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遗憾的公告
决胜日就在明天的中午时分,结案陈词成为了决胜负的关键武器。
在以往的日子里,辛波斯卡弗通常会选择打开一瓶蓝宝石金酒,加两片柠檬与苏打水,混合泡在一起,加上雪茄作为一种振奋精神的配料。但过去的时代也过去了,黑泽明与她住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无拘无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得考虑到对方的感受。因此在她撰写结案陈词的时候,她会下意识躲到房间里,避免泄露重要信息。
黑泽明当然也要撰写结案陈词,但是他有一个很不好的巧合,每次他要写结案陈词,他的老朋友都会跑来找他玩。
他们喜欢喝啤酒,看着球赛,异常兴奋地呐喊着为比赛加油的过程。他这些老朋友极其幼稚,嘴巴口无遮拦,喜欢捉弄他人,但本性不坏,而且总喜欢打扰他,尤其是在撰写结案陈词的时候,他们就会登门拜访,尽管他已经与辛波斯卡弗同居,仍然无法避免这些情况出现。
他躲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写东西,左手抽烟,右手在写字,客厅传来尖锐的呐喊声,他不禁极其厌恶地批评着:一群疯子!
伯克是他老朋友的其中一个,他还算有修养,但就是喜欢玩弄他人。他跑了进来,建议一起出去吃夜宵。
他抱怨着:不行啊!我明天要结案陈词,今晚根本没有心情玩。
伯克轻率地取笑他:你一向做结案陈词都是为所欲为,根本不需要写稿,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认真了呢?
他变得很烦躁,说话的语气也很凝重:我真的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麻烦你出去吧好不好?还有,让外面那些家伙也小声一点,别吵到我做事!
伯克见他那么烦躁不安,耸了耸肩膀,只好离开。
他参考着过去类似的案例,分析最终的判决,他似乎得出了一个规律,当然他不确定这个规律是否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外面早已变得无声无息,他打开门一看,客厅空空如也,只剩下辛波斯卡弗盘坐在沙发的前面,他好奇地问着:我的朋友们呢?
她似笑非笑地回答: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离开了。或许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打扰你吧?
他很沮丧地学她那样坐在地上,眺望着茶几的下面,好像在寻找某些东西那样:那些家伙真的是……只会捣乱,只会给我添加麻烦!给你造成困扰实在是很抱歉,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她从后面环抱着他的腰:我没事,我做事很专心,他们影响不到我。不过你倒是有点不对劲,今晚怎么那么暴躁呢?
他找到了一本杂志,翻开了几页,又看不下去: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的朋友很没规矩,以前只有我一个人住还可以纵容他们,但是现在我们都住在一起了,他们还是老样子。真是令人头疼的一群人!
她忍不住笑了,很温柔地安慰他:其实这样也挺好,我还担心你会很孤单呢,最起码你还有一群不怎么靠谱但却很有活力的朋友,有他们陪着你,我就放心多了。
他这下子倒是很感兴趣地问着:真的?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她眨着眼睛,很调皮地回答:结婚之前当然可以这样玩,但是结婚之后,你可就不能那么潇洒了。
他转过身来,拥抱着她,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脯里:所以,我们是在讨论结婚的事情吗?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不,我对婚姻向来持有很严谨的态度,对你的考验还远远不止这些。
他逐渐变得乐观,还谈起了婚后的生活。
“可是我们要是真的要结婚,我们就得换一套房子,最起码得有三个客厅,七个房间,到时候我们可以要一对双胞胎,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房子附近必须得有一片草地,夏天我们可以在那里晒太阳,再不然去夏威夷度假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另外我们可以在草地旁边盖一个小房子给珍妮特。”
她听完彻底惊呆了:珍妮特?你计划留房子给珍妮特?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当然,这无容置疑。她可是你的好朋友,要是她一直这么孤单下去,也不是办法,最起码给她一个房子吧。
她顿时就产生了感动的心理,一下子扑到他胸前,几乎是带着眼泪感叹:亲爱的!你实在是太好了!
