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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被带偏的辩证法
妓女谋杀案的控辩双方的律师人选已经决定好。
黑泽明在办公室使用电脑查看名单的期间,他很失望,因为他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名单,他摸着下颚,寻思着是否要去见她,向她诉说思念之情。但是一眨眼就想起她与珍妮特出双入对的情景,最后他还是打消了念头。他注意到海伦的名字,这个律师的情绪很不稳定,偶尔邪恶偶尔善良,他也捉摸不定,但是他已经有了坚定的信念,无论是谁,他都能应付自如。
他翘起了二郎腿,打开了音乐,倾听着《命运交响曲》……
莫里亚在接受珍妮特的委托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触自己的当事人,而是跑去东区找米歇尔心理医生。她从西区到达东区当然会被阻扰,不过她有独特一套的应付方式(指物理消灭妨碍的敌人)
她不顾及前台助理的劝阻,直接进入米歇尔的诊所,其助手紧跟其后,她觉得紧跟在后面的敌人是最惹人厌烦的,她一转身,露出小刀架在助手的脖子上,用着最平静的口吻警告着:如果你希望你的肌肤被划破,你就继续跟过来。
米歇尔正在拉小提琴,持续沉浸在音乐的陶醉中,听到了莫里亚的声音,她突然就从音乐的氛围里分离出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仿佛达到了某种目的那样,转过身,手里拿捏着一张纸巾,为已经被擦破肌肤的助手的伤口擦拭着血迹,很温柔地对助手说:“她是我的贵宾,随她吧,你做得很好,你可以离开了。这里有1000美金,你拿去看医生吧。”
其助手当然受惊过度,但是看到1000美金,很认真地说着:“其实呢,我还行,不过我想说,再被她捅一次就可以再拿1000美金?”
米歇尔推着她离开,关上了门,随后朝她伸出手:很荣幸,再次看到了你。你终于出来了!
莫里亚没有与她握手,环顾着诊所周边的环境,感叹着:哎呀,终于啊,终于可以出来了。你是不知道,我长期被囚困在她心里,那种感觉是有多煎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米歇尔无所谓地摊开手:如果海伦没有遭受挫折,她就不会受到打击,没有受到打击就不会愿意与你交换精神层面。你要出来,就只能伤害她。
莫里亚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手掌在沙发的边沿抚摸着,很惋惜地说着:“不过呢……要交换人格其实依赖药物的辅助就可以。你为什么要使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呢?哄她下套,你算计她,就等于是算计我,我最不喜欢被别人利用!”她一下子跳了起来,露出刚才的小刀,架在米歇尔的脖子上:要不你想想,我的刀会不会顺着你的脖子往下划。
米歇尔很无奈地说着:“据我所知,海伦压根就不想与你交换人格,既然她不想,你也无法出来,我只能使用精神刺激的方法使她放弃主人格的控制权利。现在你能出来,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要计较什么呢?”
莫里亚冷笑着:“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今天你能出卖她,算计她;他日你同样可以出卖我!”
米歇尔再次伸出手: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没有办法。不过以后你想出来,我就不会给你想办法了。你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相信。
此时的莫里亚暂时还分不清这位心理医生是敌是友,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与她握手了,表示了暂时愿意相信她。
米歇尔心满意足地再次笑了笑,转过身说着: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继续拉我的小提琴。
她拉了几分钟后,再回过头就发现莫里亚已经离开。对于她来说,她的最终目的已经达到。表面上,她是为了让莫里亚可以控制身体才设局让海伦在官司上大受挫折,她赢了官司,但是却放走了真正的凶手;不仅如此,她还要利用各种现象让海伦得知真相,使她内心遭受重大的打击。一个已经患上人格分裂的人一旦受到更大的心灵创伤与挫折,在自我防御的机制下自然会再度分裂多一个人格出来。当然,前者只是理论,后者就是记忆宫殿的心灵房间。表面上是为了她们俩更好的沟通,但是实际上却是在她的心里再建立多一个房间,当那个房间的门逐渐成型,建筑起来的时候,就是第三个人格出现的时候。她不仅要研究人格分裂的案例,她还想透过自己的双手,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创造出更多的人格,这就是她的最终目的,她想尝试,人体的极限可以到达什么程度。她要是可以成功,相信会获得更权威的称号。
行走在诊所外面的莫里亚则念叨着:我的力量刚刚恢复,我需要更多的试验品来增加自己的实力。我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倒霉。
虽然她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眼里几乎就没有对手,但是她仍然要在开庭审理之前见一次自己的当事人,因为她要谨慎地预防海伦被欺骗的经历。被自己当事人利用又欺骗,那简直就是一个令人羞耻的事实。
她再次利用了不起的身手强行穿过西区的边境,找到了拘留所,会见自己的当事人亚当·阿尔弗,在她的预期中,亚当是一个美男子,毕竟他的名字有典故——来自《圣经》然而她眼前的亚当却是一个中年大叔,伤感又颓丧地夹着香烟,脸部极其肮脏,头发也很久没有洗过了那样,典型的猥琐形象。
