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禁酒令时期
盖勒·罗蒂娜此时正在办公室内恐慌不安地转来转去,辛波斯卡弗沉迷在香烟的世界里,不能自拔。她整理着衣领,翻开了罗蒂娜的个人档案,眯着眼睛说着:算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在这里转来转去行不行?你这样子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思考其他的问题。
罗蒂娜忧心忡忡地表示:很快我就要上法庭了,我真的很紧张,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
辛波斯卡弗貌似认为目前的问题不大:法庭传召你做证人,目的只是让你在法庭上陈述事实,为案件的真实性提供参考性的供词。说到底其实就是陈述事实而已。陈述事实可没有对与错,也没有犯法的可能……不过,你要千万记住,在法庭上是不能说谎以及说出与事实不符合的地方,否则那就是违法了。
罗蒂娜犹豫不决地说着: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警察局,更别说现在直接上法庭了。
辛波斯卡弗哭笑不得:放松点,没事的。你又不是被告,你只是证人,你的责任是帮助陪审团与法官作出判断的决定,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罗蒂娜还是很担心地说着:我听说辩方律师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如果她问我问题的时候,我不懂回答怎么办?
辛波斯卡弗冷静地分析着:就算辩方律师有权利盘问你,她也只能在法律有效的范围内对你进行盘问。无论她问你什么问题,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就行,如果她问了太过分的问题,或者是超出了法律允许的底线,我会及时制止她的。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罗蒂娜始终有些懦怯:其实我那天只是凑巧去借冰块,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这样算了吧,好吧?
辛波斯卡弗说话的口吻变得有些严肃:不行!尸体的碎块是你发现的,当天的细节只有你最清楚,你是一个很关键的证人,只有你站在法庭上说出当天的细节,他们才会信服。我是检控官,我还不能代替你站在法庭上说出这一切呢,必须要你本人亲自作证才行。你有责任协助司法审讯的。
罗蒂娜开始自愿自艾:我为什么无缘无故跑去借冰块呢?我只不过是普通寻常百姓家,司法斗争,政治斗争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件事呢?
辛波斯卡弗换了一个说法:可是如果这个世界的人都像你这样想,不愿意发现罪恶的角落,那么我们这个世界岂不是玩完了?你换个想法,要不是你发现了制冰机下面的尸体碎块,说不定那几个受害者到现在都不能重见天明,没有人记起他们的存在,没有人想起他们的不幸,他们的离奇消失。那个家伙就会一直逍遥法外。
罗蒂娜反驳着:就算我站出来指证他,也不代表他一定会被判刑。你好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打官司有输有赢是常有的事情,对吧?我想,你现在该不会推翻自己的说法吧?
辛波斯卡弗很坚决地说着:不!我的立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这一场官司我一定要赢,而且一定会赢!
罗蒂娜看着辛波斯卡弗如此坚定的眼神,突然对她就有了信心,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她不再抱怨,不再忧心忡忡……
普通法院
帕特丽夏板着一张脸,翘起二郎腿,手里拿着公文包,心里似乎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她很早就到了法庭外面等候着,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准时,她只是希望在法庭召开审讯之前碰到辛波斯卡弗。
没多久,辛波斯卡弗就到了,帕特丽夏迅速地站起来,挡在她的面前,再一次问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肯不肯撤销控诉?
辛波斯卡弗以坚定的决心说着:我相信公义,相信法律,也相信上帝赋予我们的权力。哪怕我是孤家寡人,我也绝对不会轻易退缩。
帕特丽夏狠狠地说着:我真的很欣赏你这种态度……你好自为之吧!
