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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消失的证人

作者:莫梦 | 发布时间 | 2022-04-29 | 字数:5592

布莱克住在比华利山庄的其中一栋房子里,说起来这不算是他自己的房子,他是继承得来的,一个远房叔叔死于静脉注射,而他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在这之前他是住在洛杉矶城的一个很廉价的小房子里,邻居都是生活极度贫乏,忙碌于工作的公民。洛杉矶城的街道滞留了许多流浪汉,他们并非天生的流浪汉,而是经历了某种经济危机或者生意失败,申请了破产,才被迫流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脏乱、治安胡乱的街道,曾经困扰他多时的治安问题在他心里落下了永久的阴影。当上了联邦警察,薪水福利待遇还算不错,只不过最多也就勉强维持生活,想要住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除非与黑手党合作、勾结、提供情报,否则他是没有能力承担高价格的房子。就在他以为永远都要住在这种鬼地方的时候,他叔叔意外死亡的消息便传到他耳边,本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叔叔他是不太在乎,也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不过他唯一的遗产,也就是位于比华利山庄南区1201号房子的继承权就属于他了,他成了唯一的继承人。在他签署遗产继承的法律文件之后,房子就成了他的资产。而他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住进了新房子里。尽管他获得了房子,但是每年他都要依法缴纳地税,州法律与联邦法律的税收方案是不一样的,因此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引进了哪条法律依据。总之就是每年在交钱。有的时候他讨厌缴纳地税,真的有想过卖掉房子,搬到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不过这个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念头,仅存在脑海里不超过5分钟就对了。原因很简单,比华利山庄的地理位置很优越,基本不会受到外来的骚扰,治安很好,他不用担心人身安全。毕竟做联邦探员结下仇家是常有的事情。以他目前的地位,还住在以前那种贫民窟附近,估计已经被仇家活生生砍死。

地税就当是他远离嚣闹的城市的代价吧。他还挺喜欢这里。每次到了下班的时间,他都不愿意逗留在外面,通常是直接回家,冰箱里的食物他准备了一个月的量,甚少交际应酬,除了查探案件的资料之外,别的地方他一概不去。不过最近不行了,克里·金遭受枪击而死亡,他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他死后自然会引起社会各个层面的矛盾爆发。例如种族对立,阴谋论述等等。本来这是关于黑人的斗争,他不希望干涉,然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上司不断给他施加压力,敦促他做尽可能做的调查工作。其实他心里清楚,能够杀掉克里·金又没有在现场留下可追查的线索,很明显是惯性职业杀手所为。继续调查只会自讨没趣,除非联邦调查局可以瓦解整个世界的杀手集团,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不过他的上司就是个教条主义者,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只知道按照规矩办事,脑袋不灵活也不会变通。经常是一条黑路走到底。因此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混迹在酒吧里,跟那些友好的黑人打交道,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套取情报。到目前为止,杀手的身份他丝毫没有掌握到,他甚至为了敷衍上司的命令,特意抓了自己的大学同学回来协助调查。他有怀疑过老朋友,但很快就打消了疑虑。他认识的理查德在大学时期就是一个书呆子的形象,隔三差五跑图书馆,看书比看色情杂志还要多。就这样一个沉浸在书本里的人,不可能是杀手。不过他与理查德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不断给对方制造麻烦,但又确信这些麻烦并不会摧毁对方。这就是游戏规则,他们乐在其中。哪怕大学毕业了多年,一不小心重逢了,他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

于是就有了审讯室的戏剧性一幕。

他跟黑人的谈话中可以了解到,他们基本都清楚克里·金有嫖娼、玩女人的习惯,而且还有各种奇怪的癖好。这种事早就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只不过他一直在发起各种争取权利的运动,是一个核心人物,至于他的私生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甚至拿来参考也没有必要。他圈子里的朋友都愿意为他保守私生活混乱的秘密。现在他死了,更近可以畅所欲言的讨论。每次一谈到性爱往事的时候,他们就流露出暧昧的眼神,互相分享黄段子。整个酒吧暧昧的氛围一下子就被衬托起来。

