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疯癫的时代
布斯无罪释放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就引发了国际舆论,许多国家发表了强力谴责的声明,认为布达拉美宫的司法制度不够完善,对待罪犯过于宽容,纷纷指出布斯刺杀林肯是实打实存在的现象。一瞬间,舆论全部一边倒。
负责审理此案件以及宣判该案件的法官在生活上也遭受到困扰。
首先,他的车辆在一夜之间被砸成了废铁;在郊区的一套小公寓—那是他的专属书房,平时只是拿来收藏书籍以及阅读的地方,也被不知名人士给烧毁了;他的家人在出门的时候被一群套着黑色衣服的神秘人士给殴打,打成了内伤;他与秘密情人在酒店约会的私隐空间也被某种先进的技术给摄录下来,传播到网上,仅仅隔了一天,就有上亿的点击率;甚至连他的额外收入明细与合作的机构也在网上公开了。
显然,他的灰色收入多得不合理,很快就招引了立法会的调查,召开了听证会。
听证会的主题是,他的收入与职业完全不成比例,他需要在听证会上合理地解释这些收入的来源。如果听证会的委员不满意哈丁·奥斯的供词,说不定他就会被罢免职务,这样他将会成为布达拉美宫首位在任期内被革职查办的法官。
帕特丽夏作为布斯的辩护律师,她同样遭受到极其困扰的情况。
她的过往事迹被刊登在娱乐杂志上,例如她在哪里读书,在法律系宣誓的时候的片段,还有她立志要当上法官的志愿等等,都被人挖了出来。
最令她气愤的是,在审讯布斯案件的过程,都有人在网上曝光了所有的细节。
包括主控官在法庭上提出质疑,有人故意设计炸弹炸死了最关键的证人的事情都被人拿来当诋毁她的武器。于是,网上的人纷纷展现了勇者的身份,对帕特丽夏的专业程度以及做事方法进行了恶毒的攻击以及诋毁。
“帕特丽夏是一个非常狠心的辩护律师!”
“她可以消灭所有对她不利的证人!”
“哪里有法律的存在?她本身就是法律!”
恶评如潮使她无法再继续接新的官司案件。
同样地,她的律师楼也被黑人们砸了,前台接待处被火严重焚毁,招牌被拆了下来,她的照片被公然吐唾沫,抹粪便。
一场异常残忍的批判大会似乎在爆发着。
一致裁定布斯无罪的陪审员甚至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有的则是出了交通意外事故。
疯了!黑人们都疯了!
律师楼被毁灭,帕特丽夏承受不了社会的舆论压力,迫于无奈,她不敢再出门,选择了待在家里,白天看几部很无聊的电影,晚上躲在房间里欣赏古典音乐,她的娱乐消遣可以很无聊,很恶俗,但她就是不肯出去,因为她很清楚,外面压根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她本来还以为,家里是最好的避风港,躲在家里就会很安心,没想到,她的母亲大人,退休法官却不肯放过她。
只见她穿着一身正装,还踩着高跟鞋,递给帕特丽夏一杯咖啡:这段时间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帕特丽夏笑了笑,假装很轻松地回答着:正常的……这段时间谁会开心呢?
她捏了捏下颚,合上了《圣经》,带着赞叹的口吻:布斯那宗辩护的案件,你做得很好,完美地指出了案件中存在的所有疑点,最终令你的当事人无罪释放。
帕特丽夏这下子精神稍微集中了,她很清楚地知道,母亲是不会赞成她开律师楼,更不会同意她以自由职业的律师身份接辩护案件。自从她离开律政司,在外面自立门派之后,两母女就变得话很少,甚少交谈。母亲从来没有对她自由职业的选择做出半点的评论,但心里一定是很不高兴就对了。
“这宗案件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她看了看一旁的《圣经》,咧开嘴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做过法官的缘故,我也对这个案件很有兴趣,要不你就陪我聊聊这个案件吧。
帕特丽夏早就猜到对方不会轻易罢休:其实也没有很特别。我很幸运罢了,控方还有一位证人没有成功地出庭作证,因此控方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我的当事人,他自然就无罪释放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看看我,真的越来越没有自己的判断力。现在新闻媒体传播的故事越来越逼真,我还真的差点相信你会为了赢官司炸死控方证人呢。
帕特丽夏突然停止了喝咖啡的动作,很深情地握了握对方的手:我知道,这是你心里的疑惑。我衷心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没有这样做,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的眼神与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仍然是沉着一张脸,她抽出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帕特丽夏一眼,既是怀疑又是溺宠的眼神:如果你还在律政司工作,我想,我真的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可是你已经自己开了律师楼,你有权利选择想要接手的案件。你要出去执业,我阻止不了你,我只是希望你与其他的自由律师有着不尽相同的地方。遗憾的是,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我做了法官做了那么久,遇到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律师,你就像他们一样,竭尽全力地做好辩护工作,不考虑道德的问题,公然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他们怎么做我控制不了,可是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你变得越来越陌生,到最后认不出自己。
帕特丽夏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我没有变!我由始至终都没有变!变的是这个世界!