他抱着她,注意到窗外的景色,那片树叶变得暗淡无光:当然。
其实他与珍妮特毫无交流,他才不在乎珍妮特是否有房子住,他只是希望哄她开心,为他日后的求婚争取更大的成功率。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很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轻率诺言。
普通法院
书记员喊着: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随后坐了下去。
米歇尔·朱莉娅:主控官,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辛波斯卡弗站了起来,朝着陪审团微微鞠躬着: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相信对于在座有份参与该案件审讯的人员来说,绝对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我们亲眼目睹了一个巨大矛盾的诞生。本案的受害者与被告是夫妻关系,在案发之前,她已经单方面向被告提出离婚申请,独自搬走,与被告切断了各种联系。在案发当天,被告不甘寂寞,所以约了受害者见面,见面的地点既不是一般的咖啡厅也不是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相反竟然是被告的车辆里。在被告与受害者进行谈话的期间,被告不断地侵扰着受害者,抚摸她的私隐部位,受害者不断地拒绝被告的非法行为,并且多次喝止被告的行为。但是被告根本不听劝阻,变本加厉地继续侵扰着受害者,受害者反抗,被告恼羞成怒,对受害者进行虐打,鞭打以及凌辱。终于,在受害者无力阻挡被告的侵害之际,被告成功地与受害者强行发生了性行为!事后被告不希望事情闹大,于是丢给了受害者5000美金作为一种补偿,希望受害者不要追究。但是受害者身心受到重创,尤其是是精神上受到的折磨绝对不是金钱可以补偿的,她当时毫不犹豫地把5000美金还给了被告,并且扬言要报警。被告当时害怕极了,于是出言恐吓。最后受害者成功逃脱,并且找到刚好在巡逻的警察,于是被告被逮捕。事后被告声称,是受害者主动联系他,然后直接在车里聊天,接着受害者毒瘾发作,要求他给钱,只要他愿意给钱,她就愿意与他发生性行为,而事后他的确给了钱。但是!当晚究竟是谁提议在车里聊天的,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双方都有不同的说法,很明显,他的说法是前后矛盾,先是咖啡屋的说法,后来又声称记错了,咖啡屋不存在,那么被告就是在说谎;另外被告指出,当晚是受害者毒瘾发作,急需要金钱来购买毒品,并且依赖性行为来代替毒瘾带来的麻痹感觉。首先,目前毫无任何研究表明,性爱可以代替毒瘾发作;其二,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受害者在案发当晚曾经毒瘾发作,受害者从来没有提过,由始至终都是被告的片面之词。他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在说事实?没有人知道。有一点可以很肯定的是,受害者当时已经再三拒绝与被告发生性行为,并且发出停止的信号,被告却认为那是受害者向他发出的暗号,引诱他继续。他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强行与其发生性行为,在这个过程中,被告已经构成犯罪!受害者身上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说明,伤痕越多,就越能说明受害者当时的反抗有多激烈;至于被告的抗辩理由:虐打对方可以增加性爱带来的兴奋感简直是不可理喻,甚至是不可以接受!有伤痕就代表有虐待,有虐待就代表有犯罪,有犯罪就代表被告的确在强迫受害者接纳不愿意的动作,逻辑是通顺的。至于受害者拿了被告的5000美金,可能有人觉得那是一场交易,但是在较早之前我们也得知,受害者当前的生活困境是摆在眼前,她不得不解决眼前的困难,因此极度渴望一笔钱。她拿了被告的钱,事实上她的确这样做了,但是不代表拿了那笔钱就意味着默认被告对她所做的性侵犯行为!不代表他的行为是合法的!如果他的行为是合法,那么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强行性侵犯以后只需要扔下一笔钱就可以当作是一场交易,我们以后该如何保护弱势群体中的女性呢?难道我们要效仿印度?那不可能吧?女性在当今社会中是绝对处于劣势的地位,在生活中处处遭受不平等的对待,恰巧因为是这样,我们才需要给予女性更多的关注!受害者与被告的确是婚姻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到一点,从受害者向被告提出离婚申请那一天开始,在受害者的潜意识里,被告就不再是她的丈夫,她完全没有义务向这个男人提供性需求。在基于以上种种证据的存在,在这里,我恳请法官大人以及陪审员,判被告强奸、蓄意伤害他人身体以及非法禁锢三条罪名!谢谢。”
黑泽明心里在默哀着:你这也太狠了!一下子控告三条罪名!
米歇尔·朱莉娅: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黑泽明恭恭敬敬站了起来,拉扯着衣领上的领带: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从我接受该案件的辩护工作那天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妻子控告丈夫强奸?原告人的确是单方面向法庭提交了离婚协议申请,在她的角度下,我的当事人的确不再是她的丈夫,但那也只是她的角度罢了;在法律的角度,他们仍然是夫妻,因为法庭方面已经撤销以及否认了她的离婚申请,换言之这一份离婚协议是没有生效的,他们的关系仍然是处于法律的保护下。我当事人约她在车里见面,与她聊天,这个时候她毒瘾发作了,但是她身上没有钱,她哀求我当事人给她钱买毒品,我当事人同意了,但是就算有钱也解决不了毒瘾发作的问题。接着她就想到了利用性爱的感官刺激来抵抗毒瘾带来的痛苦,她不断地哀求我当事人配合她,我当事人本来是不愿意答应的,但是后来看她如此可怜,饱受煎熬,终于动了恻隐之心,答应配合她,包括利用虐打所带来的快感,他都照做了……但是,事后她却后悔了,她认为我当事人趁其毒瘾发作迷迷糊糊的时候强行侵犯了她,并且是毫不理会她的反对,她认为自己遭到了侮辱,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她便提出了要控告我当事人的要求。我当事人认为她是毒瘾发作带来的后遗症,并没有理会她,还给了她钱,因为他知道她在生活上的困境,他想帮助她,但是她却认为他当是一种交易。在种种复杂误会的因素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报警,将我当事人告上法庭。这个案件我觉得最悲哀的人是我的当事人,他只不过是出于一种帮助他人的心理来满足她的需求,但事后却被追究责任。如果我们从法律的角度去看整个事件,我们就会发现,就算我当事人真的与她在车里发生性行为,那最多是夫妻之间的正常性生活,谁强迫谁,谁是受害者,谁是受益者,我们是无法判断的。我们只知道,事后双方在互相指责,两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可能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我们应该相信谁呢?原告还是被告呢?不管是被告还是原告,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一件事,两人是仍然是合法的婚姻关系,受到法律的保护,如果夫妻两人发生关系之后,妻子因为其表现不满意而控告丈夫,那么婚姻的存在就变得毫无价值,上帝的祝福也会变得极为讽刺。在以上种种证据都露出足够多的疑点的情况下,归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的大前提,我恳请法官大人与陪审员判我当事人强奸、非法禁锢、虐待他人罪名不成立!”