折腾了一个晚上,他什么信息也没有获取到,除了一个。

既然克里·金私生活混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那么他之前所做的调查报告就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现在他不禁开始担心调查报告是否会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正穿着睡袍,在房子里局促不安地走动着,有人在外面敲门,他带着烦躁不安的心情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反而傻眼了。原来是一封信,有盖章的信封是属于政府信件,这种标记是在提醒公职人员,政府信件不能轻易丢弃,他还是挺好奇的,说起来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收过政府寄发的信件。他拆开一看,原来是司法调查委员会给他的信封,上面写得很清楚,对于克里·金的调查工作报告存在很多的疑问,因此委员会邀请他到法院准时参加听证会,就调查工作报告做一个简单的质询,日期是两天以后。他的工作报告出现了问题,而且被司法调查委员会盯上了,这就说明有人在举报他的工作报告,他想不出是谁会做那样的事情。难道是刘易斯律师做的好事?上一次刘易斯以司法恐吓的手段,让他不得在工作报告中提及克里·金乱玩女人,私生活混乱等字眼,他照做了,不过这些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妥协。事实上,他已经暗中发放消息到一些八卦周刊的记者耳边,让他们在杂志报刊上大做文章,讽刺社会弊病,抨击律师利用司法机构干预调查进度,挑拨律师与种族主义者之间的成见。 他的确这样做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八卦周刊的记者是如何处理这些消息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读到想要读到的内容。难道说八卦记者拿了钱不办事?

不管怎么样,司法调查委员会的传召,他必须出席。

到了那一天,人们都会拼命鼓掌。

他一出席司法调查委员会,直接就惊呆了,几乎全是白人,清一色的那种。

在桌子上有个麦克风,显然是为他准备的,委员会有11个人,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他丝毫感觉不到恐惧,直接坐了下来。

“布莱克警官,这一次的听证会主要是关于你在工作报告中的一些异常的行为需要得到令我们满意的回答。不管怎么样,我们的问题你都尽可能回答,好吧?有没有问题?”

他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没有问题。

“在发生枪击案当天,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联邦警察,当时的现场里除了死者的尸体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还有两个女人,与死者待在房间里,她们没有受伤,但也没有目睹整个案件发生的经过。”他的眼睛在盯着桌子的一块污渍,避免与委员会的人产生眼神接触。

“噢,原来是这样,现场还有两个女人的存在。可是……我研究过你的调查工作报告,里面可没有提到这一点。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在针对你。只不过你的工作调查报告总结得十分精彩,我如痴如醉地阅读着,逐渐就记住了报告里的一些细节内容。”

“布莱克先生,请你大概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工作报告与你口中所陈述的内容有所出入呢?”

“她们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调查过,也盘问过她们,发现并没有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就没有刻意在报告中提及她们的名字。”

“你的做法是相当的正确,那么请问她们是什么职业,当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的房间里?”

“她们的说法是普通职业,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显示,她们是性交易工作者。当晚她们拿到钱为死者提供性服务,但交易还没有完成死者就已经被击毙。”

“很好,那么根据你的说法,死者在死前嫖娼,在这个过程中惨遭不测,而你在事后的工作报告中丝毫没有提过这件事。请问你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他转了转椅子,看着这个所谓的白人委员会,他从容不迫地说着:首先,我从来都不认为两个妓女与这个刺杀案件有什么关联。哪怕我不报导这件事对整个案件的调查方向是没有影响的。在这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两个妓女的背景,完全没有问题。基于种种原因,我选择了不报导。

“克里·金是一个热门人物,他私生活混乱是众所周知,只不过没有正式公开而已。你如此维护他的私隐,难道说你收受了他给你的利益?”

他冷笑着,敲着桌子:人都已经死了,他怎么给我好处!麻烦你告诉我!

“噢,估计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根据我们的调查,克里·金在生前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以他私人的名义。虽然基金会的具体运作是怎么样的我们还没有查到,但是根据可靠的线报表示,这个基金会的运作就是用来掩盖克里·金的性丑闻,简单来说就是花点钱隐瞒真相,所有的杂志与报刊都接受过基金会的帮助。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们来传你来问话。在这件事情里,你是否接受过基金会的帮助呢?”

“没有。”他很干脆地回答着。

“意料之中的回答。”

“布莱克先生,你现在已经犯了伪造工作报告的罪行,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委员会不排除会向法院对你提出起诉。”

他觉得很生气,但还是说出了实话:“在我提交工作报告之前,刘易斯律师来找过我,他告诉我,法院在死者生前就已经同意了保护他的私隐,不让他混乱的私生活得到曝光,以保全他的伟大形象。刘易斯律师的可信任程度很高,我选择了相信他,也妥协了。”

“很抱歉,我得打扰你一会。这个刘易斯律师呢是克里·金成立基金会的其中受益人,他是专门替黑人辩护,处理法律纠纷,并且从来不收钱。他可以拿基金里的钱,完全是合法的。他对你说的那些可有法律凭证?”

他这下子开始警惕起来,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他是律师,难道我不应该相信他所说的话?

