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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马尔科姆家族
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眼睛一直在盯着冷冰冰的电话机,那是固定电话,黑色的电话线从门口拖到窗帘的位置,很长很方便,他需要座机,他想打个电话但却缺乏足够的勇气。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买过一台手机,也就西区还保留古老电话亭的习惯,如果他在更发达更时尚的国家,说不定就真的无法坚持一个月。在某些地方,人们是无法适应没有手机的日子,没有手机,他们的人生会觉得很空虚很寂寞很无奈,就像失去了人生意义那样。手机里的白痴节目可以令他们荒废一整天的时间,智商低下,不知所谓。他不想沦为科技的奴隶,因此他一直都很警惕智能化时代带来的便利,看上去很美好,但是潜在的巨大风险几乎是看不见的。思想会麻木,目光变得短浅,思考问题太过于片面,看待问题过于偏激与固执。
他拿起电话,手掌紧紧拿捏着电话线,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第二个记得最清楚、印象最深刻的电话号码。
电话的另一端是柏妮,她看着手机显示屏显示的座机号码,心里清楚是谁的来电,她不想接听,她拒绝和解,拒绝接受任何理由的解释。可能看上去很过分,不近人情,但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稍微好受一点逃避的方法。其实她一点也不恨黑泽明,她甚至很感谢他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真的无法接受意料之外的失败,她伤心极了,对一切的事物持悲观态度,包括对黑泽明的态度。她只是想换个方法让自己好受一点,因此她必须在黑泽明假装怨恨身边的一切,她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实在是无可厚非。
她默默把手机放在厨房的角落里,假装遗忘了它。回到房间她还看到了她与黑泽明的亲密合照,其实也不能算是亲密合照,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很显然那是偷拍的。这些照片在开庭审理之前就寄到她的公寓里,她收到这些照片到时候彻底惊呆了。不知道是谁在偷拍他们,更奇怪的是,他们俩在镜头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亲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拍摄的角度是正常的,不得不说,其实他们俩还是挺合适的,只可惜他已经有了家庭,她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她其实并不反感这些偷拍的照片,如果说凶手想勒索吧,她不在乎照片被公布。可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收到勒索信,看来不是恐吓的前兆,不过肯定有某些事情发生了,没有那么简单。反正照片都送到了,她还特意挑了一张最有感觉的合照专门镶在相框里,安静地放置在她的梳妆台上,就当是他们的虚伪结婚照片吧。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至少目前是这样。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他的家庭,就当是一步一步地远离他,尽管曾经是亲密的朋友,也只能挥泪告别。有些亲密关系到了某个阶段就会自行终结,一切是来得那么迅速,她根本就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被击败,丝毫没有准备。
他打了很多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他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又自寻短见,毕竟告不进去,对她来说打击很大。他答应过她的事情又没有做到,轻易许诺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他很后悔当天向她许下的诺言,他没有想过,案件的变化居然那么多,总会碰见他意想不到的变化。第80次通话还是没有人接听,他变得很恼火,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发现玛丽娜居然还在律师事务所收拾文件,这下子他彻底来气了,对着她发怒:你还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看到你!请你立马给我离开!
“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得那么糟糕!”她的声音很小,这下子让他更加生气了:你没有想过!你当然没有想过!你怎么会想那么多,本来我想要做的事情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就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你知不知道!”
她说不过他,默默低着头收拾文件,他气得不行,夺过她手里的文件,看上去他都快要情绪失控了,辛波斯卡弗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看到他的情绪高涨,行为快要失控,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墙角……
他被推到墙角,左边的手臂瞬间就麻木了,他按揉着受伤的左手,龇牙咧嘴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冷静一点,不要使用暴力。
她双手放在后面,似乎有别的东西要给他看:你真的没有非礼或者性骚扰过你的私人助理?
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公,我是你的当事人,你应该信任我;在私,我是你的丈夫,你更加应该信任我。我的案件快呀开庭了,你现在问我这些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你要对我没有信心应该在早些时候,而不是在即将开庭之际。
她念念有词地嚷着:可是你的确出轨了,我的记忆没有错吧?没有混乱吧?
他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说了是一时冲动,除了快感,没有任何感情。那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我承认我的错误为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可是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你旧事重提,就好像一个永远都无法撕开的伤疤那样。
她顿时就抓住了重点:真的没有感情?你敢不敢以上帝的名义宣誓?
