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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离开的圈子

作者:莫梦 | 发布时间 | 2021-01-18 | 字数:5610

在人生中总会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些事情甚至是无法预料的。

可能你会偶然在街上遇到一个陌生人,这个人可能后来会成为你的知己或者朋友,也有可能成为你的另外一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最接近的时候只有0.01公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很快便相爱了。

辛波斯卡弗与黑泽明之间的恋情无疑就是以这种状态的形式开始的,他们一开始无法确认彼此的关系是否真的进展得如此快,不确定的因素促使他们小心翼翼地展开恋情。有时候他会偷偷在她家楼下等她下来,然后两个人就在小区里的千秋上摇摇晃晃,心照不宣地谈心,偶尔会涉及到政治的话题,但是彼此各执一词,有着不同的立场,为着自己信仰的意识形态而展开辩论;他们有时候会争论得脸红耳赤,很快又会重修旧好,毕竟他们的讨论是属于理性讨论,再激烈再反感对方的立场都不会影响彼此的感情。

很多时候,她都在他家过夜,只不过不太方便罢了。毕竟他局住的那一个区可以说是“郊区中的红灯区”,这里凑齐了各种违法的现象。例如非法集资,自称是金融学家的白领们在这里寻找可靠的投资人,庞氏骗局的玩法屡出不穷,只是上当的人越来越少,倒不是他们变聪明,而是他们手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玩庞氏骗局你得需要累积一定的财富,显然很多人并不具备此等条件;公然进行性交易,在百业凋零的时代里,马夫(俗称扯皮条)就成为一种新兴的职业。他们各自手里都管制着好几名妓女,然后等人呼唤,一旦有生意,马夫就会带其手下的妓女去到指定的地点进行性交易,他们收费普遍不高,但是多了一个职业,费用自然就高了;吸毒在当时也成为一种很严重的现象,滥用受管制的药物,毒品与枪支泛滥成灾,但是却能提高效率,带来巨额收益。种植烟草成为一种私人的贸易场所,他们在争夺市场,利用下层的人士进行销货。到了夜里,你只需要走出郊区里的出租房,随处可见的妓女与嫖客进行着性交易,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宾馆也懒得去,直接在马路上解决;到了转角处就能看到一个瘾君子在吸食着海洛因或者大麻,他们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只要一弄到钱,就直接拿去买毒品,享受精神上愉悦的快感。他们因为经济形势的颓败变得放弃自我,学会了享受堕落的人生,变得有秩序有幻想,但就是没有道德。他们不再专注于领取政府的补贴金,他们只顾着享乐。一下子,黑泽明所居住的区域成为了罪恶的温床,他们可能没有想过,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就住在他们隔壁。

辛波斯卡弗当然不满意他居住的地方,她甚至担心他会受到感染,从而变得同样没有道德可言,其实更多的是,她担心他会因为一时的寂寞而跑去寻花问柳,这是她无法忍受的,因此她向他提出了搬迁的建议,可是他不认为那个区域有什么问题,贫困与犯罪是息息相关的现象,这种现象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只不过他居住的那个地区没有刻意掩盖这些丑陋的现象罢了。他拒绝了搬迁的建议,但是他却告诉她,可以考虑同居的问题。

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恰巧在浴缸里泡着,整个浴缸被泡泡给沸腾起来。

她泡在浴缸里满脸通红,他还行,还能控制体内的温度。她对于同居的建议仍然有所保留,他有些忧虑:为什么?你为什么在犹豫呢?难道你也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在隐瞒着我?

她把自己的身子往浴缸里沉下去,只留下整张脸,嬉皮笑脸地敷衍着:没有人喜欢改变现状。突如其来的改变只会让我更为不安。

他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两人都认识了那么久,相爱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要相互欺骗吗?他很严肃地问着:你想隐瞒什么?

她无奈地说着:好吧,我也愿意与你同居,可是珍妮特怎么办?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着:当然是公开我们的关系,只不过只是告诉她一个人罢了。

她有些焦急: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希望公开我们的关系,任何人都不可以。可是如果我们同居了,她怎么办?她现在没有地方住,还没有工作,我不能赶她走,我不能这样做。

他有些感到不可思议:你想一直隐瞒着她?

她无奈地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认识了很久,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我不希望欺骗她,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公开一段还没怎么稳定的感情。噢,上帝!我真的不擅长说谎,我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的珍妮特却刚好在浴室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神情有些哀伤,她捂着嘴巴,想哭又哭不出来,她咬着嘴唇,在外面转了两个圈,决定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盏台灯,她连忙蹲下去捡,辛波斯卡弗听到了声音,连忙把黑泽明的头往浴缸底下按下去,惊讶地问着:谁在外面?