她开始自我介绍道:由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辩护律师,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影响该案件的走向以及性质。你不需要向我说实话,你只需要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是无辜的,这样就足够了,我就会无限地相信你。
他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香烟,掐灭了火焰,咳嗽了几声:
“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老实说,我本来就是警察,这些年来逮捕了许多罪有应得的犯人,但是却因为他们那些狡猾的代表律师钻法律漏洞才导致他们无罪释放。我很痛恨律师这个群体,我甚至认为这个职业就是看钱做事,只认钱不认人,他们就是披着正义的外壳做着最肮脏的事情。但是到了今天,我却竟然需要律师的帮助,我觉得我可以抛开对你们的成见,但是你们得一心一意帮助我。我们可以好好合作。”
莫里亚压根连文件都没有带过来,她没有想过要询问任何的细节,她看着他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你是否认识死者?
“不,我是第一次看到她。”
“你既然不认识她,那就是没有杀人动机。”
“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杀害她。”
“你知道她是妓女对吧?”
“对,没错,事实的确如此。”
“你上去会不会就是为了逮捕她,而不是谋杀她呢?”
“啊,这个。”
“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
“没错,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所以,这其实就是一个正义警察逮捕卖淫妓女的故事,而不是谋杀犯。”
“当然,我很赞成你的看法。”
“谁都会这样说,但是你需要一个稳定的消息来源。”
“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你需要熟悉一套辩证法,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你就还有希望。”
他慢慢意识到她的暗藏玄机,便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很满意,但是没有露出笑容:看来我们今天的谈话可以说是相当的愉快。
马克·阿瑟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小女孩,自从小女孩的妈妈惨死以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照顾着她,生怕她想不开,她几乎是陷入了沉默,要么在画画,要么趴在窗台仰望天空,似乎在思念着着亲人。
他窝在沙发里,忧心忡忡,想与她沟通,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盯着她看。门外有人在敲门,他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男人,该男人侧着脸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你真的要照顾她?持续很久吧?
他无奈地说着:对于一个小朋友而言,失去唯一的亲人已经很惨,她需要别人的照顾。
“这些事情可以找社会福利署的社工跟进,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身上还有很特殊的任务要执行,别让一个小女孩坏了事情。”
“我知道,我自然会有分寸。”
“我最担心你感情用事。不行,你必须离开她。”
“我不会放弃她的!最起码来说,等她能彻底接受事实。”
“你很有同情心,这一点我很欣赏,但是我担心你会出现左右摇摆的心情。”
“你不用担心我,我的工作我自然会完成。”
“好吧……你要出庭作证对吧?我在司法证人报告里看到了你的名字。”
“没错,我要出庭作证,不过不是现在。庭审我倒是会出席。”
“她呢?你要带她一起去?”
“不!不行,我会找人照顾她,她不能出现在法庭上。”
他找了一个修女照顾她,就在教会里,他是毒贩,不能进入教堂,只能在外面叮嘱修女要注意的事项,如果可以,让她入教会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现在的她需要某种宗教的力量来洗涤心灵。入教会是最理想的选择。他安置了小女孩之后就赶到普通法院听审。
普通法院
莫里亚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邪恶,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径直坐在自己的座位。
亚当·阿尔弗被带至犯人栏里,他做了多年的警察,向来是他出现在法庭上指证被他亲手逮捕的犯人,他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有被控告的那一天。位置的调换使他不禁感叹人生实在是过于无常。有同等感觉的当然还有黑泽明,以往他担任政府的检控官只是临时合作,并非长久,一旦案件结束,他就会恢复自我身份。但是这一次,他很明显意识到,他不可能再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律师,自他失明再到恢复视力那天开始,他就明白,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米歇尔·朱莉娅担任了这一宗案件的法官,莫里亚看到是一名女性法官,顿时就发牢骚:没想到是一个女性法官,看来这个案件可不好应付。
法官朝书记员使了个眼神,书记员便开始宣读:案件编号DC00202107021妓女被谋杀案。被告人亚当·阿尔弗被控告于2021年7月21日位于港湾码头附近的居民楼谋杀波兰籍女子玛丽·保尔。案情摘要,死者的尸体被发现在出租屋内,死亡时身体满是伤痕,钱财被抢去,被告人在现场被当场逮捕,随后被警察起诉谋杀。
米歇尔·朱丽娅:被告人,你是否承认以上一切控罪?
