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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塔罗牌的预兆
黑泽明在旅馆里度过了煎熬的时光。反抗的声音浪潮还在继续,外面的世界仍然处于斗争的状态。
东区暂时没有宣布宵禁令,毕竟没有恐怖袭击也没有极端分子在搞事,他走不出去,他想回西区,想见一面妻子,还有女儿。这段时间他的确在发脾气才会跑到东区来。其实认真想明白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哪个律师是真的干净的,难道他们真的没有触犯过法律?这可没有那么绝对的说法吧?他自己也做过不少触碰法律底线的行为,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他不应该责怪她,一想到这个,他就越是自责。
旅馆里的床被燃烧弹给烧清光,这几天他都是躺在沙发上度过寂寥的夜晚,他满脑子都是妻子的身影,他实在无法控制,他爬起来,打开电脑,发现电量用完了,充电器在抽屉里,他没有心情给电脑充电。他拉开抽屉看了一眼充电器,刚好发现了塔罗牌,一副新的塔罗牌,他不相信这种玩意。这一副牌是一位爱尔兰女士留下来的。她刚好被袭击,在他的旅馆房间里借度一宵,在那晚他们都失眠了,她教他玩塔罗牌。
塔罗牌呢是一种可以预测未来或者预测即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首先给自己占卜了关于自己的未来,塔罗牌的指示是,未来不明朗也不乐观,她得小心谨慎。
他笑了笑,转移了注意力,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东西,更何况还是塔罗牌,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小女生的玩意。瞎编还可以,真的能预测命运,他们也不必那么努力去读书,修读法律,拼命赚钱,麻木道德情感,出卖怜悯之心。
“换言之你是不相信塔罗牌的神奇力量了。”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
他很傲娇地说着:当然不相信。你想让我相信是吧?很好,你帮我预测什么时候可以逃出该死的围城。
她无奈地说着:塔罗牌的神奇力量并没有表现在这种地方……不过我倒是想到很关键的一点。
“什么意思。”他的好奇心被激起了。
“我可以帮你预测未来,就使用塔罗牌的力量。”
他绝对不会相信的,因此他可以纯粹利用对塔罗牌的假装信任来获取快乐的渠道,消遣作乐。
“好吧,被你说得我也有点尝试的欲望。”他故意这样说。
她把塔罗牌放在桌子上,然后闭上眼睛在祈祷,在他看来,她就是在假装祈祷,可是她必须让他看起来是在真正祈祷。
5分钟过后,她洗切塔罗牌,挪开二分之一的牌组,从最上面抽出三张牌,将其覆盖在桌面上。她指着这些牌说着:这三张牌就是会预言你未来的命运。现在我们来翻第一张。
第一张是以白色背景为主题的图案卡牌,她诡秘地冷笑着:哼?揭示你命运的牌出现了。第一张牌的背景是白色,建筑物较为单调,有轮廓,两根柱子扎在左右两边,敞开大门,看来这里的提示是一家较为大型的医院,模糊不清的身影那是医生的象征;第二张。嗯?仍然是建筑物,不过有两栋大楼,一高一低,黑色的部分代表着恶魔,出现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褐色的是可怜的羔羊,矮了半截,相对于恶魔的建筑物而言。很明显这里的提示是羔羊背对着恶魔,恶魔的出现,羔羊全然不知;最后一张牌……噢。糟糕了,是一块红砖,凌空出现,血迹浮现在下方,说明你将会被红砖砸中脑袋。地上的血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将来的命运就是……死在医院里……
他被说得心慌慌,之前的镇定、嬉戏、抱着捉弄的心态全然消失。他严厉地喝止她:够了!够了!别再给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冷笑着,藏起了塔罗牌,念叨着: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最后那张牌并没有出现死神,也就是说你绝对不会因此丧命。不过塔罗牌始终是塔罗牌,它可以做的只能预测未来,但是未来可能会发生改变。到了那个时候可没有人可以保证死神不会降临。
那晚,他无心睡眠,直到第二天的天亮,爱尔兰女巫就离开了。他在内心深处是这样称呼她的,她玩塔罗牌在他心里就已经是女巫的形象。他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可能对他来说,女巫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女巫,其他的名字则显得毫无意义。
他的回忆思绪回到了现实,此时的他手中已经紧握着塔罗牌。他吓得松开了手,整副牌散落在抽屉的隙缝里,他慌里慌张地捡起散落的牌,手里好像被触电了似的,他突然一阵激灵,顿时就有了某种冲动,想要再来玩一次塔罗牌。他把散落的牌全部整理好,叠在一起,没有像她那样祈祷,他洗切了好几次,没有对半撤开一部分,直接从最上面抽三张。首先全部覆盖在桌面上,然后一张张翻开,结果与上次的牌完全一样。他开始慌了,如果说是她翻开的牌就有可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但是他自己翻开也是一样的牌,这就不是偶然的现象了。他向来迷信科学,他不相信命运,可是这一次真的有那么巧合的现象?他望着窗外混乱不已的世界陷入了沉思……没多久他再次听到炸弹发生爆炸的声音。
或许他应该去一趟医院。在西班牙大流感结束之前。
他想体验注定要死亡的命运,哪怕没有看到死神,他也要尝试。
