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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阅读> 谁为他们辩护> 章节目录> 004 被囚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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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被囚禁的女人

作者:莫梦 | 发布时间 | 2022-03-31 | 字数:5659

小麦克刚好7岁,他跟着学校里的同学在足球场玩了一天,全身是汗,弄得脏兮兮的,手里还捧着一个足球往家里跑。

他家在很偏僻的地方,平时夜里很少有人经过,比较安静,5公里以外的地方才有超市、电话亭。通常骑车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楼下的大门经常不上锁,治安比较好,当然几乎没有人闯进来,是否锁门根本就没有关系。对于小孩而言,不用带钥匙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他就像往常那样,推开大门,准备回家。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破烂不堪的衣服,凌乱不已的头发,散漫的眼神,几乎是呆滞的状态。她看到一个小孩在眼前也不懂得如何反应,不过小孩倒是被吓到了,因为她身上残留着血迹,还很新,估计是刚刚蹭上的。最重要的是,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上面同样沾有血迹。他当场被吓到了,第一时间骑车逃离现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人根本没有打算追上去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小麦克骑车到了警局,把遇到的情况告知了附近的警察。

果然,迅速出警,大量的警察包围了现场,他们以为面对的将会是凶狠的悍匪,但没想到在现场碰见的却是一个痴痴呆呆的女人,她蹲坐在地上,一声不响,眼里已经没有了欲望,更别提大脑里的思想。他们始终保持警惕的状态,找来了谈判专家在现场与她交流,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无论谈判专家跟她说了些什么,问了哪些问题,她都没有回答。难道是语言不对?谈判专家尝试了好几种语言,只要不是中世纪的国家,多半都能交流,可是偏偏无法打开沟通的频道。最后没有办法了,只好强行攻坚。

对付这种情况,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使用麻醉针。

他们首先慢慢靠近,尝试将她拷起来,可是她刚刚被触碰到,就好像条件反射那样,无差别地作出攻击行为,嘴里在胡言乱语,驱赶外在敌人。几个人合谋抓住她,趁她还不能摆脱一切之际,给她打了麻醉针,暂时控制着她,将她送去医院。

摆平了来历不明的女人,几个警察进入独栋的公寓大楼,地面上发现了不少的血迹,客厅、厨房、书房、后花园、种植园都没有发现主人的身影。难道主人家出去了?不可能,那地面上的血迹是怎么一回事呢?所有的地方他们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杂物房,不过看上去倒是很像储藏室,门上有大铁链挂着,看来储藏室是长期处于封闭状态,里面的空气不流通,待久了很容易缺氧,继而呼吸急促,不停地咳嗽。储藏室里居然还有地下室,他们打开了灯光,微弱的光线暴露了地下室的入口。看来是这里了。

他们很谨慎,率先派一个警察钻进去,其余的人在后面掩护。

几秒过后传来声音:安全,里面很安全。

“是否有所发现呢?”

“我想是的。有三个男人倒在血泊当中,他们已经没有生命反应,外面的血迹相信就是他们的。”

黑车来了,送走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就是小麦克的父亲。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警察的陪同下认出了尸体,确认了尸体的身份,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孩子竟然丝毫不觉得难过,甚至连一点眼泪都看不到。整个过程都表现得很冷静,更多的是冷漠。

一宗莫名其妙的命案调查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小麦克被带到审讯室里,由于他还是个孩子,才7岁,警察这边也不想太严格,就派个女警跟他聊天,希望能从他嘴巴里套出点消息。

“你父亲呢,被发现死在地下室里。你知道那里有地下室吗?”她问着。

他手里还在玩着那个足球,一直在转圈圈:不知道。我的父亲从不让我靠近储藏室。

“看不出来你还挺听话的。”她在跟他套近乎,毕竟小孩子需要的是信任。

“不,我有一次贪玩,想靠近那里看看储藏室,就好像探险一样那么刺激。可是被他发现了,他教训了我一顿。”说着说着,他不禁护着自己的手臂,她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那件黄色的长袖,值得注意的是,现在的天气有点闷热,穿长袖或许并不罕见,可是他刚刚踢完球回来,没有换过衣服,换言之他踢足球的时候也是穿着长袖,这就有点奇怪了。她貌似发现了什么,轻声地对他说:你能不能拉开你的衣袖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他拒绝了,一直在摇头。

她在哄他:乖,就看几分钟,待会带你去喝可口可乐。

他妥协了,慢慢拉开衣袖,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了,他的手臂上全是伤痕。新伤加淤痕遍布着手臂,新的伤痕估计是前不久刚刚造成的。

她突然有点心疼这个孩子:疼吗?

