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自古冤魂多作怪

记得那是1985年4月14日，土坷垃还在镇里的一所全封闭式的学校里读初一，这天晚上他正在教室里安静的上晚自习，不知何时，班主任王老师走过来悄悄的跟他说：

"你家里刚才来电话了，说你的太爷爷估计快不行了，老人家念叨着要见你最后一面呢，你赶快起身回家吧，别耽误了大事"，说完，班主任径直的走了，还不停的回头示意土坷垃赶紧动身。

土坷垃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感到后脊背发凉，脑子里嗡嗡作响，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一会就出了一身冷汗。

土坷垃的太爷爷从小就非常疼爱他，若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第一时间叫他去品尝，给他解馋。可以说对他甚是宠爱，当然了，也对他寄予了厚望。

可土坷垃没想到几天前我离家返校时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会儿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当时他也没有时间多想，赶紧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书桌，起身便离开了教室。

可从学校到土坷垃家还有接近三十公里的路程呢，班主任告诉他这事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若是步行跑着回去，那到家怎么着也得五六个钟头，而且还是赶夜路，那样恐怕会误了大事的。

情急之下土坷垃只好找老师借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心想这样或许能节省两个钟头到家。他回到隔壁班喊牛粪蛋出来，跟他说：

"我现在要回家一趟，王老师说我太爷爷病危了，可能快不行了，你看这会儿天都这么晚了，你去跟老师请个假，咱们一块回吧。"

牛粪蛋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的说：

"我害怕走夜路，何况蛤蟆沟和乱坟岗又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这会儿都到这个点儿了，我劝你也不要回了，在学校将息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发吧！"

那会儿土坷垃一心想着赶紧到家去见我太爷爷的最后一面，根本没顾得上去想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晚上接近十点钟时，要花费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走夜路。

还要路经传说中经常闹鬼的蛤蟆沟（因为那里总是长期积水，一到夏天便会有成千上万只蛤蟆在那里乱叫，声音像是"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所以后人就把那里称作蛤蟆沟）和乱坟岗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若是搁到现在，在那种情形下我们相信打死土坷垃都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土坷垃看牛粪蛋不愿意陪他回去，又因为时间关系他也没有勉强，他很扫兴的推着借来的凤凰牌自行车独自向学校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对对牛粪蛋说着：

"胆小鬼，没义气，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以前每逢夏夜，因为屋里热而且还有可恶的蚊子，所以大家都是在院里平地上铺一竹凉席乘凉。因为睡不着觉，所以经常听寨里的老人说蛤蟆沟和乱坟岗经常闹鬼的故事。

每次光是听到这两个地名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浑身乱颤，有时还吓得脸青心乱大气都不敢出了，更何况如今土坷垃还要独自一人在午夜里从那里经过呢？

听寨里老人们经常讲：在民国的时候，具体说不上来时哪年哪月。曾经有一位妇人带着一对龙凤胎，夜间从蛤蟆沟附近赶路，那妇人是我们寨子附近别的庄上的人士，就在那里，那妇人遇见鬼了，是几个女鬼，还有很多蛤蟆精。

那妇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连夜与那些冤魂鬼怪厮斗了一个晚上，后来只听说那个妇人从蛤蟆沟那回来以后就疯了，她的两个孩子根本就没从蛤蟆沟那带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是都被那的鬼给吃了。

自此后，那妇女逢人就喊捉鬼，遇人便喊"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见到别人的小孩便硬是抢夺。

所以他们庄里人都躲着她走，也都害怕见到她。都知道她自从蛤蟆沟那回来以后，她的孩子没有了，人也疯掉了，都不跟她一般见识。

还有人说，她是被冤魂恶鬼缠身了。总之，夜里那妇人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时哭时笑时唱。

更有人说，那妇人一到午夜就会跟幽灵对话，一时间那妇人的邻居们便纷纷搬离，至今那妇人的院落还孤零零的矗立在牛尾庄西北头呢。不过那妇人早已去世，她也没有后人。

虽然如此，至今依然没有人敢在妇人那破旧的院落附近居住，时间一久那里便荒芜了。

听说现在一到那妇人的祭日，夜间还有那妇人唱歌的声音从院落里传出来呢，若是有人从那附近经过，那妇人就会喊着招呼行人进她的屋里，只是听说进去过人，就是没听说出来过人。

这是有关蛤蟆沟的传闻，类似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在这章就不再一一赘述了，若想知道更多关于蛤蟆沟的故事，请看在第二章节里的讲述。

下面再来说说关于乱坟岗的一个传说。

那是解放初期四月十四日的凌晨，有一个男人带着媳妇去镇上赶集。因为集市路远，人都是鸡叫两遍后，天还不明便从家里动身去赶集，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赶上集市开集，去的早的人可以买到新鲜的素菜和猪肉，去的晚了就没有了。那时不像现在有大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什么时候去都行。