庭审开始了,每个人都无精打采,东区出现的西班牙大流感导致人心惶惶,社会动荡不安,市民精神压力巨大,日夜奔劳无休止。其中也包括了白左陪审团,他们从外面进来,在人还没到齐之前,他们就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东区的流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未来的走向以及股市的动荡。看来东区的社会风气也开始效仿西区,典型的消费主义,人均股票专家。在西区生活,你可以不懂拉丁美洲的历史,你可以不懂美国的独立日,但是你不能不懂股票市场的游戏规则。因为那关乎到你自身的福利。
雷蒙今天很单调,没有带助理,手里也没有准备好在法庭上需要用到的文件,她今天只想听证,那些什么反对之类的话,她再也没有心情。
辛波斯卡弗出现了,她身上的律师袍其实也经历了不少的岁月,皱巴巴的,很久才洗一次,颜色都褪掉了,看上去还竟有一种薄薄的透明感。
茱莉娅法官咳嗽了几声,她内心有点局促不安,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上西班牙流感,或许只是普通咳嗽而已?不管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寻烦恼而一再延迟审讯的进度。对于被告而言,一直无法获得自由也是一种困扰。
“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
辛波斯卡弗:法官阁下,我要求传召玛格丽特·诺维克出庭作证。
诺维克其实就是维尔纳的姐姐。她之所以会出庭作证,是因为她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她的妹妹是无辜的。
雷蒙感觉到很头疼,辩方律师的证人名单顺序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过她已经答应了自己,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喊反对的。
诺维克十分虔诚地在法庭上宣誓:我本人在此主张、作证、宣誓并严肃澄清对案件的客观事实的陈述绝无虚言。否则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辛波斯卡弗:请问你与我的当事人是什么关系?
诺维克:亲姐妹。
辛波斯卡弗:你们有多久没有见面?
诺维克:10年。
辛波斯卡弗:为什么会那么久?
诺维克:因为她失踪了10年,我也寻找了她10年,直到最近我才找到她的踪影,不过是在精神病院里。他们还告诉我,我的妹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而且将会面临刑事检控。
辛波斯卡弗:她失踪了10年,你有没有去报案?
诺维克:有。我第一时间去报案,然后我私底下还委托了不同的私家侦探去寻找她的踪影,只可惜始终没有结果。
辛波斯卡弗:警察那边也没有消息?
诺维克:如果警察可以帮到我,我的妹妹就不用失踪长达10年那么久。
辛波斯卡弗:当你再次见到我当事人的时候,她是怎么一个状态?
诺维克: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是伤痕,精神异常,疯疯癫癫,说话含糊不清,表达能力基本丧失……就好像一个疯子那样。她几乎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但是还好,在我的提醒下,她还是认出我了。在她被保释期间,是我一直在照顾她,帮助她恢复昔日的语言功能,希望尝试去重拾与别人交流的勇气。10年了……我自己都不记得有那么久,一个亲人就这样失踪了10年,足足浪费了10年的青春,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辛波斯卡弗:法官阁下,我这里有一份来自失踪人口调查的案底记录。这一份报告显示,我当事人的确是属于失踪人口,并且失踪时间已经几乎超过10年。法院方面一直在尝试与我当事人的亲属联系,让他们接受现实,说不定我当事人已经死亡。然而我当事人的家属坚决拒绝法院的要求,只要没有看到尸体,他们都不会相信她已经死亡。他们坚持了10年,终于有了结果。到了这里,其实我自己多多少少是有点感动的。换了是我,如果是我的丈夫失踪了5年,我都已经拿一些材料去法院开证明,证明他已经死了,至少在法律上的意义是如此。哪怕没有找到尸体。我就是无法坚持那么久的那种人。因此我很佩服我当事人的亲属,他们勇气可嘉,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我的当事人。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朱莉娅法官:检控官,你可以开始质询证人。
雷蒙本来想放弃质询证人,可是珍就隐藏在聆听席上,很明显她在期待着她的表现,在法庭上的表现,她可不能什么问题都没有。哪怕是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逼着也要如此。
雷蒙:你觉得一个精神病人杀了人是否需要判刑?
辛波斯卡弗:反对!法官阁下!检控官的问题完全与本案无关。
雷蒙:法官阁下,我有论点。
茱莉娅法官:当你告诉我你有论点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雷蒙: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诺维克:精神科医生都说了,精神病人在杀人的时候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既然是无意识状态,当然不能算有罪。
雷蒙:这是你的法律观点,还是你迫切希望此等现象出现在你妹妹的身上。
诺维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雷蒙:你是不是曾经搜寻过上百宗外国的案例。例如英国、法国以及德国,关于精神病人杀人最后被判无罪的案例。
诺维克:我没有。
雷蒙:你说谎!这些就是你电脑的浏览记录!