珍妮特捂着一只眼睛走了进来,另外一只手刚好拿着刚刚碰倒的台灯,她发现那个男人不见了,于是放松了下来,露出僵硬的笑容:我……我来借台灯看书,不小心碰倒了其他的东西。我没有吓到你吧?

辛波斯卡弗的手紧紧地按着黑泽明的头,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还好黑泽明懂得闭气,哪怕在水底里五分钟都没有问题,可是一旦超过五分钟就不敢肯定了。

“啊?没有,我刚好在泡浴缸,要不要一起?”

她看了看浴缸里的泡泡,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便一口气拒绝了:不了不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泡浴缸里,这样很容易着凉。

“啊,不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人是会改变的嘛。所以,你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嘛?例如食物?”

“不了,谢谢。”

珍妮特出去了以后,黑泽明的头从水里浮起来,大口地喘息着:差点就被你淹死在浴缸里。说起来我肚子有些饿了。

她把他的头重新按了下去:嘿!珍妮特。

她返回浴室,她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我想要一些炸鸡与薯条。

“要饮料嘛?”

“不要。”

黑泽明捏了一把她的胸,她连忙纠正着:好吧,我想要一些啤酒之类的,最好弄一些杰克丹尼,配可口可乐会比较好。

珍妮特默默地出去了,黑泽明的身体再次在浴缸里浮现着:噢,上帝啊,她还真好骗。

财务大厦的命案由于过于惨烈,一时之间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但是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负责该案件的辩护工作竟然是一个实习期的律师,尚未毕业而且还没取得律师执业的资格。在律师界里,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也没有哪个当事人愿意把自己的前途交给一个并不稳定的实习律师。不过她在法庭上的表现倒是让外界的人眼前一亮,完全是技术性击倒专家证人。很多人都在赞赏洛丽,称赞她为一个有温度的律师,一个绝对有巨大潜力的新人。

在《法律杂志》里,一位前任法官的退休老人夸赞洛丽的专业能力。

这件事当然使洛丽非常高兴,她的自信心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她渴望赢得这一宗官司的主导权,希望让同行的律师对她刮目相看,而不是一个新人的形象。可是她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艾斯·伍兹。他一直对于能否重获自由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期待,她在他的眼里也看不到生存的渴望,只感觉到他生无可恋,随时会自杀。自从她成为他的代表律师以来,他们就一直没有好好交谈过,因此她决定与他进行一场了解彼此的谈话,哪怕是片面性的了解也可以。

此时的黑泽明光顾着约会,哪有时间陪她,她只好找了马丁利一同前往拘留所。

艾斯·伍兹的样子很颓废,几天不刮胡子,头发乱得很,换上了囚衣就像是流浪汉那样,他还表现出一副很疲倦不堪的样子,无论洛丽对他说了什么,他都无心装载,当她再一次发现他在打瞌睡的时候,她变得很生气,她就问了:伍兹先生,你一直是这种状态,我帮不了你的。

他很沮丧地撑着额头,晦气地说着:我不需要帮助……

她敲响着桌子,连续敲了三次:你究竟知不知道目前的形势很严峻,你被控告谋杀,一旦罪名成立,可能要判死刑的。

他很抓狂地强调着:我那天本来就已经想着要自杀了……死对于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死啊,判我死刑就更好,我反正也不想活了!

她很严厉地喊着:你想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有权利为自己辩护,如果你真的要死,你大可以等到案件结束了以后,喜欢跳楼也好,喜欢躲在厕所里自杀也行,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他变得更加激动了:我为什么还要为自己辩护!我的确杀了人!是我推她下去的!

她再次提醒他:你说你自己杀了人,但是控方只要找不到可靠的证人,就没有人可以证明你杀了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他的情绪慢慢处于平复的状态中,愤怒与不屑开始冷却中,他双手捂着脸,不停地按揉着眼睛: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我无法好好思考。

她给他递了一杯拿铁咖啡:从外面带进来的,你可以喝了它,然后你平心静气地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他一口气就喝完了咖啡,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他开始讲述与卡罗琳·瓦姆相识到谋杀的整个故事。他们之间的故事可能很漫长,一个小时过去了,故事终于完结,她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抱怨着: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呢?

“事情就是这样,难道你还觉得我有机会嘛?”

“机会有,不过我得分为两个计划。”

“什么计划?”

“如果控方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你就没有必要在法庭上承认杀了她的事实;哪怕控方真的很不幸地找到了目击证人,我也有应对的方案,这个方案的具体内容你暂时不必知道,不过我需要你提供有关证人的信息。”

“什么证人?”

“可以证明你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的证人。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们就不能针对疑点进行辩护,我们得攻击其他方面的信息,你提供的证人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么说,我的确有人可以证明曾经过的事情。”

“提供给我吧,我们会给那个人传告票,让她出庭作证。”

“该死的,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不用想那么多,整个过程中,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可能是,但是我觉得……”

“没有但是,你必定是受害者,不仅仅是你自己这么觉得,我要让陪审员也觉得你是受害者,这样我们还有百分之20的胜算。”

两人离开了拘留所,马丁利充满了疑惑:你真的要攻击死者的品格来博取陪审团的同情?