所有人进入法院以后,态度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他们皱着眉头,静候着法官的到来。
约翰·温斯洛普很不满意地跑了进来,头发紊乱,丑态百出,但凶狠的目光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敲响着木槌,书记员随后宣布着:马科列夫案件现作第二次公开审讯。
约翰·温斯洛普:检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辛波斯卡弗站起来,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档案: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第一证人罗蒂娜出庭作证。
约翰·温斯洛普:本席批准。
或许是因为罗蒂娜第一次出庭作证,又或者是首次出席这种如此严肃的场合,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直显得规规矩矩,极度不安地环顾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很显然他们都在等着看她的好戏。
书记员拿着即将要宣誓的词稿递给她,她虽然是第一次出庭作证,可是在出庭之前,在法庭上要注意的细节以及固定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她接过词稿,左手按着《圣经》,以耶和华的名义进行着宣誓: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书记员招呼她坐下。
辛波斯卡弗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请你用你自己的语言陈述一遍给我听——关于2020年9月22日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罗蒂娜:那天我家里正在举行着派对,喝了很多酒……
说着说着,她突然就停顿了下来,因为她意识到,在禁酒令时期是严禁酗酒的,她现在在法庭上公开这件事,这就说明她很坦然地承认,她违法了。可是,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停下来的。
“那天晚上,我们举行了派对,喝了很多酒,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家里的冰块不够了,便利店又太远,超级市场又不太方便,于是我只好去了隔壁家借冰块。”
辛波斯卡弗稍微抬起头: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蒂娜:我敲门敲了很久才有人开门,我向他说明了来这里的原因。他保持着沉默,默默地让我进去了,我循着客厅的布局去寻找,可是找不到制冰机的位置,我想问他,可是他已经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于是我只好自己去找。没多久,我在某种很强烈的指引下,找到了主卧室的位置,然后我就发现了制冰机。而且很奇怪……
辛波斯卡弗:奇怪?为什么会奇怪?
罗蒂娜:一般的制冰机会安置在厨房或者吧台的位置,很少人会把制冰机安置在主卧室。而且制冰机上面还放着一个女人的照片……
辛波斯卡弗(打断陈述):你所说的女人照片,是不是这个?
她展示着凯瑟琳生前的照片,美艳不可方物,红颜祸水,但是红颜也都薄命。
罗蒂娜:是的,就是她,我想,我曾经见过她。
辛波斯卡弗藏起照片:请你继续。
罗蒂娜:接着我就发现了制冰机,那些冰块掉落的声音听着很过瘾,我异常兴奋地打开了制冰机,兴高采烈地铲起这些冰块……铲着铲着……我发现了一颗接近腐烂的眼球……然后就是断手断脚……我被吓坏了,我很担心他会因此杀我灭口,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子,最后我选择了报警。最开始的时候,那些警察还不相信我所说的,他们认为我只是在恶作剧。毕竟这些事情看起来是难以置信的。
辛波斯卡弗:当晚开门给你的那个男人,他在不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烦你指他出来。
罗蒂娜指着马科列夫:就是他!就是他!
辛波斯卡弗:他的名字叫马科列夫·列唯。
罗蒂娜:我知道,我们认识了很久,我亲眼目睹他与其妻子举行婚礼,他们有两个孩子,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保持着最良好的状态。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在这里指证他,我们从朋友变成了敌人。
辛波斯卡弗:你的陈述非常清晰,思维逻辑也异常通顺。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约翰·温斯洛普: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帕特丽夏串步到罗蒂娜的面前,凝望着她,良久以后:你刚才说,当晚你喝了酒是吧?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帕特丽夏面向法官:法官大人,我的问题绝对与本案有重大的关系。
约翰·温斯洛普: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问题。
罗蒂娜:是的,我那晚喝了酒。
帕特丽夏:你还记不记得喝了多少?
罗蒂娜:不太记得了。
帕特丽夏:你不记得了?我来提醒你好不好?你那晚喝了四瓶威士忌酒,三瓶蓝宝石金酒还有一瓶格兰菲迪12年以及四杯玛格丽特。这些酒类几乎是最猛烈的酒精,你那晚是否有着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罗蒂娜:无可否认,我那晚的确喝了很多酒,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最清楚,我很清醒,我那晚没有喝醉,我的意识是十分清醒的,这完全不影响我作供的可靠性。
帕特丽夏笑了笑:我可没有说过你一定喝醉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个国家目前是处于严峻的禁酒令时期。
罗蒂娜:知道。
帕特丽夏:你知道?但是我刚刚提及到的酒精类型全都是国家指定的一级禁酒清单。国家明文规定,此等类型的酒类已经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海关总署是禁止酒精饮品抵达港口的。但是你为什么会藏有如此之多的酒类?
罗蒂娜:那是我以前存下来的。
帕特丽夏:以前存下来的?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囤酒的人,禁酒令时期,你竟然拥有数量惊人的酒类,是不是说明你拥有的商品是依赖走私的呢?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作出主观猜测。
约翰·温斯洛普:反对有效。证人不需要回答问题。
帕特丽夏:当日你走进被告的家中,是否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罗蒂娜:他意识很模糊算不算?
