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走投无路

我以为我的决心足够坚定，可事实上，我没有一刻不在动摇。好几次停下脚步想要转身回去，却又因为离出发地越来越远而作罢。

我不了解在这里时间流逝的方式，于是就抑制不住地恐慌起来。我的确是拥有了自由，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任何事，不必再顾忌任何人，可是，我想做的是什么？从没有一个时刻，我那么渴望回到人群中去，回到亲人身边。

我这样不停往前走的意义究竟何在？

原本以为，会有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前方等着我，即使不是截然不同，也会是一个可以从头来过的机会。原先的我，那么失败，如果不是从头来过，真的不知道如何改变。可是，如果根本不存在那样一个世界呢？

我已经越来越相信，不会存在那样一个世界了。

在这里，看不到一个活物，除了我自己。我把手放在胸口，想感受下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平稳得像机器发出的摩擦声。

再走也没有用了吧。我索性倒在了地上，闭上眼睛。

眼帘漫上来一片血红色，我赶紧睁开双眼，什么变化都没有。我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重新闭上眼睛，又是一片血红。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思绪纷乱，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想。

怎么也睡不着，我只好爬起来，做了一个无奈的决定。

总之就向前走吧，走到无法再走。反正不用担心体力，如果就这样死去，那也就这样吧，别无他法。

走啊走啊走啊，我机械地迈步，很多想法也渐渐离我远去。

那么突然的，我的脚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我生生地收住脚，实在想不明白这道裂缝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如果我没有及时收住脚，是否就摔到悬崖下面去了？我心有余悸，同时又冒出了欣喜——终于有些变化出现了。

我沿着裂缝朝右走，没料到这又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无论我走多远，裂缝始终在我的左侧。目力所及，也看不到和对岸连接的路。

我的期盼之心又逐渐地冷下去。这哪里是救赎，分明就是另一种更加恶毒的惩罚。

我突然怨恨起自己的优柔和懦弱，怨恨起那个赐予我任意门的人。在原先那个世界时的不开心，与我此刻的绝望相比，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啊！

我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招惹什么样的人。在原先那个世界里，我总是遇人不淑，不断被出卖被欺侮被轻视，弄得越来越不开心，于是就想逃离。可是，哪有那么轻易的逃离呢？

算了，大概我永远也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就自我了断吧。

我颤颤巍巍地站到悬崖边缘，往下张望。深不见底。下面有什么？我可能被嶙峋的山石撞破身体，也可能被从没见过的怪兽撕碎咬烂，但是，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下面会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世外桃源？

不管有没有，我横下心纵身一跃。我感觉被风扼住了喉咙，有一声惊呼被卡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叫不出来，心也一直往下沉，而身体却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落，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越攥越紧。怎么，难道向下也是没有尽头的么？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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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一条小船上。

有个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女子正俯身观察我，看到我睁开眼睛，她立刻紧张地问：“可欣，你还好吗？”

我迷惑地望着她，刚想问她这是哪里，却感到一阵寒意袭过全身。啊，这久违的感觉！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一件浅紫的连衣裙，完全湿透了，难怪会觉得冷呢。

有人把头探进了窄小的舱蓬，问道：“可欣醒了？”

我抬眼看那个人，一张胖胖的平平无奇的脸。

“嗯”，那个女子一边应着，一边帮我坐起来。

“没事吧？”胖脸男关切地问。

看他那么关切，我随口应道：“我没事。”

“赶紧把船划回去，湿衣服不换下来，可欣要感冒了。”长裙女子说。

“马上就靠岸。”胖脸缩到舱外去了。

长裙女子握着我冰冷的双手，绽开笑颜：“你没事，太好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将眼光调往舱外。

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澄澈地照着波光荡漾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