洛丽走在充满阳光的街道上,手里拿着镜子,很专心地补妆,手袋里还住着一只粉红色的宠物狗,小狗的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帽,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个只是后备方案,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我是不会轻易攻击死者的人格,这样很不道德。

他很欣慰地说着:我很高兴你还记得道德的底线。

她不以为然地说着:道德的底线我当然牢牢记住,不然就等于出卖了灵魂。不过这个方法我得问过黑泽明才行,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发出暧昧的笑声:黑泽明这个家伙估计只顾着感情上的问题,这段时间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管你了。

“是吗?例如哪些方面呢?”

“好像是同居的问题吧?他一直渴望与女朋友同居,只不过还没确定下来。”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以前只要有女人都会公开关系,现在都很低调,看来他遇到真爱了。”

“噢……愚蠢的律师,堕入爱河真可怕。”

“说不定在案件上的问题他还能向你提供意见。”

“得了吧,我还指望他给我鼓励呢,现在看来倒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黑泽明这几天都没有见过辛波斯卡弗,他把自己困在出租房里,从他意识到要同居的问题之后,他就感觉到,很快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1874”房号是他当初的选择,他当初选这个房间很有可能是看上了房号,不知不觉他都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渐渐的有了感情,他不太想搬离这里。他很喜欢住在郊区的感觉,哪怕这里充满了赤贫的气味,充斥着各种类型的犯罪与道德沦丧的哀嚎,他也不觉得这里有多糟糕,相反他甚至觉得郊区大众的生活面貌才是最接近真实的一面。表面的市面繁荣只不过是县花一现罢了,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的虚假成分有多深,还以为表面繁荣才是真的繁荣,危机来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酿造危机,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他在中午的时分找了西班牙裔的女孩聊天,今天她生病了,没有去上课,自然也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病得奄奄一息,他给她买了汉堡与奶酪,两人坐在床上一起进食,尽管语言并不相通,但相处起来还是很开心的。他用英语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后面又转了德语,她笑得挺开心,用了西班牙语回答他,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他不确定是否听明白了她的话,正如她也不确定他是否听懂了她的话。两人就是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她开始犯困,咳嗽严重了,体温在上升,他替她量了体温:37.5。她咳得很严重,好像肺部出现了问题那样,他给她吃了点药,然后扶她躲在被窝里,随后他就离开了。

他的手插在裤兜里,走出公寓房,在转角处看到有好几辆警车开了进来,看样子他们是来逮捕那些聚众吸毒以及非法占据摊位的小贩,抓了一通,现在准备回去。他还在其中一名小贩被逮捕押返警车的路上与他很热情地聊天。他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询问小贩对今天股市有什么看法,小贩的看法是大手买入,该股票一定会升值,他问了原因,小贩没有告诉他,只是声称那是内幕消息。他聊着聊着差点就上了警车,一同被逮捕回去。

贫民窟的人们老无所依,只好替基督教进行宣传教会的教义,旨在拿到部分的生活必须品。很可惜的是,他们在宣传基督教的时候总是遇到瘾君子与妓女,他们对于宗教信仰很不屑一顾,他们认为如果信仰主是有用的,主为什么不保佑他们生活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他们还要过上这种堕落的生活。主真的在拯救他们嘛?为什么穷人还是越来越多,贫富差距还在拉大;还是说上帝只会眷顾那一部分少数的人,其余的就可以不管了。他们对上帝对宗教无疑是产生了质疑的态度。不过那对他们而言无关痛痒,毕竟对他们来说,赌马、炒股票才是最重要的,那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提高生活质量的东西。信仰什么的,暂时可以摆到一旁。

黑泽明穿过一条专门搞街头艺术的通道,混进了一群只喜欢研究股票的发烧友的人堆里。他们买入了刚刚小贩提及到的那只会升值的股票,正在关注着股市的状况,尤其是美股,财经报道员的声音总是牵引着他们内心最脆弱的一面。他们很齐心地呐喊着,希望以积极的念力使那只股票变得有价值起来。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股票下跌,跌到昨天的位置,他们很失望地咒骂着美国佬,随后心灰意冷地扔掉了股票的证劵,随后又开始研究下一个有潜质的股票号。

对于炒股票与赌马,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但是生活在一个如此绝望的环境里,他们难免要面临幻想破灭,毫无希望地陷入泥潭中,他们无力逃脱,不断地挣扎,呼喊、呐喊,结果没有回应,泥潭慢慢将他们淹没,淹没到一个没人关心的地方,直到黑暗完全来临。

黑泽明在香烟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拿剩余的火焰掐灭在一个门牌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