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裁决的人生
第二次海湾战争在约翰逊的指导下打响,广播公司在每天的夜里汇报当天的战况,由国家控制的出版社以及新闻媒体独家报道这一次的战役情况,其他的私人企业均不能报道与战争有关的新闻,违反规定的多半会被查禁,没有拿到授权的新闻界是不能报道的。
在广播电台里总是在宣传,我们的状况良好,在前线节节胜利,把德军与法军打得步步退后,狠狠地羞辱了敌军一次。热血青年以及爱国者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开心,他们有一部分虽然不能上前线,但是他们仍然会举办某种聚会,庆祝国家在战争的范畴上节节胜利,为前线的勇士们呐喊助威,并且鼓励其他的同年龄人士积极参军,以上前线为光荣任务。
一说到喝酒吃牛肉,就一个个都感概激昂,可是当提及到主动上前线参加战争的时候,一个个都选择了沉默,默默地喝酒,享受着欢乐时光。
他们都喜欢在酒吧里骂德国佬,辱骂法国佬,极尽刻薄之能事,甚至还嘲讽两个曾经欧洲大国的军事能力就像智障部队那样,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尽管时间不断地逝去,广播里的歌功颂德,赞扬战士光荣的老习惯已经慢慢使听众们感到厌烦,他们开始学会思考客观存在的事实—那就是,前线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他们知道的多半是通过媒体的报道才知道,他们也想接触或者联系远在德国留学的同学,或者已经移民去法国的家人询问情况,他们得到的回应是:不适宜详谈;但是当询问到伤亡情况的时候,他们都表示,伤亡情况还算良好,比较乐观,前线的士气十分激昂,斗志满满,充满了信心。
这下子他们彻底愣住了,如果对方的情况十分良好,斗志也很激昂,那么真正失落的国家是哪个呢?事实上,他们也看到了在社会中发生的情况,恰巧反映了可能存在的问题。前线的招募工作一直在进行着,某个地区甚至招募雇佣兵,只要你身体健康,就能被招进去,然后投送到战场上。先拿订金然后才上战场。不少人因为忍受不了贫困的痛苦而投身战场。
作为家属的一方,他们不断写信去前线,寄物资过去,但是信没有回复,物资也被退了回来。
他们彻底与自己的孩子失去了联系,报平安的保证都没有,自然使他们忧心忡忡。他们想聚众到大街上游行示威,逼政府机构交待前线的情况,可是政府已经派了剩余的武装冲突部队日日夜夜在街上巡逻,严密地监控街道上的情况,严禁五个人以上的结伴同行,夜晚十一点以后所有的商店不再允许营业,娱乐场所受到严密的控制,不听指示的已经被查封,以危楼为借口。
一时之间,社会的秩序蒙上一阵阴霾,谁也看不清它的面目。
辛波斯卡弗本来在林肯的公寓里撰写肯尼迪被刺杀案件的结案陈词,可是在这个时候,珍妮特却登门拜访,她本来不想应酬她,可是一想到过去的合作关系,她也不忍心赶她走。
可是这个奇怪的女人,一进来就在那里说个不停:真是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总共见了多少个当事人?7个。一共是7个。他们究竟是犯了哪些事情呢?说来可笑,大概是在公共场合讨论海湾战争的话题;又或者在报刊上发表了对战争不同的心声与看法;再不然就是夜里还跑到外面散步,结果就被抓到警局里……我光是一个早上就已经跑了十几趟警察局,担保的文件我签了一份又一份……这个社会的风气简直是太奇怪了,我无法适应肯尼迪总统遇害之后的秩序。
辛波斯卡弗默默地倾听着,当珍妮特说个不停,刚刚停顿下来的时候,她就递上了一杯冰水,随口地说着:说了那么久,肯定很口渴了对吧?
珍妮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喝了一杯冰水,显然她还在喘气着。
辛波斯卡弗看着另外一张桌子上的结案陈词草稿,好奇地问着:你跑来这里找我,该不会只为了找我诉苦吧?你住的地方距离这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珍妮特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建议着:其实……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更换了一个与以往理念完全不一样的总统,我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包括发动了战争。我想,我不再适合在这里生活,我想回英国,没准那边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律师楼需要我。
辛波斯卡弗也表示赞成:想回去就回去吧。英国挺好的,除去世界老大的形象,它的绅士形象仍然存在,你回去那边以后,我会常常给你写信,说不定今年圣诞节我会去英国找你。
珍妮特摇了摇头,很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其实……我更希望的是,与你一起回英国。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一直都不觉得这里是家。
辛波斯卡弗:如果你真的累了,那就回家吧。陪伴你的父母,照顾家里那只小猫咪,对着枝叶繁茂的大树许愿,祈求上帝驱散你的孤独,赶走你的无奈,带领你走向命运的交叉路口。
珍妮特苦笑着:你真的不肯跟我一起走?
