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艰难选择

我一直走一直走，起初还对时间有点模糊的印象，可是因为景物和环境一成不变，天空也没有丝毫变化，慢慢地我就对时间完全失去了感觉。

我停下来休息，并不是觉得累了，好像是潜意识里认为应该休息。

我席地而坐，漠然地环顾四周。也许我该躺下来睡一觉。于是我仰面躺下，望着灰蓝的天空。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天和欣，我的不辞而别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天可能没什么，即使我在他身边，好像除了能买点好吃的给他，以及偶尔三两句的交谈，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可是欣呢？我觉得心像被揪紧了。欣对我那么依恋，目前我对她来说是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吧？她一定非常非常伤心。不需要我的我都可以抛下，可是欣需要我，我怎能抛下？我骤然停下脚步。

我怎能为了自己的解脱，而置欣于不顾？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也会非常非常伤心吧。

我立即决定返回，只要原路退回去，我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去。可是，回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去这个念头，又让我踌躇起来。虽然还不至于到完全撑不下去的地步，但是原来的生活真的让我感到疲惫和厌倦，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即使陪着欣游戏，我也并非心甘情愿。我更享受独自一人的时间，虽然放任的思绪总是让敏感多疑的我感到受伤。

我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返回？

抬头望向远方，还是那样朦胧的山的影子，走了那么久，距离并没有近一些。

如果继续往前走，会走向何方呢？

我不知道，原来也不在乎，可自从想到了欣，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并没有在我脑中停留多久，反而是很多之前像是暂时被封存起来的回忆涌了进来。

大学时代的班主任，很有个性的一个人，文章写得极好，很会拍照，还很会烧菜，说话风趣，据说还是散打冠军。他自己掏腰包给我买了很多磁带，鼓励我学习同声传译。他带着我们在海边拍很美的写真，然后在沙滩上烛光晚餐。

那个转来我们宿舍的漂亮女孩，总是喜欢打扮我，让我在舞会上如灰姑娘一般大放异彩。在我生日那天清晨，带着大捧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玫瑰花给我惊喜。她告诉我很多她家里的事情，总是笑嘻嘻的她其实并不开心。

那个矮矮胖胖的日本老师，一开口就能逗笑我们，从微薄的工资中省下钱来，自费印材料辅导我们备战演讲比赛，然后食宿自理地陪着我去外地参加比赛。在摇晃的公交车上，吊环对我来说太高了，于是他抓住吊环维持平衡，让我抓着他的胳膊。他那难得一见的严肃而努力的样子，让我觉得好笑有有点感动。

那个总是带着我打乒乓球，然后带我去大吃一顿的兄长一般的人。我都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当时他对我一点儿也不客气，要求很高，所以我对他并无好感，不情不愿地跟着。

那个给我寄来很多封画信的慈祥妇人，她的丈夫跟我学中文，跟其他几个学生相比，算是态度端正勤勉的好学生，她把平凡的日常用那样鲜明的色彩和柔软的文字展示给我看，后来他们夫妇还特意来这座城市探望过我。

这些人，都曾经带着温柔和善意对待我，可是，好像我都没有认认真真地表达过谢意。我是多么没心肝的一个人哪！

原来我的人生中，也曾经有过那么多温暖的色调，怎么我都忘记了呢？

不过我想起来的这些人，都是大学时代出现的人物，在那之后呢？在那之后，好像就再没有遇到那样的人了。在那之后，可能也有过温柔和善意，但是没过多久就会发现，那里面充满了交易和算计的腐烂味道，令人恶心。

那么，我还要回去吗？不回去，我会走向何方？

这两个问题在我脑中翻腾，真的好难选择。

我不选择，我被选择，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决定的。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后来发生的一切解释为命运的安排。可是在这里，我无法被选择，因为没有其他人。

我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是这个选择？可能是觉得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回头时间。过了那么久了，欣是不是已经接受我离开的事实，平静下来了呢？

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正是因为前方是未知的。有时候未知的力量，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