莫里亚举起左手,随后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一切的控罪。
米歇尔·朱丽娅:真有趣。那么,有请控辩双方作开庭陈述。案件不需要转交至高等法院处。
黑泽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被告人身为警察,公然与妓女发生肮脏的金钱交易,企图与死者发生性行为,但是途中因为死者拒绝向其提供服务,致使被告十分愤怒,他一怒之下杀害死者,并且抢走所有属于死者的财物,然后逃离凶案现场。本来他可以顺利逃脱,但是他突然发现,他的证件以及配枪遗漏在案发现场,那真的是一个很愚蠢又很致命的错误,他只好折返回去,希望拿走所有与他有关联能够联想到他的物品,但是很不幸的是,他刚好碰到了发现死者尸体的人。法律总是正义的,他没有顺利逃脱,还被当场逮捕,他为了逃离现场,竟然开枪打伤发现尸体的人,他使用的可是自己的配枪——那是执法的过程中使用的,结果却成为伤害普通市民的工具。不禁令人感到痛心,身为一个警务人员竟然滥用职权,滥用枪械伤害他人。被告的这种行为是令人发指,无法原谅。揭发被告本来就丑陋的一面的责任就落在我的身上,我将会揭示这个人的真面目在公众面前。以便彰显公义,宣告法律精神,此等就是我的工作职责,我需要你们的协助,惩罚这个丧心病狂的凶徒!你们的判决对于我而言很重要,对于那些深深受过伤害的人而言就更加重要!我的陈述到此为止,请做出你们神圣的决定。”
听审的人纷纷热烈地鼓掌,马克也目睹了整个过程,他很佩服这个检控官说出如此铿锵有力的指控。
接下来就是披着海伦皮囊的莫里亚开始作开庭陈述了。
莫里亚的声音显然与海伦有很大的区别: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绝对是一个尽忠尽职的警察,从事警察职业多年,他毫无犯错的记录,正直不诃,对罪犯从来都不会手软,哪怕是妻子离他而去,他也没有再婚的念头,哪怕只是来一场简单的恋爱他都没有轻易地去尝试,可见他对妻子的忠诚度是多么的坚定。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人指控他去找妓女是为了发泄性欲望?掳劫财物,继而杀人?一切只是因为对方不愿意为他提供性服务?我不得不感到荒谬以及可笑,明明是一个正直的警察却遭到毫无理由的指控……难道法庭存在的意义就是错怪好人?冤枉良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法庭存在也毫无意义,我们也不再需要陪审员,不再需要法官大人……因为不再有人愿意当警察,不再愿意有人担任执法者的角色,在某些人的眼里,你持有枪械……就是可疑的杀人犯;你单身多年就是刺杀妓女的最大嫌疑人;你凑巧出现在现场也是罪有应得……既然如此,我们何必需要法律?法律又何必需要我们的执行呢?反正都是无凭无据的,例如那个小伙子,你长得那么丑,那么你肯定是非礼他人不遂继而杀人灭口……判案是不是应该这样?如果不是,那么请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我的当事人是一个多么尽忠职守的警察,我绝对可以保证,他将会通过测谎仪,性格测试,司法态度以及对宪法的忠诚程度……“
黑泽明跳了起来,大喊反对,莫里亚劝他坐下来:得了吧,小伙子,坐下来听我说完。
“你说是否了解他?不,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他;那么为什么我那么肯定他是无辜的呢?这倒也没什么,我愿意相信以及信任一个获得赞赏多次的警察的英勇行为,哪怕我只是一名听审的旁观者,我的想法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法官大人,我的陈述完毕。“
黑泽明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海伦可以如此专制,在法庭上丝毫不让别人插嘴,全然没有反击的可能,就连法官也无法终止她的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