辛波斯卡弗摇了摇头:不……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我不可以轻易离开。
珍妮特想拥抱她,可是被她很无情地推开了,她带着奇怪的眼神问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哭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捂着嘴巴,推开辛波斯卡弗,打开门,跑了出去……
只留下眼神空洞的女主人……
她走到卧室里,拿起犹文太的照片,念叨着:我的心剧烈地感到疼痛的痛楚,这撕裂般的疼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告诉我吗?好吧……如果不能,那么我可能再也无法想念你,因为那很明显说明了我就像一个白痴那样……
高等法院
辛波斯卡弗赶到了法庭,来不及吃早餐就已经待在自己的位置,准备好昨晚熬夜撰写好的结案陈词,其实她心里很不安,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案件。
她对于这一次的案件过于单调而感到不知所措。
陪审员倒是很淡定,他们谈笑风生,希望认识到更厉害的人,借此机会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
尽管如此,在一片片的讨论声中,她还是听到了陪审员的第二种声音:
“这案件的审讯太随意了。”
“不就是,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人证也少得可怜。”
“依我看,检控官根本就是在走程序,总统被刺杀,总得做点事情来表示心意吧?那么可以做什么事情呢?当然是落案起诉,可是证据又不够怎么办?接着起诉,走个过程,最后的结果可不是我说了算,而是陪审员说了算。”
“踢足球嘛,难道你没有玩过吗?把球传给另外一个人,自己就不用烦恼那么多事情。”
正当奇怪的话题讨论得火热朝天的时候,杰森·吉登法官进来了,他肃清了法庭的纪律。
书记员:COURT!
随后书记员宣读着:肯尼迪总统被刺杀案现作结案陈词。
杰森·吉登法官陈述着:一个国家出现总统被刺杀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现象,它代表着社会阶层出现了抗拒的力量,我们应该严肃处理,可是该案件既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很确凿的证据指向该案件的策划者与杀手集团之类的运作机构有关。所以在这里,该案件就不再进行审理。
希望上帝保佑死去的总统,希望上帝原谅我们的鲁莽。
主控官,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辛波斯卡弗站了起来,神情有些迷茫,局促不安,但又表现得十分纠结。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一宗普通的谋杀案件,它是一宗谋杀国家总统的激进分子所酿成的案件。本案的被告,身份极其神秘,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固定的收入,常年居无定所。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无缘无故会拿到一笔来历不明的金钱,随后他更是出现在刺杀总统的现场。在狙击枪上找到他的指纹,他声称当天只是在一个窗口打猎,开了三枪,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可以夺取人的性命的子弹往哪里跑了。后来我们都知道,三颗子弹,其中有两颗非常准确地打进了总统的身体,穿透了最致命的部位。如果真的像被告所说,他当天只是在打猎,他打中总统只不过是一起意外事件,那么这就是历史上最著名的误杀,非常巧合而且错位地谋杀了一个国家的首脑……可是,如果死去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当然可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我们可以来重新梳理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首先,被告获得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金钱,他无法准确地指出金钱的来源,同时他也没有办法解释狙击枪是谁为他准备的,他当天是计划打猎,选择的地点是商业中心,选择在一个新时代的建筑物附近打猎,这种奇怪的习惯我是不能理解的,凑巧的是,他选中的地点恰巧是总统发表演讲的地方,他开枪的窗口位置恰巧是对准着总统演讲的位置,他失误的时间以及错手击中的部位都是相对致命的,事后他竟然还企图逃逸现场,只是不幸被联邦警察逮捕,他才愿意承认打猎时所发生的意外。如果他没有被逮捕呢?这件事是不是就会不了了之?打猎只带了三颗子弹,打猎用到狙击枪,甚至他的猎物对象是天空中的小鸟?或者是象征和平的信鸽?不管怎么样,他开枪了,由始至终,他都选择了开枪。被告人抗辩理由实在是难以让人接受,他的巧合程度是超过了可以接受的范围,我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果我们抛开被告当时在打猎的可能,那么这一宗就是刺杀的案件。当然我们无法证明被告是杀手的身份,可是他那些来历不明的收入就足以令我们相信,他无非就是一个傀儡,一个拿钱做事的人,他的目标人物很简单也很纯粹,就是我们的总统。这背后可能涉及一个重大的政治阴谋事件,当然在这里,我们就不再深入讨论,因为那样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不是我的工作,也不是你们想要听到的故事。这里是法庭,我们只看到了事实,看到了杀人动机,看到了被告为了为自己辩护而提供并不存在的客观事实。刺杀总统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行,我们是不能轻易饶恕极端的恐怖分子的存在,一次也不可以。因此被告的真正身份就很值得我们去怀疑,他的政治立场在哪里?抛开个人立场不说,光是他的措辞就十分令人值得怀疑。因此,在以上种种证据都确实存在的情况下,在这里,我恳请陪审员判被告谋杀罪名成立!”