他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着,咬着嘴唇,坚忍着不哭。

“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她这时候才想起最重要的角色。

“我没有妈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都快要低下去了。

“怎么会,每个孩子都会有妈妈,或许没有爸爸,但是妈妈肯定会有。”

“或许你是对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爸爸没有提起过吗?”她问着。

他的手放在鼻子下面,摇摇头:我不敢问,每次问他都会发脾气,我很害怕。

“够了。我带你去医院吧,那里有很多糖果。”

她拉着他的手,像极了保护孩子的姐姐那样,把他交给了其他的同事。

德里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没有线索,看来这个孩子对这个案件一无所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长期遭受虐待,我已经委托其他同事把他送去医院验伤,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对了,在现场抓到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德里的反应也是很无奈:还是不肯说话,不太乐观。精神科医生在给她临床诊断。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1913号病房,警方怀疑她有暴力倾向并且容易情绪失控,暂时使用绷带将她捆绑住,使用布之类的东西塞住了她的嘴巴,直到医生对她用药,这些药可以减低她的抵抗力,弱化她的安多酚,这样她就很难情绪高涨。

“我是费尔格医生,是你的新朋友,我得称呼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他正在投入角色,她始终保持警惕,很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她说了几句话,可能说了,但是他听不懂她的话,他检查过她的舌头,有咬坏、咬伤的迹象,她嘴里有一股很臭的气味,牙齿几乎被细菌给完全覆盖住了,不堪入目。头发至少有半年没有洗过,全是跳蚤。他虽然是医生,但是也无法忍受眼前病人的卫生状况竟然如此恶劣。他吩咐了护士,先为她安排沐浴之类的,最起码搞好她的个人卫生,这样才能继续交谈下去,不然很难忍受。

德里还是比较紧张这个案件,他询问了女犯人的病情,医生给出的回答是:

“病人身上有多处骨折的现象,淤痕几乎随处可见,脚趾头的神经已经坏死,膝盖骨严重变形,怀疑是遭遇铁锁之类的物体给长期捆绑着,或者被套牢了,金属会逐渐扭曲骨头的形状,附近的肌肉也坏死了,毫无活力;体内的营养成分完全不足,坏血症导致她牙龈出血,口腔异味严重,舌头部位有损失,最严重的是,她无法正常组织语言与他人交流。”

德里问着:难道说舌头的神经已经坏死了?她成了哑巴?

“事实并非如此。人始终是一种社会上的产物,当一个人完全与社会脱节,长期以来缺乏与外界接触、交流,长时间不说话,思维僵化,语言组织能力严重退化,失去了表达语言的功能。不过这些只不过是暂时的,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期才能恢复过来。以我看来,她应该是长期被囚禁在一个几乎看不到阳光的地方,她的身体状况很差,能活命真的是求生意志在驱使着,她才能坚持那么久。”

“知道她的名字了吗?”

“很遗憾,暂时无法与她产生有效的对话,至少目前无法沟通。”

“难道是三个死者长期将她囚禁在地下室?用铁链锁着她,不让她行动?”

“很有可能。病人的身份就靠你们去调查了,短期内很难从她口中得知有效的信息。”

“这件事交给我吧。”

另一方面,小麦克被带到医院进行了验伤,得出的结论是:

他的手臂多次遭到外来伤害,更有被香烟烫过的痕迹,牙床被打崩裂,腹腔有轻微破裂的迹象,肋骨断了一小截,很快就愈合了。

一份验伤报告让她很是气愤,在自由世界的海洋系法律体系里,这就是妥妥的虐待儿童事件。她以为和平年代就不会发生那么多虐待儿童事件,尤其是宗教与教会的影响力大不如中世纪时期那样就不会发生儿童被残害的现象。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了,娱乐至死的繁荣表面掩盖了罪恶本身。

她买了一些玩具哄他开心,委托了德里去调查孩子的信息,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有资料记载,没有一家医院登记了他的出生信息,哪怕是不受管制的教会医院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她不禁感到惊讶: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记录几乎是一片空白。来历不明的小孩不禁使她意识到这个案件绝对不是普通的谋杀那么简单,至少有很多内幕是她暂时还没有查清楚的。

他说过没有妈妈,也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那就是说,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关键的因素。

她安排了儿童心理学家为他做心理诊断,医生的结论是:

“这个孩子比较抗拒陌生人,不容易信任他人,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抗拒与他人交流。意识到有人在接近就会第一时间下意识地保护自己,自我保护的应对机制就会自动打开。意识方面是清晰的,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性别以及身处的年代是具体哪一年。认知层面没有问题,脑袋也没有受过创伤,一切都正常,唯一的不足就是害怕陌生人,这也是创伤后遗症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必经的阶段。”

初步怀疑发生在公寓里的谋杀案的凶手是一位精神极度失常的女人。鉴证科在现场找到的笔记本电脑、水果刀以及砖头都发现了这个女人的指纹,准确来说,整个地下室都是这个女人的指纹,包括衣物纤维、头发以及油脂。因此可以证实她曾经在地下室生活超过5年以上……不,不应该用生活来形容,被囚禁的日子最多是生存,很艰苦地生存。另外在她的残破衣物上也找到三名死者的血迹。在对她进行活体取证后,她的指甲缝里也发现了死者的皮屑,可以证明她曾经与三名死者发生过争执或者是打斗。鉴证科的报告刚刚完成,就第一时间送往皇家检控署—珍的办公室里。她在一个人心惶惶的早上阅读了这一份鉴证报告以及警方提供的供词还有相关的调查报告后,她决定落案起诉这个看上去很可怜的女人。这个案件表面证据都成立,要入罪应该不会很困难。不过争议点很大,她认为这个案件很考验一位检控官的道德素养。于是她决定把这个案件交给雷蒙处理。

一份副本材料已经送达雷蒙的办公桌上,她喝完咖啡,就发现了新案件。她打开阅读了所有的细节,了解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到了午饭时间,珍突然找到她,并且询问道:怎么样?案件的材料都看了吧?