她似乎不愿意再继续交谈,说了句:已经很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
帕特丽夏眼里流露着沮丧与绝望的目光,夜里她或许是反思自己的问题,但就是不会承认已经发生的错误……
今夜里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帕特丽夏受了邀请,前往朱迪斯的别墅参观,或者更直接地形容,商议某些事情。
朱迪斯的心情看起来还很不错,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源自格兰菲迪的瓶子,产自英格兰的某个小镇生产的酒。
每次遇到愉快的事情的时候,朱迪斯都会开一整瓶红酒,她邀请帕特丽夏前来,就是为了品尝她的红酒。
或许是家人的不理解与冷眼旁观,帕特丽夏的心情糟糕极了,喝了七杯红酒也尝不出特别的味道,全程皱着眉头,心事重重。朱迪斯在说话,她在敷衍对话,焦虑的目光长期存在着。
“林肯的谋杀案被你轻松摆平了,这件事你做得相当不错,以后我会继续介绍利润不错的案件给你,你继续努力,早晚你也能参选议员,就像我那样。”
“如果不是缺少一位证人,其实输的不一定是控方的。”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想,只要你成功了就行,全世界都会当你是赢家,不会有人想起你曾经做过哪些事情。人类就是那么愚昧,那么现实,但又那么可悲。”
“只可惜现在全世界都当我是杀人凶手,坚决认为是我杀死了那个家伙。”
“舆论与糟糕的时代都会慢慢过去,你现在名气有了,以后找你打官司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制造舆论的人等于间接帮你做名气宣传,其实你应该感谢他们。”
“我明白,只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家伙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炸死呢?难道真的只是凑巧遇到了恐怖份子的袭击?”
“没有答案的问题就不要再去思考,没有任何的意义。你只需要知道,你赢了这一场官司,在法律界声名大噪,名与利双双到手,这就足够了。”
帕特丽夏本来还想继续讨论下去,可是她发现朱迪斯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不耐烦的情绪在她脸上酝酿着,她担心自己再讨论下去,只会弄得整个局面都会崩裂。于是,她知趣地转移了话题: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朱迪斯很自信地摇了摇头:不要问我下一步计划,永远都不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那样显得你很白痴。
“可是……”
“够了!”朱迪斯怒吼着,转眼又恢复了友善的神情:我们还是讨论其他的问题吧。
“噢!其实红酒不错。”
“还有呢?”
“暂时只有这些了。”
“很好,不过,我倒是觉得布斯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他对南方联盟政府可以说是十分的忠心耿耿,如果可以让他成为我们的人,想必会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你的建议我很喜欢,可是那个家伙是一个杀手。”
“谁不是杀手呢?只不过杀害的东西不太一样罢了。”
“那么,需要我的帮忙?”
“不,这件事我会有另外安排。”
“很感谢你的赏识。”
“我赏识的只是你的工作能力罢了。”
辛波斯卡弗请了病假,差不多两个月,或许是因为输了官司,又或者是社会舆论过于过激的现象使她身心疲累,国家内战随时会爆发的预感不断充斥着她的内心,她担心无论内战的最终结果如何,司法制度都会迎来重大的改变,她其实不希望在任期内遇到这种变化。
她仍然躲在林肯生前居住的小屋里,索马里亚已经多次找人转租,可是每次带人上来看房的时候都被辛波斯卡弗以很友善的态度给带走了。
索马里亚对此十分感到困惑: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
辛波斯卡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液体倒进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这里我不想转租,你以后不要带人上来看房子了。
索马里亚很无奈地问着:我不转租?谁负责这里的租金?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段的房子的租金多么的昂贵,我要是再租不出去,我就要疯掉了。还有,现在整个房子就只剩下林肯书房里那一点点东西了,你又不肯让我清掉它。你到底想怎么样?
辛波斯卡弗顿时变得束手无策,只能随便敷衍了一句:你知道我喜欢特别精致的小房子嘛。
索马里亚很无助地问着: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纯粹因为它是一栋精致的房子?
辛波斯卡弗本来还想着稍微挣扎一下,可是她突然就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租金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你,从现在开始,我正式向你宣布,我将会续租这里的房子,这里的租金将会由我来承担。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以后大可以不必烦恼这种事情。
索马里亚虽然很惊讶也很感激,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已经有很多固定产业,你可以住别墅,但是偏偏搬到小木屋;然后又重新租了一个公寓;现在你还告诉我,你要租这里?
辛波斯卡弗若无其事地陈述着:我说了,这里对我而言,意义非凡。尽管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住在这里,就算是上帝来了,我也不会退缩。还有,里面的东西正式由我来保管。
索马里亚哭笑不得地问着:这算是强制接收吗?
