷的故人,烦请大人指点一二。”那管家掂了掂银元宝,随即换了一副笑脸,说:“你怎不早说?相爷和夫人去西湖里游玩了,具体在哪个地方我也不知道,你去西湖找吧。”
哈迷蚩大喜,随即转身走到街上,雇了一辆马车,赶赴西湖。
车夫问哈迷蚩去哪里?哈迷蚩只说去西湖逛逛,哪里人多就去哪里。
车夫驾着马车走到苏堤,行了一程,前面有宋兵拦路。车夫把头探进车厢,对哈迷蚩说:“客官,前面过不去了,有军爷戒严拦路,说秦相爷在此游玩,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要么我带你去别处转转?”哈迷蚩一听大喜,连忙爬出车厢,取了十两一锭的银子递给车夫说:“我就在这里下车了,有劳小哥。”车夫收了银子,也不多问,掉转马车走了。
哈迷蚩走上前去,果然看见一队宋兵列队站在苏堤上警戒,游人都被驱散。
哈迷蚩笑吟吟地走上去,掏出一锭银子攥在手里,塞给附近一位宋兵说:“敢问军爷,秦相爷在哪里?”那士兵收了银子,仍然警惕地问:“你找秦相爷何事?”哈迷蚩说:“小人久仰相爷的才华,只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就知足了,还请军爷行个方便。”士兵看了哈迷蚩几眼,见他满面笑容,不像是坏人,就用手一指湖面说:“诺,相爷和夫人在那条画舫上游西湖呢,你只可远看,万万不可骚扰相爷,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按了按腰刀。
哈迷蚩忙说:“小人不敢打搅相爷,只远远地看上几眼就知足了,军爷千万莫赶小人走才好。”那士兵看在银子份上,转过脸去,装作没看见哈迷蚩。
过了一会,画舫静静地驶来,哈迷蚩注目一看,画舫的窗户开着,秦桧和夫人王氏正对坐饮酒,一边赏玩湖景。
哈迷蚩忽然高声叫道:“卖蜡丸,卖蜡丸喽!专治忘恩负义的病!“旁边的军士大惊,连忙去捂哈迷蚩的嘴,却早已被船上的秦桧和夫人听见。
秦桧对夫人笑道:“这人倒也奇怪,卖蜡丸,还专治忘恩负义的病。”王氏却没有答话,仔细看了看岸上的哈迷蚩,忽然惊道:“相爷,我看那人像是大金的军士哈迷蚩!我们当年在金国多受他的恩惠,他来这里必有缘故,速速召他来见!”秦桧一看,果真是哈迷蚩,只是换了宋人的服饰,急忙传令随伺的家丁,划一条小船, 把那个卖蜡丸的接上画舫。
片刻功夫,哈迷蚩被接上画舫,秦桧屏退左右,亲自给哈迷蚩斟了一杯酒,笑问:“军师如何有此雅兴,来西湖卖蜡丸?”哈迷蚩笑道:“我奉四太子之命,特来寻相爷!具体情由,相爷一看便知。”说着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蜡丸,递给秦桧。
秦桧捏碎白蜡丸子,里面现出一张纸团,抚平一看,头上顿时冒出冷汗!
王氏连忙接过书信一看,书信的大意是金兀术责备秦桧忘恩负义,全不顾当年在金国许下的诺言,贪图富贵,不思报恩,接济岳飞粮草,致使金军在朱仙镇惨败,损兵折将。
王氏当着丈夫的面对哈迷蚩说:“军师,我们不是忘恩之人,前番圣旨劳军,我亲自在御酒里下毒,可惜被莽牛皋打碎酒坛,没有得手。岳飞若得胜回朝,必定追究此事,昨日我还和相爷谈起此事。接济岳飞军粮,也是奉旨行事,迫不得已。”秦桧也说:“军师,岳飞那厮甚是无礼,上次我麾下王俊去送军粮,反被他责打了一顿,卧床月余才好。此仇如何不报?只是岳飞手握重兵,又在外面,容徐徐图之。”
哈迷蚩笑道:“秦相爷,此事好办。相爷位居宰辅,高宗对你言听计从,还收拾不了一个岳飞?为今之计,不如缓发粮草,只说朝廷欲同金国议和,且召他收兵,暂驻朱仙镇休整,然后再寻一计,将他父子害了,岂不为美?四太子亲口对我说,只要除掉岳飞,我大金当裂土封王以报,岂不胜似你仰人鼻息?“
秦桧大喜道:“军师言之有理,岳飞已有报捷表章送来,我回去就劝皇上议和为上。我透露一个秘密给你,我透露一个秘密给你,岳飞是个孝子,高宗皇帝同样是一个孝子!圣上虽然没有赵宋王朝的老祖宗宋太祖那种开国皇帝的雄才大略,却继承了他‘孝母’的传统,且高宗之孝母,比起宋太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绍兴元年(1131年),朱皇后和徽宗的郑皇后先后被折磨致死,高宗皇帝十分惊恐,因为他的生母宣和皇后韦氏还羁押在金国,我这就回去下说辞,只要你们大金肯归还宣和皇后,议和一事必成!只要皇上答应议和,岳飞就没了用武之地,还怕他作甚?我再怂恿皇上把岳飞调回京城,将他的部下兵马调到其他节度使麾下,岳飞就是不同意议和,又能怎地?”
哈迷蚩听完大喜,说:“宣和皇后我素有耳闻,是一位贤德之人。韦氏脾气平和,信奉佛、道,厌恶征战厮杀,非常善良。 韦氏在我金国,依然非常节俭,随驾伺候的宫女,偷偷献给她一只金痰盂,她觉得太侈华,下令换成个涂金的。每年我大金依照俘虏的爵位发给财帛,韦氏得到的那部分,只用其中的一小部分供佛奉道,其余全都节省下来。我回去就禀报金太祖,拿一个人老珠黄的区区韦氏,换得两国休战议和,换得我大金修生养息,日后再举兵南下,太祖皇帝必然答应!此事就包在我身上,还望相爷抓紧去办此事,莫要食言。”
秦桧连忙站起来说:“军师但请放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也望大金莫要食言,事成之后,须封我为王!这里人多眼杂,我就不多留军师了,也不写回信,就请军师回去转告。”说完秦桧命夫人王氏取出一百两黄金,递给哈迷蚩说:“区区盘缠,不足挂齿,军师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