米歇尔·朱莉娅:陪审团是否还有其他的问题?如果没有,暂时休庭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后宣布结果,你们现在可以退庭自行商议。
在法庭的走廊外,司法人员都围在一起讨论政治上的重要问题,他们似乎对案件的宣判并没有太多的关心。
黑泽明想靠近辛波斯卡弗,但是很显然,她在刻意躲开他。
他知道自讨没趣,所以就没有再靠近她。
法庭上的氛围突然变得相当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陪审团的身上。其中当然包括控辩双方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
米歇尔·朱莉娅:陪审团,请问是否有了结果?
其中一名陪审员郑重地宣布:法官大人,我们一致裁定,被告强奸罪名不成立、非法禁锢罪名不成立,但是蓄意伤害他人身体罪名成立!
黑泽明暗自高兴,辛波斯卡弗则一脸颓败的样子。
米歇尔·朱莉娅:本席现在正式宣判,被告人亨利·哈德逊于2021年2月1日,于停车场强行性侵犯斯丁·赫尔曼·哈德逊罪名不成立,但是蓄意伤害他人身体罪名成立!被告人需要向原告人支付50万美金的赔偿,并且要求义务执行48小时社会服务令,为期1年。另外,本席需要特别提醒的是,刺激的性行为并不能抵抗毒瘾发作时带来的痛苦,那些蠢蠢欲动的痴男怨女们,切勿轻易尝试。
书记员:COURT!
退庭之后,法庭上的司法人员逐渐退去,他朝她露出胜利者般的微笑,她脸色凝重,压根就没有心情开玩笑。
他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劲,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早早就坐计程车离开。
她早就猜到他会率先离开,她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找到赫尔曼,告诉她这么一个不幸以及遗憾的消息。
在法院的大门外面,哈德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极不尊重地盯着手持利刃与盾牌的自由女神像,发出了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
她看着他,很冷静,一句话也没有说,其实在她心里早就想把这个混蛋给撕成两半,如果她不是读法律的普通人。
他递给她一张支票:这是赔偿金,你交给她吧。我想,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这个了。早知道一张支票可以搞定的事情,我就不用搞那么多花样了!真是浪费时间。突然觉得,有钱的感觉是真的美妙。
她接过支票,很冷静地说着: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轻佻浮躁地说了句:很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不过这种境界,我相信你是不会理解的。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止了下来,说了句:对了,告诉她,事情还没完,你告诉她,要离婚就早点,别浪费我的时间。
她到了医院,手里紧握着那张支票,心事重重地站在病房外面。
此时一名穿着白丝袜的女护士经过,她询问了情况:病人的麻醉剂效力还有多久?
护士告诉她:还有五分钟,不过病人的情绪不再波动,其实不用打麻醉剂了。
她忐忑不安地捏着鼻子: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把麻醉剂给我吧,我来帮她注射。
护士则变得很为难:不行……这样不符合规矩……
“没关系,你去拿吧,医生那边没有问题。”
“不行……”
“我让你拿过来!你就给我拿过来!”她很不耐烦地吼叫着!
护士明显受到了惊吓,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拿出了麻醉剂给她。她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为此感到抱歉。
她走了进去,慢慢靠近躺在病床上的赫尔曼。
这时候出现的辛波斯卡弗,很显然是来告诉赫尔曼最终结果的。赫尔曼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是那双期待又楚楚可怜的目光一直在凝视着辛波斯卡弗,那双眼睛仿佛在问:结果怎么样?
辛波斯卡弗知道真相是很残忍,很难让人接受,但是她别无选择。她拿着含有麻醉剂的注射器移到赫尔曼的手臂上,很遗憾地宣布着:“我很抱歉,由于你们在发生性行为的时候仍然是婚姻关系,因此法庭只是判了他伤人罪。”在宣布结果的同时,她把注射器扎进了赫尔曼的手臂里,麻醉剂的成分输入她的体内。病房里的氛围是如此的寂静,此时的辛波斯卡弗已经在哭泣的状态,但没有哭出声音,只是眼泪在往外流,她很坚强地把剩下的事情给说了清楚:这一张支票是那个家伙给你的赔偿金。我知道这些金钱是弥补不了你的心灵与肉体的创伤,但是法庭已经结案,我们改变不了事实。你就当是作了场噩梦吧……现在梦醒了,你就会如释重负……
赫尔曼脸如死灰,眼神空洞,绝望到极点的时候相信就是她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