他们夫妇二人路经废旧了的破砖窑时，男人的媳妇突然想小解，男人只好招呼媳妇去破窑方便。（听老人们说，在民国时期，那个破砖窑曾因为坍塌，有百十号人被埋，都死在了里面。）

有人便会问，那会儿他们附近又没有旁人，随便找一个地方解决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进破窑里去呢？

因为平时在那个点去赶集的人有很多，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经过呢。

可是他们夫妇二人哪里知道，就在那天，旁人是不会路经乱坟岗，起早去赶集的，这是后话儿，容我稍后再解释。他们二人还没走到破窑洞口呢，便听到一个老妪的呼叫声，很是奇怪的声音：

"哪个好心的人快过来帮帮老身，我卡在窑顶口了。背背我吧！"

那夫妇二人都是好心的人，听到老妪的呼救，便准备上前去帮忙，只见窑顶口有一个头发花白但齐腰的老妇人，卡在了窑顶洞口处，看不清楚脸，估计是那老妪方便时不小心掉进去的，那夫妇二人这样想着。

男人便径直的爬上窑顶准备搭把手拉那老妇人一把，可刚到窑顶，那男人便一声惊叫，昏厥过去。男人媳妇不明觉厉，可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是歇斯底里的呼叫她男人的名字，这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妪扭动着血白色的鬼脸，獠牙有一尺多长，倾盆大口，对着男人媳妇便扑了过去，男人媳妇就这一吓便被吓死了。

那老妪立即附在了男人媳妇的身上，等男人醒来后，只见他媳妇两眼无光，神色迷离，脸色苍白，对着男人招手，一边招手一边说着：

"背背我，快来背背我"！

男人当时也没多想，准备过去背他媳妇，可还没到他媳妇身边呢，他媳妇便纵身一跃趴在了男人后背。只见那男人感到无比的沉重，一步一个踉跄的往前迈步，话都说不出来了，热汗淌流。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到天已经大亮了，这时有路人指着男人说："这人是不是傻呀，背一个死猪干什么？"

男人听到这议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憋足了一口气对路人说："这是我媳妇儿，不是死猪。"

路人听见纷纷哈哈大笑。这时，有好事的走过去帮男人把身上的死猪给卸了下来，没想到卸下死猪后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不一会便化作一缕黑烟散去了。路人大吃一惊，纷纷逃命。

至此后，每到四月十四日那破砖窑里便有三个人的声音传出来，一个是那老妪，另外两个便是那夫妇。

他们在午夜里一唱一和的从破窑洞里发出：

"救命呀，背背我！救命呀，背背我！"的声音。

让人听了不寒而栗，自此那条小路便荒废了，因为无人敢再经过那了。

当时这事件一发生，曾一度引起了很大的恐慌。也有很多胆大妄为年轻力壮的好汉，趁着酒劲，几个人打赌耍钱，每到四月十四日那天，就会去那破窑洞里睡一晚上的。

只是没见一个人能活着回来的，因为都是在那里被鬼吓死后把血给喝干了。所以族里人没人敢把在那里吓死的人埋在祖坟里，都是在那破砖窑附近就地掩埋。

还有那些被害死的人，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以及不知道姓名的死尸等等，也都埋在了那里。就是每逢十四号，人们都心惊胆战。久而久之那个破砖窑附近的方圆几里便成了现在的乱坟岗。

那个时候，听老人们讲完这些吓人的鬼故事后，孩子们总是吓的得用单被严严的捂住头，几个人撮在一块在那瑟瑟发抖。不过说来也奇怪，越是害怕听，却越是想听。

夏夜的夜晚，如果不听着这样的鬼故事，孩子们都无心睡眠。一看见家里的老人们过来了，都纷纷央求着给我们讲新鲜的鬼故事，从来都是不依不饶。

后来，老人们把他们知道的那些鬼故事都讲完了，再无新鲜的可听，孩子们都觉着夏夜好是漫长，没故事听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更无所事事。

土坷垃和牛粪蛋便到寨里张老三的西瓜地里去，说是帮着给张老三看瓜呢，实则是去吃西瓜解馋呢！

有一天晚上，天空突然雷电交加，下起了倾盆大雨。因为张老三家里的房子是泥胚垒的，他怕房子被这倾盆大雨给冲塌了，所以他丢下俩孩子在他的西瓜地，独自一人回家看房子去了。

"土坷垃，你看张爷爷站在那里干什么？"牛粪蛋指着瓜棚前方一棵大杨树下站着的人说。土坷垃顺着牛粪蛋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有个人影儿身披黑雨衣，低着头，倚着树，静静地站在那棵大杨树下向我们瓜棚的方向望着。

"张爷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回瓜棚，站在那里干嘛？"土坷垃站起身来用手捂着嘴大声的冲着那人影喊道。

