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绝地反击
在社会舆论的敦促下,该案件的审讯日期被框住。
全世界都在看辛波丝卡弗如何出招以及黑泽明如何见招拆招。
他们一部分人不关心案件的审判结果,只关心谁战胜了谁的问题。
普通法院
黑泽明灰头灰脸地赶到法庭,小聪明很紧张地问着: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重要的证人?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想着证人的事情,先看清楚情况。
辛波丝卡弗到了,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进了第二法庭。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法庭,法官从外面进来,书记员喊着:COURT!
他们纷纷肃立,随后便坐了下来。
书记员:工业大厦谋杀案现正式作第二次公开审讯。
法官:检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辛波丝卡弗站起来,精神饱满地展露着笑容: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第一号证人。
法官:本席批准。
所谓的一号证人其实就是在凶案现场被砍伤的受害者,但由于这种类型的证人是目击事件的发生,是最直接有效的证供,因此在证人名单上是不会用真的名字称呼。
就这样,他在庭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脸上有超过四条伤疤,但多半很浅,无奈就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听审的群众不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证人的身上。
书记员拿着宣誓的词稿递给一号证人:麻烦你按照上面的内容,庄严地宣誓吧。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书记员道谢以后,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辛波丝卡弗:请你用自己的语言为我们描述2020年6月28号早上11:00-12:00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一号证人:那天我在家里看电视,突然听到隔壁发出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我就走过去看看,他们告诉我,我们这边住进了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他们声称要赶他走,接着就拉着我一起过去。
辛波丝卡弗:接着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号证人:去了现场,他们已经拿着武器站在门口呐喊助威,喊着要赶那个疯子走。
辛波丝卡弗:那个疯子是谁,他现在是否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烦你指他出来。
一号证人很激动地指着达斯·维德:就是他!被困在被告栏里的男人。
辛波丝卡弗:你可以继续。
一号证人:他们在外面喊了很久,被告都不愿意站出来,他们就变得很生气很不耐烦,最后突破了铁闸门的障碍,冲了进去。
辛波丝卡弗:你们冲进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号证人:我们拿着武器殴打被告,他不敢还手,缩在角落里,任由我们殴打他——直到他年老的妈妈回来了,她不顾一切地扑在他身上,替他承受了所有的殴打,没多久她就倒在了地上。
辛波丝卡弗:然后呢?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号证人:最后被告突然好像发了疯那样,吼叫一声,跑到厨房拿着菜刀,对着我们就乱砍,有些邻居来不及跑路已经被当场砍死,我跑得快也被砍伤了,你看我脸上的疤痕!
辛波丝卡弗:在被告举起菜刀砍向你们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继续攻击他?
一号证人:没有!我们甚至尝试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可是于事无补,他就像一只脱了僵的野马那样,发了疯那样砍向我们。
辛波丝卡弗:请问你们为什么会对被告有如此这般的偏见?
一号证人:因为他患有精神疾病!我们这些社会的底层人士生活很简单,从来不会排斥陌生人,但是有精神病史的人,我们就会很抗拒。因为在早几年之前,就出现过一宗疯子砍人事件,砍死十几个人,事后死者的家属也没有拿到赔偿,我们对这件事产生了心理阴影,从此以后我们就很抗拒有精神病的人住进来。后来我们从报纸上的报道才得知,被告之前住进过精神病院,我们很恐惧也很害怕,担心历史会重演,悲剧会重来,所以我们才会想方设法赶走被告。
辛波丝卡弗:换言之你们要赶走被告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生命得不到应该的保障,你们赶他走无非就是要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财产安全,对吧?
一号证人:是的,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我们或许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辛波丝卡弗: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在法庭上说谎是很严重的罪行。
一号证人:我很清楚。
辛波丝卡弗: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黑泽明默默地戴上眼镜,站了起来:请问你在案发之前是否认识被告?
一号证人:并不认识。
黑泽明:在案发之前,你是否有见过被告因为情绪失控而做出伤人的行为?或者伤害过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一号证人:也没有,我们甚至是素未谋面,对彼此不熟悉。
黑泽明:也就是说,你们之所以对被告如此抗拒如此憎恨,纯粹是因为他曾经入住过精神病院,有着令人担忧的精神病史?所以你们就要执意将他赶走对吧?
