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伦敦封锁
法庭内的人们集中了注意力在保罗医生的身上,当老爵士完成了对专家证人的盘问之后,他就坐了下去,重新戴着眼镜。
保罗医生正准备离开,但是辛波斯卡弗却好心提醒他:医生朋友,事情还没完结,你能否回到座位上呢?保罗医生只好重新坐了回去。
辛波斯卡弗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盘问专家证人。
辛波斯卡弗:在死者得知自己患了骨癌的时候,他是不是很肯定自己可以战胜病魔?
保罗医生:是的,刚开始那会,他很有信心可以战胜癌症。
辛波斯卡弗:他的求生意志是不是很强烈?
保罗医生:是的。
辛波斯卡弗:他不断地尝试服食抗癌药物,并且因为这样欠下巨债,你是否知道?
保罗医生:我不知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他的钱从哪里来,我问了他,他也不肯说。
辛波斯卡弗:你是否知道,死者前往瑞士是为了什么?
保罗医生:大概是寻求安乐死吧,在这之前,他已经咨询过我。
老爵士坐在那里觉得很无聊,他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很正常,呼吸顺畅,并没有太多的问题,他把瓶子里的药片重新倒了出来,按照摩斯密码的形式把药片重新排列起来,隔了一会,他又重新调整了排列的顺序。
辛波斯卡弗:但是根据我的调查,他去瑞士并不是寻求安乐死那么简单。
老爵士顿时觉得很震惊。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在我手里有一份申请表,是死者生前请求参加一个组织演讲的申请。这个演讲是关于如何乐观对抗癌症的主题,他积极参与了在瑞士的演讲,目的就是要打消那些企图安乐死的患者的念头。他去瑞士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开解被病魔折磨得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的病人。并非你所说的,自我解决。
辛波斯卡弗手里的文件递给了法官,随后她又接着说:如果不是死者遇害,我相信他已经在瑞士利用他那精彩绝伦的演讲感染了大部分求生意志很薄弱的人。
保罗医生:可是他的确有过很多次自杀的记录。
辛波斯卡弗:有自杀倾向的人不代表不珍重自己的生命,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奇怪的发泄方法。
保罗医生:他被骨癌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他意志消沉的程度我很清楚。
辛波斯卡弗:是吗?你很了解他?
保罗医生:他的病例一直都是我在跟进,我很清楚他的情况。
辛波斯卡弗:可是你刚刚还不清楚他买抗癌药物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保罗医生这下子没话好说了。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第五次公开审讯就这样结束了,由于近期的犯罪率有些飙升的迹象,联邦法院每天要处理的刑事案件非常多,因此法庭的时间就显得特别紧张,通常每一堂法庭的审讯时间都不会维持太久,时间短促,审讯的次数自然就增加了。
到了夜晚,辛波斯卡弗一个人待在家里很无聊,她想去探望朋友,一个很久都没有见面,心里有些思念情感的朋友。在探望之前,她去了一趟流动花店,严格来说,这不是一个商店,就是在路边开设的一个摊位,在十一点钟的时候就会关门。布达拉美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了宵禁的条例,甚至是小贩都不允许在十一点钟之后还继续做生意。
她在卖花的摊位挑选鲜花的时候,刚好接到了黑泽明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仿佛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里给她打电话。
她好奇地问着:这是你的手机号码?
他一口气否认了:不,那是其他人的手机,我到现在都没有买手机。
她也不觉得奇怪:所以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他似乎有所忧虑:可能吧。你在忙些什么呢。
她的眼睛在凝望着鲜花:我想送一束花给我的朋友,可是我不知道该送哪种品类比较好。
他回答着:这要看你们是什么关系了。
她的眼睛在转动着:我们的关系?刚刚认识?很高兴认识你?老朋友?
在她讲电话的期间,花店的营业员正打算给她介绍。
“所以,玫瑰吧,玫瑰会比较好,如果对方是女性的话。”
“额……好吧,这的确是一种不错的选择。那么还是选择白玫瑰好了,最好加一点点绿色的东西,例如小草之类的植物,或者一些紫色的花圈,蓝色的植物根茎也可以,这样看起来比较漂亮以及浪漫还很复古。”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没有问题?很好。”
营业员转身去挑选花束。
另外一边,黑泽明在电话中很阴沉地对辛波斯卡弗说:亲爱的,白玫瑰是献给已经死去的生命。
辛波斯卡弗脸上的神情有些哀伤,似乎还叹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那样:是的,送给逝去的生命,可是如果那条生命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它还算不算逝去?
黑泽明顿说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可是念念不忘终归不是好事。
辛波斯卡弗这边已经要付款,当营业员告诉她,要50美元的时候,她很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付了款:50美元?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营业员很幽默地回应着:你真的应该看看其他的鲜花,它们更昂贵,不过也更漂亮。
黑泽明问着:你打算怎么办?