辛波斯卡弗无所谓地说着:随便你怎么说。明天我就会找我的律师朋友来办理转账手续。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包括住在这里。
索马里亚很佩服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不过她也累了,不奢望更多的事情。最后她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辛波斯卡弗在索马里亚离开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像做贼心虚那样呼了一口气,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林肯的书房,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当她打开林肯的回忆录的时候,她可以肯定,索马里亚并不知道回忆录的大概内容,甚至不知道回忆录的存在。
她要掩盖回忆录的存在,这就是她住在这里的最终目的。
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缓缓地打开了林肯的回忆录……
如你所愿,这宗案件的起诉工作并不会太顺利。控方的证人实在是少得可怜,哈丁法官曾经私底下问我,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如果没有,那么他将会宣布进入辩方的流程。噢!天呐!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根本就不是关心这个案件,更加不是急着要惩罚任何一方,他只不过不希望案件的审讯进程影响他接下来的假期,他的假期可有意义了,永远都有女人的身影在他身边,他有很多那样的好朋友,乐此不疲,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我都很愿意相信他是人生的赢家。
他不愿意假期拖延或者被取消,于是在他的敦促下,法庭开始召开了第二次审讯。
这个可恶的家伙果然没有耐心,在我的准备还不够充足的时候就开始了审讯。
在法庭上,他明知故问地向我提出疑问:控方,请问你是否有更多的证人?
我脸上展现着绅士般的笑容,幻想手里有一根拐杖向他表示敬意,或许直接竖中指会比较合理。不过算了,谁让他是法官呢。我只能很平静地站起来,说了句:法官大人,控方暂时没有更多的证人。
哈丁法官还很开心地笑了笑,仿佛认为我在为他节约时间。
“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乔治·威尔整理着衣领,咳嗽了几声: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证人大卫·克里斯蒂安出庭作证。
大卫·克里斯蒂安是斯潘塞·摩尔的工作搭档,当日一起追查通缉犯的时候,他们俩是一起的,不过开枪打死人的是斯潘塞,他只不过是以证人的身份出庭作证罢了。
克里斯蒂安根据书记员的指示,在法庭上宣誓: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乔治·威尔:请问在案发那天,你在做什么?
克里斯蒂安:那天我们有一个警员在公交车上被一名黑人开枪打死,司机也受了枪伤,整辆巴士直接撞到墙上,有很多人受伤。我们接到线报,就在附近巡逻,接着,我们进去了一栋物业里。
乔治·威尔:接着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里斯蒂安:接着我们在一片黑暗之后隐约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那里,还做着很奇怪的动作,我们立刻警告他,让他把手放在头上,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们的命令,而且他当时还用手插在衣兜里,像是要掏出什么东西一样。这时候我的搭档骂了一句,然后就拿出配枪朝那个人连续开枪……那个人当场倒地……
刘易斯的家人在法庭上触景生情,不禁伤心痛哭起来。
我倒是挺伤脑筋的,手里拿着钢笔,此时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吩咐我的秘书用笔记本电脑在法庭上搜索资料。
乔治·威尔:最后呢?
克里斯蒂安:最后……我们才发现,那个人原来不是在巴士上开枪打死人的黑人。我们搞错了对象。
刘易斯的家人哭得更厉害了,在旁听席上不断地辱骂着:你们这些警察!根本就是找个借口残忍杀害他人而已!你们是魔鬼!毁灭一切良好秩序的魔鬼!披着人类的外衣,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哈丁法官敲响着木槌:肃静!肃静!
乔治·威尔:按道理来说,这个应该是一个悲剧。
克里斯蒂安:我也这样觉得。
乔治·威尔:当时你们为什么会朝他开枪呢?
克里斯蒂安:因为他鬼鬼祟祟,又不肯合作,还不听指令,在身型上与巴士开枪的那个黑人很接近,我们不知道他衣兜里藏着哪些可怕的武器,我们担心一旦失去主导权,情况就会失去控制。附近是住宅区,仍然有很多无辜的人居住在这里,万一出了状况,我们是很难控制的。在基于以上的种种考虑之下,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应对方案……
乔治·威尔:你们以前有没有试过因为不谨慎,抱着侥幸的心理使情况失控呢?
克里斯蒂安:有,而且很多次。所以我们的执法必须要十分果断,稍微犹豫,就会败北。生命会被夺走,毫无尊严地去见上帝,上帝也不会原谅我。
乔治·威尔:我们这个城市的犯罪率算不算很高?
克里斯蒂安:算是很高了,尤其是……
我必须站出来喊着:反对!法官大人,问题与本案无关。
哈丁法官也明白我的意思: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你提出较为重要的问题。
乔治·威尔:请问犯罪率极高的有哪一类人?
克里斯蒂安:当然是黑人了。哪一个城市的黑人最多,那个城市的犯罪率就会很高,他们没有教养,私生活不检点,滥交,吸毒,他们的人生就是在诠释什么叫堕落……
我再次喊着反对,可是乔治·威尔却宣布: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