他毫不犹豫地进行宣誓,可是话音刚要发出,他眼珠子咕噜转动着,心里想着她无缘无故让他宣誓,肯定是掌握到一些可靠的信息,况且他的宣誓从来都是轻率而为,根本没有价值。为了不背负欺骗上帝的罪名,他决定改口:这里不是法庭,我不需要宣誓。
她变得激动起来了:你不敢宣誓,那就很显然,你在说谎!接着,她把手里的几百张照片扔到他面前,散落的照片就像一颗破碎的心那样脆弱、绝望与沮丧。散落在他面前的全部是他与柏妮的生活照,在卧室里的照片、客厅的照片还有书房里的照片。那段时间是他陪伴她戒除药瘾的时期,他还在她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可能看上去的确很亲密,但是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发生关系已经是后来的事情,时间上根本就不吻合。他尝试着为自己辩解,况且那些照片全部是偷拍角度,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不敢肯定。然而她根本就不听他解释,阴阳怪气地说着:怪不得玛丽娜要起诉你,说你对她性骚扰,本来我还以为是她故意冤枉你,但是现在看来,你的嫌疑确实很大。你这个性饥渴的伪君子!
他不甘示弱,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仔细看清楚,那些拍照的角度全是偷拍的,很显然是没有经我同意的情况下拍摄的,那就说明有人在偷拍我,是谁会这么做?除了你之外,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你不就是不信任我,所以找人跟踪我,偷拍我,事后还假装很惊讶的样子。
他的这一番话也彻底惹恼了她,她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很愤怒地嚷着:我做律师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从不为色魔辩护,特别是我无法对他产生信任感觉的色魔!你虽然是我的当事人,但是我无法信任你,估计你也无法信任我,我看你还是另聘高明。她气冲冲跑了出去,他追了上去,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喊着:我首先要恭喜你!没有这个案件你将会轻松很多,还有!西区不仅仅只有你一个律师!还有更多菜鸟律师也能帮助我!旁边的律师们纷纷对他的发言表示指责,他干巴巴道歉,也气得不行,躲回办公室里。
珍妮特躲在公寓里窃听他们的对话,偷听到他们在吵架,她很得意。至少来说,她的一部分计划已经凑效,是的,那些照片是她特意寄过去的,就在辛波斯卡弗准备为她的丈夫辩护的时候,她把照片送过去,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团结与感情,使其产生了信任危机。不得不说,这些照片出现的时机太令人满意了,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戏剧效果。
分化他们的信任度已经是成功的一部分,她还要加大力度。
没多久她就接到了辛波斯卡弗的电话,她故意给她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合作项目—与马尔医药公司产生合作关系,加入该公司的律师集团,尽管辛波斯卡弗在律师界的声誉已经是无人不知,但是马尔医药公司的核心持有人还是要考验她的实力。如何证实她的实力呢?马尔医药公司在下个星期就会正式面临起诉,该公司聘用的律师集团里有很多聪明能干的人选,不过这一次决定让辛波斯卡弗负责辩护工作,全权负责代理辩护的细节。在董事会方面已经确认过没有问题,只要她同意,合作关系立马就会生效。
本来呢,她对于与医药公司或者是大型的企业产生长期的合作关系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她认真想了想,既然黑泽明那么紧张这个案件,她就故意与他作对,为他的敌人辩护,她答应了珍妮特的请求,为马尔医药公司辩护一切的控告。
马尔科姆·修尔是医药公司的幕后资金操控者,这是家族企业,一代人薪火相传,家族里的孩子很多,不过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事业,只有修尔还在接手家族企业,不过他也很少管理公司的大小事务,多半时间在海外,每年的圣诞节才会回来,他很看重家族企业,尽管他觉得那是一种无比沉重的负担,但他也有肩负的使命,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家族企业的运作,让它不至于倒闭,哪怕亏损也在所不惜。在他会见他的代理律师之前,他特意召开了一个家族的聚会派对,在一个露天的酒店天台里,充斥着各种陌生人,也有的在楼下酒店里交流、亲吻、拥抱。天台刚好就是聊天的好地方。
辛波斯卡弗带着珍妮特应约,在电梯那里,她分明看到了马尔科姆·西蒙在走廊那里与旁边的几个德国人在聊天,虽然很平静,但是也能看出她与那几个人聊得很开心,仿佛认识了很久那样。很快她便心生疑惑,她认得这个女孩,是新来的检控官,在不久的将来是由她负责起诉马尔医药公司的所有工作,控方的人难道也来参加了这个派对?那么黑泽明会不会也在呢?她刚好想着在这里碰见他就能省下不少的麻烦,还能故意气他。到了露天派对的场所,珍妮特为她引见了修尔,修尔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当时还不知道负责该案件的检控官的名字,于是她便好奇地说着:我好像在楼下看到了负责这个案件的检控官,司法审讯程序早已表明,检控官是不能接触被起诉方的相关人员,她出现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借这一点攻击她。不过你们的眼睛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们该不会是……