辛波斯卡弗逃避话题:你应该花点时间陪伴着家人,拥抱他们,亲吻他们,与他们一起共度美好的时光。
黑泽明不禁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辛波斯卡弗笑了笑,望向对面的街道,她分明看到了珍妮特的身影,她在对面的店铺那里,独自一人站着,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她不禁自言自语着:不!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黑泽明好奇地问着: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辛波斯卡弗回过神来,再望向对面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她意识到刚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种幻象罢了。
她顿说放轻松了不少:没事,我可能出现幻觉了。
他建议着:我们都累了,都需要时间休息。
她同意他的说法,他又说了句:记住,白玫瑰不能沾水,不然很容易枯萎。
她没有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手机,克里斯仃从“1874”房间里出来,打开了门,身上只穿着一套蕾丝内衣,里面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待着。
她好奇地问着:你的电话用完了吗?该还给我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勉强地笑着说:当然,没问题。他把手机还给了她,她默默重新关山门,留下他一个人在外面。
辛波斯卡弗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象,以为自己肯定是累坏了,于是她只想着尽快回到公寓里休息,谁料当她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的身影蹲在她家门口,那个人还在看书,那应该是一本杂志。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她看不太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她逐渐走近,过了一会,那个人抬起了头,她终于认出了那个人的脸庞——那竟然是珍妮特。
这么说,她刚刚在对面街道上看到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幻觉,她真的看到了珍妮特。
只见珍妮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有些肮脏,金黄色的卷发乱作一团,脸上多了很多雀斑,看起来有些吓人,鼻子塌了一半,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双男装的运动鞋。
她呼唤着珍妮特的名字,两人很激动地拥抱在一起,仿如隔世那样……
今晚珍妮特住进了辛波斯卡弗的公寓里,她有很多话要对珍妮特说,有很多奇怪的问题要提问。
例如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你不是在英国那边吗?英国伦敦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珍妮特摇了摇头,英国发生了很严重的问题,这个国家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危机当中,尤其是伦敦,那里爆发了相当严重的瘟疫,没有人知道源头在哪里,整个伦敦城进行了封锁,进入了紧急状态,所有人不允许外出,外人也不允许进来,包括商品与货物也是一样。英国的绅士们都快要疯了,坚决不肯承认瘟疫的存在,但是却有很多人大批量地死去,有的人可能今天还活着,第二天就丢掉了生命,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更是趁火打劫,抢劫面包店,砸烂了古董店,烧掉了政府大楼,破坏了公共设施,有部分地区出现断水断电的情况。
辛波斯卡弗给她倒了一杯水,好奇地问着:你是如何逃回来的?
珍妮特解释着:在伦敦被封锁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接到封锁的消息,我漏夜跑了出来,坐最后一班的航机飞到美国,但是那边也很混乱,我没有办法,只能乘坐飞机回到布达拉美宫。回来之后我不知道该找谁,我只想到了你,可是你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蹲在你家门口等你回来,还好你回来了,不然我今晚肯定没地方去。
辛波斯卡弗有点不太相信:只有你一个人跑了出来?
珍妮特摇了摇头:不止我一个,漏夜跑出来的人大概有1000个人,但是我不知道其余的人去了哪里,他们有不同国家的签证,应该去了德国或者奥地利那边,我完全不认识他们。
辛波斯卡弗暂时选择相信了她,问着:你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珍妮特也很茫然:我暂时不知道,但是我只能住在你这里,等我找到地方,我自然会搬出去。
辛波斯卡弗连忙纠正着: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好朋友嘛,你没有地方住,我当然会收留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珍妮特当然很感动,再次拥抱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笑容已经使自己忘记了目前的困境,很快她就注意到桌面上的白玫瑰。
“白玫瑰?你明天要参加谁的丧礼?”
“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对了,反正你也没事做,不然你明天干脆跟我一起去算了。”
“好啊,没问题。不过我折腾了几天,身上很脏,我想去洗个澡,不过我没有衣服,我能穿你的衣服嘛?”
“又不是第一次了,随便穿吧。”
珍妮特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穿着辛波斯卡弗的透明蕾丝睡衣,透明得相当彻底,里面没有穿也看得一清二楚。珍妮特用毛巾在搓着头发上的水,身上散发着迷人的气味,看着辛波斯卡弗一副很入迷的样子,好奇地问着:怎么了?
辛波斯卡弗笑了笑,躲开她的眼神,回答着:没事,我只不过在思考问题罢了。
第二天的早上,辛波斯卡弗带着珍妮特来到了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墓园里,这里埋藏了很多被人遗忘的遗体,由于缺乏管理员的监管,很容易就能进去,墓碑的排列是按照希伯来语的字母顺序进行区分的,她们很快就找到了犹文太的坟墓。
珍妮特看到犹文太生前的照片竟然有些害怕,后退了好几步,她好奇地问着:怎么了你,害怕坟墓?还是害怕死人?