本来她什么也没有准备,结果珍擅自安排了检控官助理及时将这些文件给送过来,她不得不展现出来。
诺维克:就算我真的在网络上搜寻这些案例也不能说明什么。互联网有自由搜索的权利,你不能限制我的搜索自由。
雷蒙:我当然不能限制你的搜索自由。可是你刻意将被告塑造成一个可怜的精神病患者就很有问题了。只不过不知道有问题的那个人到底是你还是我。你说是吧?
诺维克:我搜寻这些案例与被告毫无关系,我搜寻这些案例纯粹是好奇心发作而已。
雷蒙:你是否觉得被告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诺维克: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她的确精神有问题,但是在我的陪同下已经恢复了一部分。
雷蒙:噢,那么她就不算是精神病患者。
诺维克:不!她当时是精神状态失常……
雷蒙:你指的当时是……杀人的时候?
诺维克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牢了,她忍不住发作:我们已经分开了10年!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难道你们真的看不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吗?是真的看不到还是假装看不到!
茱莉娅法官:证人,请你不要在法庭上大声喧哗,否则本席将会控告你藐视法庭。
诺维克的眼眶里饱含泪水。
雷蒙:你是不是很希望被告因为精神障碍的问题而无罪释放?告诉我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诺维克一字一句地陈述着: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以前我还会藐视一切,可是现在我愿意相信法律,因为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雷蒙: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庭审结束得十分及时,雷蒙都快要逼疯了诺维克。
她走出法庭之后,辛波斯卡弗刚好与她碰上了。
她很期待地问着:我今天在法庭上的表现怎么样?
辛波斯卡弗老实地回答:还算不错,如果没有大声喧哗。
她气得不行:我已经尽量控制我的臭脾气,可是那个检控官咄咄逼人,非要把我往死里逼!我实在是控制不了!
辛波斯卡弗扶着她的肩膀说着:算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的证人就是你妹妹,如果想让陪审团完全相信她才是受害者,她就得出庭作证,为自己辩解。
一阵风吹过,诺维克的头发顿时凌乱起来,她的妆容淡了很多,她双手插在衣兜里,皱着眉头说着:不,我不会允许她出庭作证。让她重新讲述一遍受害的经过,无疑是二次伤害。她不是马太,没有必要那么伟大。
辛波斯卡弗低着头,她的头发剪短了,御寒能力降低不少,低着头可以抵抗寒冷的气温:最能给陪审团直接的感受的只有她,如果她不出庭作证,没有人可以帮得了她。检控方在结案陈词的时候会夸大事实,大放厥词,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让她出庭作证是最好的办法。
诺维克的头发已经凌乱得不像样:听着,你是我的律师,你应该尽可能保障你当事人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脱罪而脱罪。办法是好,可是我希望你能采用另外一个方法。
辛波斯卡弗笑了笑:是的,女士。没有什么比当事人亲口描述亲身经历更能打动人心。我恳求你考虑清楚。
诺维克停止了脚步,用一只手阻挡她的去路:听着,我只说一次,我不会同意。你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可以撤换律师。
辛波斯卡弗艰难地抬起头,面对着冷风刮过脸颊的痛感,从衣兜里拿出一份皱得不像样的文件:这里有一份合同,是关于解除委托的。只要你签了它,我们的合作关系就会终止。明天你重新找一位律师出庭辩护吧。律师费我会寄一份账单过去给你。很遗憾无法继续合作。
诺维克眨了眨眼,接过解除委托合同,说了句:我会慎重考虑。
辛波斯卡弗点了点头:尽快考虑清楚。我得确认我明天到底要不要去法庭,你觉得呢?
诺维克说着:我很难不赞同你所说的这些。
辛波斯卡弗嘴里在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真够突然的。
她告别了当事人,误打误撞进了一家精品店,店主是一位来自乌克兰的女人,她的店铺里陈设了许许多多的精小商品,五颜六色的搭配,看起来足够眼花缭乱。她打量着货架上稀奇古怪的商品,发现了不同类型的卡牌,有的是扑克,有的是很像扑克但又不完全一样。她好奇拿起手中的一种扑克商品拿捏在手里观察着设计的样式。
这一位乌克兰女人朝她走过来,很客气地说着:我是这里的老板,你对这个商品很感兴趣吧?
她放了回去: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不过这些扑克怎么看上去那么奇怪呢?
“亲爱的,这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扑克,这是塔罗牌。”
“塔罗牌?”她重复念了一遍,以前听过,但具体怎么玩还是一个谜,她从来没有玩过。
“塔罗牌呢可以预测你的运势以及你将来的命运,是一种另类的预示。”
“预测命运?”她笑了笑,拒绝了:我不相信这种东西的。
“看来你是没有玩过,你玩过了就会相信塔罗牌隐藏着的真正力量。”
“我看我还是不需要。”她正准备离开。
“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遇到了麻烦,也遇到了情感上的困难。你不想解决这些问题?”
“我不认为塔罗牌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说可以它就可以。”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离场,离开精品店,脑海里却想着塔罗牌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难道真的可以预测未来?她动摇了,至少她目前还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不到20分钟,她便折返精品店,买了一副塔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