帕特丽夏:你的意识同样也很模糊。
罗蒂娜:他很冷漠,他给我的感觉由始至终都很冷漠……噢,不,应该是结婚之前他还是一个很有趣很幽默的男人,可是结婚之后,他就变得很忧郁,很沉郁。
帕特丽夏:你是不是想说,结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诺曼联邦警官恰巧也在法庭内听审,他听到了律师与证人之间的供词,猛然意识到一个可能很严重同时还被忽略的问题。
罗蒂娜:这个问题,我想,我回答不了你。
帕特丽夏:在过去的日子里,被告是否曾经伤害过你?
罗蒂娜:没有,我说了,我与他之间本来就不是很熟悉。
帕特丽夏:在你前往被告家中借冰块的时候,被告的状态是如何的?
罗蒂娜: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的意识非常模糊。
帕特丽夏:在你发现制冰机下的残肢残骸之后,被告是否清楚你发现的东西?
罗蒂娜:没有,我根本没有向他提过这些事情。
帕特丽夏:换言之他对这件事是毫不知情。
罗蒂娜:我可没有这样说过。他当时只是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代表他对制冰机下的尸体毫不知情。
帕特丽夏:意识模糊,也就是说,他当时并没有对你造成伤害。
罗蒂娜:是的。
帕特丽夏:你当时是否询问他关于制冰机下尸体的事情呢?
罗蒂娜:没有,我可没有那么白痴,明知道他是冷血的杀人凶手还要靠他那么近……
帕特丽夏笑了笑:好吧,难道我们现在就可以确定被告是有罪的?
约翰·温斯洛普:证人,请你注意你的用词。该案件仍然在进一步的审讯当中,你是不可以轻易、轻率地对案件作出总结。
帕特丽夏:你为什么会选择出庭作证呢?其实你根本不算目击证人。
罗蒂娜:我只是将我发现制冰机的经过在法庭上完完整整地陈述,陪审团与法官都需要一个清晰的过程,就是这么简单而已,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帕特丽夏假装翻开档案的页面:可是我翻查记录,最初警方找你出庭作证的时候,你是拒绝的,严格来说,你并非主动出庭作证,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改变主意呢?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帕特丽夏:法官大人,我只是希望指出证人出庭作证的动机是非常的不单纯。
约翰·温斯洛普: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问题。
罗蒂娜:因为……我觉得……有必要在法庭上说出案发的经过,这样会更好,难道不是吗?
帕特丽夏:你是为了维护公义,还是为了利益交换?如果我没有记错,特区政府好像暂时搁置了对你的起诉——关于在禁酒令时期非法过度酗酒以及藏有各种来历不明的酒精。怎么回事?你与他们做了一场肮脏的交易?只要你出庭作证,他们就答应不再起诉你,因此你便义无反顾地站在这里指证被告是不是?你们是魔鬼!做着非法的交易!为了完成检控,不惜掩饰真相……
辛波斯卡弗不顾一切地喊出反对的口号,约翰·温斯洛普开始调停:辩方律师,看来你的情绪波动非常大,你是否需要休庭十五分钟,然后再让审讯继续呢?如果你认为浪费纳税人的金钱与时间是一种辩护的技巧,那么我可以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方法完全错了。
帕特丽夏完全忽视了法官的警告,飘到陪审团面前,信心十足地说着:各位陪审员,由于本案的证人本身就已经涉案在身,她是一个极度不诚实,完全不按规矩办事的过激分子。况且她的作供动机十分令人怀疑,因此我认为目前这个阶段,这位证人是不适宜作供的。
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约翰·温斯洛普撑着脑袋,顿时觉得这个案件的各方面都显得十分混乱,他彻底受到了困扰,他只好敲响着木槌,宣布着: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退庭!
法庭内的人纷纷离开,只留下辛波斯卡弗陷入了沉思。
帕特丽夏几乎是以暂时领先上半场的姿态出现,趴在她的耳边说:“我都说了,你要与我进行抗争,简直就是愚昧到家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否考虑撤销控诉?”
辛波斯卡弗很优雅地站起来,拿着自己的公事包,叮嘱她:下个月我们有一个大学同学聚会,记得别迟到了。
帕特丽夏失望极了,她也很清楚,对方并非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不过令人她惊喜的是,对方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是敌人,这一点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的。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不外乎是非黑即白,但是在对方看来,仍然存在灰色地带。
这大概就是她们的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