珍妮特勉强地笑着,慌乱地解释着:不,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探望他,毕竟他都死了一段时间了。
她竟然表现得有些茫然:其实我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到他的照片,我都会格外想念他,因此我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轻易让自己过来这里,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她蹲下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笑容还是百看不倦,清澈见底的眼神,固执的性格,都在照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她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变得多愁善感,情不自禁轻轻地吻了上去,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她几乎是带着哭腔问着:你还好吗?警察先生?
珍妮特站在她背后,同样在凝望着照片,但是她的神情很奇怪,眼神里满是怨念以及不甘心。与照片对视只会使她产生更多的不安,她待在这种地方浑身都不自在,瑟瑟发抖地问着:我们可以离开了嘛?这个鬼地方让我无法安心。
她轻轻拥抱着墓碑,随后放下手中的白玫瑰,轻声说着:希望今晚不要下雨,不然白玫瑰就会枯萎……
转眼她说着:走吧,我们赶紧离开,每次我来这里,都会下雨。
中午时分,果然下起了微微细雨。
到了晚上,安静抗议的游行示威者再也无法遵循示威的规矩做事,他们已经连续静坐了好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政府对此不闻不问,甚至还采取了暴力执法的手段,他们认为温驯的抗议已经起不了作用,他们必须要利用暴力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当晚,无关重要的人已经被清走,剩余的就是示威者,他们对前来驱赶的联邦警察实行了暴力抵抗。
起初一个小小的分队被一群暴民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数十个联邦警察在请求总部的支援,暴民们手持攻击性武器,例如棒球棍、剪刀、菜刀以及砖头,总之可以伤害他人的武器他们都持在手中。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非常血腥,联邦警察身上所受的伤已经非常严重,黑泽明与马丁利刚好路过,看到了整个过程,亲眼目睹联邦警察被追打,从街头追赶到街尾,有十几个警察已经被打得不省人事,倒在血泊之中,只剩下三个警察落荒而逃,被逼到了墙角。
黑泽明有点焦急:场面看来已经失控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
眼看着剩余的联邦警察快要走投无路了,马丁利一声叹息,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枪,勇往直前,挡在联邦警察的面前,手持枪械,怒吼着:你们住手!如果再不住手,我可就要开枪了!
黑泽明连忙跑到马丁利的身旁,很严肃地说着:你可别乱来,你不是警察,不能乱执法。
马丁利仿佛没有听到黑泽明的警告,很严厉地喊着:你们看清楚了!用水泥建筑起来的房子是无法保佑你们的!别再沉迷下去了!
暴民们纷纷发出反对的声音:
“你妖言惑众!”
“房子是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房子!我们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我们将要失去灵魂了!”
马丁利气得不行,全身都在发抖,手里的枪也跟着颤抖,黑泽明连忙稳住他的手:喂!别乱来!
马丁利重复警告着:来啊!你们不怕死就往前走一步!看看谁不会死!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发出了催眠般的声音:
我们需要一套房子
我们需要一个家
我们需要独立自由的空间
我们需要可以匿藏的地方
……
身后的人群就像中了邪那样,不断重复着小女孩说过的话,眼神中丢失了自我,犹如行尸走肉那样,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本来被镇住的他们,逐渐忘记了枪械带来的恐惧,变得勇往直前直接朝他们冲过去。
黑泽明拉马丁利离开,在拉扯的过程中,马丁利不慎开枪打中了小女孩,小女孩应声倒地,却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受伤了。
他们被暴民追赶,落荒而逃,不小心走到了一个死角里,顿时变得无路可逃。
黑泽明发现了身后那堵墙还能爬上去,这样就能逃走,马丁利看着发了疯的人群朝自己跑过来,有些慌乱地说着:你看看这群人,为了破房子,连命都可以不要!
黑泽明已经搭好梯子,他说着:走吧!我们快点走吧!
马丁利彻底绝望了:我们还能往哪里跑?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们这样,布达拉美宫就没得救了!布国没得救了!我们没得救了!
黑泽明脸上的汗水还挂在脸上,可是此时的他已经忘记了逃跑的念头,非常无奈、麻木地看着行尸走肉的人群,顿时愣在了那里。
马丁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断地喃喃重复着:还能跑到哪里去?没得走了……
暴民们喊着:别让他们跑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支援的先头部队从空中降落,率先使用催泪弹控制着大批量的人群,然后再使用迫不得已的武力将他们一一制服。
两个小时之后,暴乱终于平息了,但是执行任务的联邦警察已经全部牺牲,无人生还,他们可怜的遗体被抬走,送上了黑车。
马丁利很焦虑地寻找着被打中的小女孩,他找到了受伤的她,把她扶了起来,可是她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哪怕是奄奄一息,她都不忘记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受伤的她使不了多大的力气,那固执的眼神使他很心疼,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气咬他,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他很温柔地喊着:小妹妹!小妹妹!
她已经没有了反应,他试探着她的呼吸,呼吸停止了。
黑泽明站在身后,很沮丧地低着头,叹息着,此时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马丁利抱起小女孩的尸体,慢慢地朝着曾经发生过暴动的街道走过去,街道上铺满了意义不明的尸体。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充满着幽灵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