"下这么大的雨，打这么响的雷，老师说站在大树下不安全。"牛粪蛋也站起来对着那个人影儿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这俩孩子听到瓜地里有人在跟他们说话的声音："你们两个瓜娃子下这么大雨不回家，撮到张老三的瓜棚里干嘛？"

土坷垃和牛粪蛋一反应过来便扭头去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大杨树下身披黑雨衣，低头倚树的人影儿不知怎么就突然到瓜地里来了。再看那大杨树下，什么人影儿都没了。

"你是谁，是来偷瓜的吗？"土坷垃高声的对那黑雨衣人喊道。

"嘿！你说谁是偷瓜的？再敢说一句，看我把你俩的屁股蛋子打两半！"那黑雨衣人像是开玩笑似的，一边拍着西瓜，一边说着话，并向张老三的瓜棚里走来。

"鞑子伯，你怎么在这？"牛粪蛋惊讶的问道。

"我来这吃几口西瓜，顺便也避避雨。"那黑衣人回答道。

"土坷垃，牛粪蛋，你俩还在吗？"张老三高声的对着瓜棚喊道。

"在呢，张爷爷。"土坷垃和牛粪蛋不约而同的回答。

"鞑子伯也在，他刚才偷吃你的西瓜呢，哈哈…哈哈…"牛粪蛋调皮的说着。

"不许胡说八道，这大半夜的再敢胡咧咧看我打你俩的屁股蛋子！"张老三说着话便走进了瓜棚。

"我们没有胡说八道，你看，这不是鞑子伯吗？"土坷垃指着王鞑子刚才待着的地方说。

"那儿哪有人？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呢！"张老三用训斥的口气对他俩说道。

他俩这时扭过身往那方向一看，果然什么人都没有。

"不对，鞑子伯刚才还在那吃过呢，你看地下那些瓜皮就是他刚吃剩下的，不信你问土坷垃？"牛粪蛋委屈的说道。

"你这瓜娃子，那是你俩刚才偷吃的西瓜皮吧？再敢胡说，我把你俩脑瓜蛋子给打碎了。知道不知道，你鞑子伯上个星期就死球了！"张老三生气的吼道。

"三叔，你对着这俩孩子吼什么吼？"突然王鞑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对着张老三凶道。

"哎呀！王鞑子？你死了就不要出来吓唬人了！"

说着张老三拽着土坷垃和牛粪蛋疯一样的冒着大雨向瓜棚外跑去，一口气跑回了家里。后来俩孩子才知道王鞑子在一周前就已经去世了。

自此两天后，张老三就离奇的去世了。他的那片西瓜地就再也无人看守了，已经长熟了的西瓜也都烂在了地里，因为无人敢摘，从此他们的寨子就再也没有种西瓜的人了。

土坷垃和牛粪蛋被迫分别跪在王鞑子和张老三的坟前整整一天一夜，在这段期间里，俩孩子不停的在给他们磕头，烧纸钱，祈愿。整个寨子都请来了大法师，足足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到此，整件事情才算作罢。

其实土坷垃是经常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的，每件事情说出来都能把小伙伴们吓的目惊口呆，心惊胆战。说土坷垃我来，可能大家还不太了解，简单介绍一下他吧。

他的名字叫土坷垃，一个听起来土的掉渣的名字，但他自己很喜欢，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1973年土坷垃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里，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贫下中农，族里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全部是靠土地为生。

那个时候，土地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生命，就是一族人的全部。所以土坷垃打小就对这黄土地有着一种与生俱有的情感，这是一种骨子里的情结，永生都不会磨灭。

土坷垃是这个家族的长门长子长孙，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那时他的太爷爷、爷爷以及阿爹都对土坷垃寄予了厚望，所以家长们早早的就送他去镇里读书了。

当时他们寨里能够像土坷垃一样耀武扬威的去镇里读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寨主的儿子，他叫牛粪蛋。牛粪蛋天生长得像是牛粪，圆嘟嘟的身体，圆嘟嘟的脸，又矮又挫。可是因为他是寨主的大少爷，所以寨里人也没人敢取笑他。

唯独土坷垃私下里敢与他开玩笑，他好像天生就怕土坷垃，不管土坷垃怎么嘲笑讥讽他，他都默默无语，只是不断嘿嘿嘿嘿的傻笑个不停。

不过在他们寨子里，也只有牛粪蛋跟土坷垃的关系最好，牛粪蛋阿爹有钱，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有。牛粪蛋每次跟土坷垃一起回学校时，总是偷偷的塞给土坷垃很多好吃的，有各种饼干，坚果，还有冰糖。

所以鉴于这点，土坷垃在学校里也很照顾他，毕竟寨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在外读书，所以显得异常亲近。

别人家的小孩还在泥沟里光着屁股摸泥鳅时，他们已经穿的干净整齐的背着书包去城里上学了。所以，那时的土坷垃每每想到这点，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不消一瞬便忘却了饥饿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