“证据,我们需要证据,布莱克先生。很遗憾告诉你,如果到了最后你无法提交有效的证据来支持你的论点,那么我们只能以刻意隐瞒真相,妨碍司法公正等罪名起诉你。今天的听证会已经结束,你可以潇洒离去。布莱克先生。”

他从椅子上起来,整顿了衣服,抛下一句:很高兴为你效劳。

烦人又无聊的听证会使他眼前一亮,如同醍醐灌顶,他从来没有想过刘易斯律师会欺骗他,他立马找人要到了刘易斯律师的手机号码,打了一通电话给他,电话那头很久以后才接通:这边是刘易斯律师,如果你不是黑人,我们就可以愉快结束通话。

“我是布莱克。”他简单介绍了自己。

“噢,联邦警察,我想我们见过面对吗?”

“是的,说起来很惭愧。关于克里·金的枪击案件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结果;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你当时给了我一个不错的建议。”

“关于私生活那件事?”

“我想没错,听证会那边要求我提交证据,否则就要起诉我。”

“关于那个法律文件,很遗憾,我欺骗了你,不,不仅仅是欺骗,我只是用了一个比较巧妙的方法阻止你公布有关消息。”

“那就是说你承认你欺骗了我。”

“是的,我想,你的手机没有录音设备,我根本不怕在电话里承认。不用担心,听证会奈何不了你,他们也需要足够的证据。”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遗憾,从这一分钟开始,我无法再跟你交谈。”

“嗯?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

“是的,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听证会已经给我发了传召的高票,在我出席听证会之前,我不能再与你接触。”

“你这是在挑战法律。”他狠狠地骂着。

刘易斯最后只留了句:我为我当事人做事。

刘易斯挂断电话后,他继续用餐,皱着眉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记者,就是他,当日第一时间拿到布莱克的信息提供,很快就被刘易斯收买了。如果不是这样,这位记者估计已经把信息曝光,克里·金的性丑闻就要正正式式在媒体上曝光,伟人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刘易斯律师的责任就是尽他一切的能力阻止这些信息曝光。他做到了才能继续使用基金会里的政治献金。一旦任务失败他就会失去一笔重要的经济来源。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这些信息。涉案中的两个妓女,他已经暗中操控,给了她们一笔钱,让她们离开美国,让美国警方永远也找不到她们回来作证。听证会的传召令他更加确信,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他只需要演完下半场。

“上次给你的那一笔钱你省着点用,今晚坐飞机离开美国。半年后你再回来。”

记者是一种很狡猾的职业,在不触犯法律的边缘上总是显得任意妄为,他朝刘易斯律师摊开手掌,意思就是要钱。

刘易斯皱着眉头:上次才刚刚给了你一笔钱,这么就用完了?

“得了吧,刘易斯律师,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那点钱不够用的。”

刘易斯很无奈,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跟记者翻脸,只能妥协,他从钱包里拿出点现金,顺便开了一张支票给他,并且在签写银码的时候警告他: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笔钱,如果你再找我要,你小心没有机会回美国。

他很轻松拿过支票与现金,不可一世地说着:我既然拿了你的钱当然会遵守诺言。可是离开一个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拿多点赔偿也不算什么吧?

“好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要改变主意。你的这张脸让我很是反胃,你立马消失在我面前。”刘易斯很客气地说着,全程没有一句脏话,他知道记者信不过,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随机应变。知情者他都安排好了,这个所谓的丑闻是不会曝光的。

记者倒是很嚣张,一点也不感到害怕:我不太喜欢喝酒,你还是少喝点,很容易得胃病的。

这个记者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挑战他的底线,一直如此。

布莱克回到联邦调查局立马就遭到上司的多番盘问,他过于疲劳,对于上司的疲劳轰炸早就免疫了。无论对方问什么他都回答:没准、也许、起诉我也不太清楚……诸如此类的话语来敷衍过去。他先哄着上司,回到办公室之后,他打电话给涉案中的两个妓女,不过很可惜,电话那头提示用户已经关机,他失去了关于她们的消息。他立马找人去打探她们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仅仅是几天之内,所有的知情者似乎都已经离开了美国。他陷入了短暂性恐慌,靠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不禁在发怵。她们都去哪里了呢?之前她们还答应过他,在必要的时候会出庭作证,现在好了,人也找不到。不仅如此,就连他找的那位记者也找不到,电话号码那边已经显示没有服务。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无形力量正在逼近,似乎一切早有预谋。他在无形之中被逼急了,似乎有人躲在暗处操控着一切,就在他感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老朋友理查德。难道说这些所谓的不寻常现象都是理查德在后面策划?只是一场普通的恶作剧?可是这样也未免太恶搞了吧?他想起大学时期理查德与他互相向学校举报对方的丑事。例如违背了宗教规定,擅自做起了借债行为,靠收利息来盈利,榨取他人创造的价值。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无中生有的指控,两人只看重恶作剧却从来没有想过后果,反正是编造的指控,根本就找不到证据。他们俩以这样的形式差不多度过了一整个大学时期。

他想到,难道这也是理查德的恶作剧?