“都看了,其实那个女人还挺可怜的。到现在还是精神失常的状态。”

“等几天吧,等到她恢复正常了,就可以找她要一份供词。”

“你想要做什么?”雷蒙问着。其实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只不过想要确定清楚。

“表面证据成立,可以落案起诉她了。”珍倒是很镇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法律应该是以人为本,她的遭遇那么可怜,为什么不肯放过她?”雷蒙摇摇头,眼神里满是疑惑。

“很多人都很可怜,我们能可怜几个?穷人永远不会消失,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不能擅自做主。”珍见惯了这种场面,类似的问题却总是层出不穷。

“她都已经精神失常,我真的不忍心。”雷蒙表示很抗拒上司的命令。

珍对她说:可怜?死去的三个人难道就不可怜?

“那些都是混蛋!”她咒骂着。

珍的脸部都扭曲了:你的心情我很明白,是否有罪,我们就交给陪审团吧,让他们决定她是否应该受到惩罚。而你的工作则是……做你该做的事情。眼见她没有反应,珍只好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不用这样,法律程序是这样,我们只能这样做。这种事情你以后经历多了慢慢就会习惯。最多我请你吃饭。

隔了两天,法院就更新了通告,德里得悉起诉的程序已经启动,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带着满脑子的问题去寻找雷蒙。

他很粗暴地推开门,劈头就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为什么还要控告她?她明明只剩下半条人命,精神已经失常。在这个时候你们居然还要控告她?

雷蒙相当无奈,在外人面前只好假装冷漠:她杀了人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谋杀的理由。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就不是从正常人口中说出来,普通人不会这样的,教条主义有的时候还很麻烦。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他问着。

“我觉得你比较可怜。”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转眼她关上了门,遮住了摄像头,叹息着:我也没有办法,上司压下来的工作,我必须做。

“她现在还能不能正常交流都不一定。”他说着。

她抓了抓头发:如果她精神状况不适合出现在法庭上,起诉的期限可能会搁置。如果是那样就好了,能拖延一天是一天。我打探过,那个女人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短期内不可能正常与人交流,做康复到出庭作证的程度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期间我可以想别的办法,例如说……指控的言辞别太尖酸刻薄?或者说打同情牌,借着负能量来渲染可悲的氛围?我看不太容易。

“利用媒体的舆论压力?或者女权组织?”

“不,你不能这样做。”她摇摇头提醒着:你这样是妨碍司法公正。是否要起诉还得看听证会。接着会在法庭上引用简单的陈述,是否启动审讯程序在于被告愿不愿意认罪。

“这么看来,还是有点希望的。”他说着,接着就站起来,往窗边靠拢,或许是外面的风景吸引到他,谁知道呢。

我仿佛整个人失去了重量,浑身没力气,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在一个看似封闭但空间还算比较宽阔的办公室里,我意识到自己躺在专做心理治疗的睡眠椅上。

她给我端了杯水,我这才看清楚是米歇尔心理医生,她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这里是她的心理诊所。

“喝点东西,放松点。”她坐我旁边,最典型的心理医生的位置。

“你的心理诊所怎么扩展了?比之前宽敞了不少呢。”我的目光集中在周边的环境上,包括办公室里的有趣布局。

“什么扩展。我的心理诊所向来就是如此,没有变过。”

我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惊讶地问着:什么声音,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在嘲笑我:股票市场的提示声音,傻子。

“你在玩股票?”我问着。

“嗯,最近的股票市场可火热了,几只美国的股票都涨了不少,很多人都从股票市场赚了不少钱,包括我也是一样。你要不要也玩点。”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电脑的屏幕上,贪婪的目光正盯着股票市场的趋势,她好像迷失了本性那样,对虚拟的交易谜之执着。

我突然想起来,美国每次闹金融危机之前,股票市场多半会很繁荣,熔断机制难道被取消了?虚高的股票价格居然没有终止交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她。

她头也不抬一下:你来找我应该是你告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些迟钝地嚷着:我不太记得了。

“那就等你记起来了再告诉我吧。”

“你到底怎么了?”我好奇地问着,语气有些激动。

没想到她比我更激动,几乎是带着哭腔:你几乎死了!你知道吗?

她的眼泪仿佛是一瞬间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