修尔很高兴地说着:没错,你猜对了,她也是我们的家族的人。不过很奇怪,这个孩子从小的做事理念跟我们家族格格不入,长大了我希望送她去修读工商管理、金融学以及汇率学。很可惜,她始终选择了进入法律学院修读法律,在林肯法律学院毕业,又不肯自己开事务所,非要进政府机构部门工作,还说要入选联邦法院的法官席,那是她的长期目标,当然不是必然。我看她的样子还有她严谨的学习态度,我就知道在不久的未来,她一定会成功。当选联邦法院的法官是早晚的事情。这一次负责起诉我们说不定也是为了她的前途铺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但是在我看来那是相当糟糕的想法。家人不是你用来升职的垫脚石,不应该加以利用。不过看到她的意志那么坚定,我就知道她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辛波斯卡弗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刚才一直在楼下徘徊,就是不肯上来,她是为了避免与你有任何的接触。
他摇了摇头:不不不,从小到大她都不愿意与我们家族的人太过于亲近,她很鄙视家族的发展历程,尽管她仍然使用了家族姓氏,我不认为她认可了自己的身份。说完他就喝了杯酒,说了几句:那么医药公司的辩护工作就靠你了。珍妮特是一个很精明的事务律师,我相信她介绍的人肯定不会令我失望。
她举起杯子向他表示敬意,随后他便消失在人群浪潮中,貌似有新的事情发生了,他必须过去一趟。
她问珍妮特:我这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无容置疑。”珍妮特回答着。
“很好,我希望我成为马尔医药公司的代表律师这件事,刊登在新闻头条上,你帮我联系媒体那边,发放有关消息。”
“完全没有问题。”珍妮特很爽快地答应了,其实就算她不说,珍妮特也会这样做。她的目的无他,旨在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
果不其然,第二天新闻报纸就刊登了辛波斯卡弗与修尔在派对上愉快聊天的照片,成了头版头条,附文写着:辛波斯卡弗已经接手了马尔医药公司的辩护工作。内容较为简洁,看得黑泽明怒冲冲。
回到家里他一直沉默不已,女儿很早就被他哄睡着,他还特意把门给关上,避免让女儿听见外面的声音。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庭里,他不希望在她心里留下不好回忆,包括来自父母的争吵不休、冷战、不安、疲倦。
辛波斯卡弗喝了不少酒,推开门进入客厅,看到了黑泽明在烤面包,她随口说了句:在烤东西?给我留点,我肚子刚好饿了。
他在调制着已经烤好的面包,漫不经心地说着:很快就可以吃了。你要甜酱还是蓝莓酱?
“或许都可以?我肚子饿了,随便吧。”她脱下衣服,只剩下内衣,窝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
“我们应该谈谈?”他问着,手里还在给烤好的面包抹上蓝莓果酱。
“当然,我们当然可以谈谈,如果你愿意。”她刚想把内衣也摘了,但是在家里孩子会看到,她还是放弃了。
“你的头发很长,衣服很久,该剪该换了。”他端了一盘面包过来,她坐了起来,尝了一口,或许是她肚子饿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你最近很缺钱用吗?”他好奇地问着,严肃的表情,让她不得不相信他的单一性。她思考了一会,便回答:没有吧。怎么可能。
“既然你不缺钱,为什么你还要接手马尔医药公司的辩护案件?”他的真正目的终于显露了。
她内心其实很兴奋,因为新闻的报道起了作用。她使用准备已久的态度,毫不在乎地说着:我们都是律师,有案件自动送上门当然要接,律师的基本素质你该不会没有吧?
他很激动但仍然在可疑抑制着内心的情绪:你要接哪些案件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是马尔医药公司就不行。
“怎么会不行呢?它只不过是一家制药、产药、销售以及负责运输物流的公司而已。”她不以为然地说着。
他紧紧咬着嘴唇:这家公司害得柏妮无法返回以前的生活轨迹,毁掉了大部分人的美好生命,它根本不值得你为它辩护。
“噢……原来说白了,就是为了柏妮才弄得你那么的不理智。为了个女人影响了你的客观判断,主观逻辑占了上风,看来你很不冷静也很不专业,要不然也不会害怕我的接手。”
“我是为了你好。”他说出了最老套的话。
她轻蔑地说着:你那么紧张她,她又那么在乎这个案件,如果让她知道你被撤换了检控官的消息,最后影响了她一直以来都期待的判决结果,你说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呢?嗯……我相信她肯定会很憎恨你,说不定还会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说着说着,他顿时恍然大悟了:慢着,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难道就为了气我?或者破坏我们的关系?
“别把你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心虚了,躲避他的眼神,专心吃着手里的面包,不再说话。
“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别人能做到,但是我就不希望因为你的出现,保护了某些不应该保护的医药企业。”
“你太不理智了。亲爱的。”她毫不在乎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