杰森·吉登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朱迪斯双手撑在桌子上,摆着一副很奇怪的姿势: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谋杀是一项相当严重的罪名,而谋杀一个国家的总统更加是一个不值得原谅,不可饶恕的罪行。能够谋杀国家的总统,能够如无人之境那样潜入对面窗口埋,开枪射击总统相信一定是经过很周详的谋杀计划了吧?最起码懂得找掩护,或者戴个面具,避免让别人认出他的样子。事实上呢?被告当日是否有戴面具?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仅仅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他甚至没有戴手套,然后就使用狙击枪,当时就留下了犯罪的证据—指纹。如果就这样看,这个所谓的杀手或者枪手就是全世界最笨的一个。他根本就不擅长反侦探,还轻易留下了对自己不利的线索。我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不专业的杀手,在电影里,在书本的世界里也找不到这么一个弱智的玩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得开始反思,他真的是一个杀手吗?一个杀手应该具备哪些特质呢?一支短38手枪,方便逃跑的时候,用来击杀其他企图逮捕他的人;提前规划逃跑的路线,避免在逃跑的时候被轻易逮捕,枪法非常准确,通常是一枪致命,很少把三发子弹都用完;事前懂得提前找到方便匿藏的位置,起码在开枪之后不会第一时间被人发现。但是这些,我们在被告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他枪法奇烂,打了三枪都没有打中猎物;他在逃走的时候显得十分笨拙,甚至看起来还有迷路的可能;他的身上也没有其他的手枪或者可以击杀别人的武器;他趴在窗口直接射击,丝毫没有想过要找遮掩物的可能。我当事人的种种行为都与杀手的习惯显得格格不入,大径相同但又不尽相似,他当时的确在打猎,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不是在上演谋杀的闹剧,他只不过是在射击在空中出现的鸟类,他的目标是鸟类不是人类,他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更没有想过会发生意外,当意外来临了,他又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才会出现控方所指出的—逃离现场,而且是匆匆忙忙的那种。这样就很容易给控方一种错觉,认为他就是射击总统的凶手……其实他的目标只不过是一只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它失去了翅膀,也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可是总统却永久地失去了保留生命的权利……每当我想到这个的时候,总会难以控制地感到万分的哀伤……如果非要我总结该案件,我只能说十分的遗憾,这一次的悲剧事件或许应该有人要负责任,可是谁应该为一宗完全是意外的事件负责任呢?赋予我当事人狙击枪的神秘人?不;制造狙击枪的军火商?不;开枪打猎却不小心误中目标人物的被告?或许有人会赞成,他应该负上责任。可是总统已经失去了生命,难道被告就应该失去自由?生命诚可贵,还是自由价更高?我相信你们会有一个明智的决定。在综合以上种种因素的大前提下,我恳请陪审员判我的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
杰森·吉登法官说了句:陪审员,你们现在可以暂时退庭商议。
在休庭期间,已经是中午时分,但是其他人貌似也不算很饿,他们只要了一杯冷冰冰的咖啡,手里端着咖啡,在讨论日常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他们对各自的角色拿捏得很准,在法庭上自然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可是一旦离开了法庭,曾经的敌人也能成为朋友,他们的交谈之中是不包含任何的政治立场因素。
辛波斯卡弗手里也端着咖啡,可是她丝毫没有喝的欲望。
朱迪斯走了过去,问她:有没有信心赢这一场官司?
辛波斯卡弗假意地笑了笑:就算有信心估计也输了。遇到这种难缠的对手着实让人头疼。
“你以后会遇到更加难缠的对手。”
“谢天谢地,只要遇不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法庭的氛围顿时变得异常的凝重,空气中带来令人紧张的焦虑感。
吉登·杰森法官:陪审员,请问是否有了结果?
其中一名陪审员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黑白分明的纸张,宣读着:法官大人,我们一致裁定,被告布斯于2020年11月22号涉嫌谋杀肯尼迪总统,谋杀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罪名成立!
辛波斯卡弗虽然有些失望,可还是松了一口气,对于她来说,遇到朱迪斯这种殿堂级的老前辈能够打成误杀已经算很不错了,她纵使有些挫败感,却没有完全心灰意冷。
唯独是朱迪斯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本来自信满满,有着很大的信心可以打脱布斯谋杀的罪名,没想到却落得一条误杀的指控。判决的结果落差感使她心情变得极为差劲。
杰森·吉登法官宣布着:本席现在宣判,布斯涉嫌谋杀总统肯尼迪总统,谋杀罪名不成立,但是误杀罪名成立。判刑方面本席会根据被告人的社会背景以及品格审查进行量刑。退庭!
布斯听到自己罪名成立了,很激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奈,他被带走了。
朱迪斯计算失误,默默地离开了法庭。
辛波斯卡弗当然也没有胜利者的感觉,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