一号证人:是的,你说得没错,事实就是这样。
黑泽明:根据我们目前手上的资料来看,你们那一片区的房子全部是由特区政府免费分配的,理论上不属于你们个人的财产,对吧?是国家所持有的产业。
一号证人:是的,这个事情我很清楚。
黑泽明:你们住进去的时候,是否签过一份合同,是关于房子居住权的所谓条约。
一号证人:好像有吧。
黑泽明:请问你是否还记得条约上的内容?
一号证人:啊这……签署合同的时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条约的内容我已经不太记得。
黑泽明:你不记得了?我来提醒你好不好?合同上的第27章第8条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没有任何的权利驱赶由政府提供房子的住户,更加没有权利优先选择邻居的义务。
黑泽明将住房合同的副本递交给书记员,书记员将副本递给法官。
一号证人:我们不是想赶他走,只是希望他离开那里。
黑泽明:事实上,在你们去之前,他是没有伤害过你们对不对?
一号证人:是的。
黑泽明:但是你们就早有预谋那样,带齐了攻击性武器找被告麻烦。
一号证人:是的。
黑泽明:如果你们没有看到报纸上对他过去的经历进行报道,你们是不知道他曾经患有精神病,甚至会将他当是正常人那样对待对吧?
一号证人:是的。
黑泽明:甚至在你们破门而入之后,在你们对他进行殴打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还手。至于对你们展开攻击,只不过是目睹自己的亲人受伤害,然后才奋然地拿起武器保障自己以及亲人的生命安全……
辛波丝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假设性结论。
法官:反对有效!
黑泽明:逼狗跳墙,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号证人:那只狗肯定会反咬你一口啊!
黑泽明笑了笑,又拿出一份文件:法官大人,在我手上的是被告在案发当天的验伤报告。
报告递交至法官的手里。
黑泽明:如果不是被告的母亲刚好赶回来,你们是不是会一直殴打被告,直到他气绝身亡为止……
辛波丝卡弗大喊反对,但是黑泽明不顾一切地继续说着:就因为你们觉得被告很好欺负,任由你们怎么殴打,他都不还手,因此你们就得寸进尺,继续发泄你们内心的不满,当被告是畜生那样虐待……
辛波丝卡弗一直在高声地喊着:反对!反对!
法官也很生气地敲响着木槌:肃静!肃静!辩方律师,你的辩护不符合程序!
黑泽明在法庭的畅所欲言骤然终止,捂着额头,呼吸急促,移动到陪审团的面前:在我看来,被告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才会伤害其他人……
法官:辩方律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黑泽明不顾法官的反对,继续地说着:如果他连自己亲人的生命都无法保障,我们这个社会的法治规则有何意义?
法官非常生气地连续敲响着木槌:辩方律师!我现在终止你的盘问!并且要正式宣布,今天的庭审结束!退庭!
黑泽明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很抱歉,法官大人,我为刚才的行为表示歉意,请允许我继续盘问证人,以表示对被告的公平、公正!
法官很不愿意,但是看着陪审团对他投以期待的目光,只好默默同意。
黑泽明双手撑在桌子上:在被砍死的五名死者之中,你是否认识其中一个?或者多个?
一号证人:我表哥惨死在被告的刀下。
黑泽明:因此你就认为被告一定要为他砍死人的行为负上一定的责任,对吧?
一号证人:这个无容置疑了吧?
黑泽明:现在我很清楚你出庭作证的动机了。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陪审员纷纷交头接耳。
法庭内的人员逐渐散去以后,小聪明不禁带着佩服万分的口吻:你简直就是我心中的英雄!公然漠视法官的指令,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那家伙很小气的,最不喜欢不服从命令的人,你得罪了他,以后遇到他的案件,你可就难过了。
黑泽明默默收拾着文件,轻描淡写地陈述着:我只是在做一位律师应该做的事情,如果因为担心得罪权贵就失去了辩护的勇气,那么这种律师做不做也罢。
小聪明笑了笑,她突然很欣赏这个男人的大无畏精神,在这之前,她一直认为他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律师,此刻她对他有些改观了。
希拉里这几天将自己困在房子里,不肯出去,她请了半个多月的假期,本来想着拿来创作新的作品,可是这几天下来,她总是不能集中精神。客厅的电视机永远在播放社会动荡不安的新闻,出版社按时送新的报纸过来,她在报纸上读到达斯·维德在法庭上的表现,外界对他不断攻击,其辩护律师的照片也出现在报纸里。她对达斯·维德有歉意,但是更多的是对奥斯瓦尔德的那份不安内疚感觉。他对她表现的那种厌恶眼神,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不希望在他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她只是渴望他能够理解她,可是一切都事与愿违。
尽管与他闹翻了,可是工作仍然要继续,创作不能停顿。
她这几天已经写了百分之20的文章,那是关于达斯·维德早期的一些经历。
无可否认的是,她在撰写个人经历的时候,总是能准确地抓住关键的位置,并且将其放大。不过可惜的是,她对达斯·维德的了解还是太少,她甚至与他访谈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关于他早期的经历,有一部分还是她编写的,与事实压根就不符合。这种偏离主题的撰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因此她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做了一个决定,去拘留所继续给达斯·维德进行采访。
她换了一身整齐的套装,化了淡妆,往身上喷了香水,出门之前她抱着犹豫不安的心理,打了一通电话给奥斯瓦尔德,电话另外一头,他正在看有关于精神疾病的书籍,看着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没有要接听的欲望,站在窗口的位置,目光呆滞地远远看着手机在震动也不为所动。过了几秒钟,他终于忍不住要走过去接电话,可是她却挂了。
她到了拘留所,向工作人员出示了工作证明,在法律上,记者是有权采访拘留的涉案人员。
达斯·维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就表现得很开心,很乐意跟她聊天,两个人就好像很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那样,在拘留所里畅所欲言。每次提到过去的事情,他显然不再介意,甚至很潇洒地自我嘲弄,以风趣幽默的口吻讲述过去痛苦的经历。她的耳边在倾听,右手在记录着他所讲述的每一个经历以及每一件事情的发生。
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拘留所的规定是,探望拘留者是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敦促下,只好愉快地结束了彼此之间的谈话。
在她离开之前,他很感动地说着: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聊天的人。
她愣了愣,点了点头说:那当然,我很愿意跟你聊天。
她刚刚离开拘留所,在门口的位置就遇到了奥斯瓦尔德,她看到他很意外也很惊喜,可是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他有任何的接触,因此她只好选择低着头默默地在转角处离开,他一下子就冲过来用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很生气很激动地瞪着她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想与他吵架:我只是来探望达斯·维德,不是只有你才会关心他,我也会。
他并不相信她的好意,一把拉着她:你会关心他?你确定会关心他?你只是利用他完成你那部所谓的伟大作品,他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拿来赚钱的工具!
她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你可以说我急功近利,可以说我不择手段,但是不可以说我不关心他!
他反驳着:你关心他?看你手里的纸最起码有三四页,资料很充足了吧?是不是觉得写出一部优秀作品很满足,我告诉你,哪怕你这部作品拿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也不会替你高兴,因为你很虚伪,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虚伪!
她停顿了一会,示意他停止说下去:我不想跟你吵,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因为你认为这一次的事故我要负上全部的责任是吧?你觉得这样对我很公平吗?你觉得是我造成了这一次的悲剧,所以你就认为我是绝对的邪恶?
他捂着脸,深呼吸着说: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打扰他了,他现在面临着随时入狱的可能,甚至更糟糕会被判死刑!如果你还有良心,你就不要再将你的事业建筑在他的不幸之上。
她流了一滴眼泪,但很快就抹干净:既然你觉得我拿着这几页纸是不道德,那就送给你了。
他皱着眉头,只见她将几张纸撕成粉碎,往空中一扔,碎纸飘落在彼此的衣服上面……
她转过身,默默地离去。
他不禁低着头,表示无奈与绝望。
她在往前走,只不过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世界的人,注定没有办法走在一起。
可是她不明白,整件事情她显然是被动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他要将她当成了投机分子那样感到万分的厌恶。
在伤心了三个小时以后,在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